今年三月,杰出的西域历史语言学家、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段晴老师因病离开了我们。段老师生前是北京大学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院的老朋友,参与院里的许多学术活动,文研院同仁对她有着特别的敬重。今天是段晴老师的生日,活字君与书友们分享文研院所做的特别推送,院长邓小南老师的文章《“火”似的段晴》。的离世,使北大失去了一位热情似火的老师。
“火”似的段晴

邓小南 文
段晴教授(1953-2022)
今年3月24日晚,我和敬东、四龙到医院去看望段晴老师,当时内心的冲击震撼真是无以言表。不敢再期冀有奇迹发生,但也没料到一天之后她就与我们永别。
得知消息的瞬间,我心中顿时一沉,蓦然想到刘禹锡所说“世上空惊故人少,集中惟觉祭文多”。年辈不同,对于人生存亡的理解可能会有不同。记得我父亲去世后,田余庆先生曾经多次问及,最后的时光中,老先生走得是否安详。我知道,过世前当然一直痛苦,但他也是在安睡中往生。我后来想,安详意味着不失尊严。这对学者来说,尤其重要。
段晴老师去世的次日,我曾经对韩笑说,段晴带走了她的才智和学问;她和我们不同:她的离去,带走了太多的希望与可能;我们离世后,后来者却会更强。这是真心话。段晴像支蜡烛,照亮了学界原本暗淡的一方,也燃尽了自己。
2018年,段晴老师与邓小南老师在
文研院“传承:我们的北大学缘”活动现场合影
我和段晴老师认识多年,但接触并不算多。这主要是因为她的领域对我来说过于艰深,我的领域又不在她的兴趣范围。我们有限的接触,几乎都是发生在文研院的内外。如果说北大有学者在第一时间自觉意识到文研院的学术平台作用,段晴老师无疑是其中最为敏锐的一位。
2018年,北京大学文研院学术访问团访问法国期间,
段晴教授与著名吐火罗语研究学者
皮诺(Georges Pinault)亲切交谈
她参加过文研院组织的学术访问团队,赴英国伦敦大学及巴黎科学艺术人文大学、法国高等研究实践学院参加学术会议。她多次担任文研院系列讲座主讲人,讲“最后的斯基泰人”,追溯于阗王国的社会宗教文化变迁,也讲“敦煌藏经洞的于阗语文书”;她直接组织并且主持文研论坛,包括“丝绸之路南道的早期文明探源”“两汉魏晋时代丝路南道的多元文明”;她召集了文研院承办的北京论坛分论坛,成功主持了“早期文明的书写实践:起源、构成与融通”,“胡语写本与文明传承”两组高端研讨;她在二院策划了“犍陀罗的微笑”展览,促成了“多元文明交融下的犍陀罗艺术”交流。她曾担任文研院“传承”活动的讲述人,她的演讲“没有新东西,就不要写”,情感丰沛,流畅动容,深入人心。疫情初起,许多人尚在迷茫期间;而为了继续推动学术活动,为了让读者观众仍能有机会与学者“见面”,她特地为文研院的“特别推送”栏目录制了视频讲座“天灾人祸所生发的信仰与习俗——基于古代于阗文明的观察”。去年五月,她发病之前,还来主持了《克孜尔石窟壁画复原研究》出版座谈会,如往日一般充满了热炽激情。
2021年,段晴老师主持《克孜尔石窟壁画复原研究》
出版研讨会
来自文研院的邀约,她从未迟疑,从未拒绝。文研院成立不久,她就跟我说,希望文研院能搭个“架子”,让她来“放原子弹”。这种自信,这种坦诚,这种期待,让我们无法释怀。2020 年 9 月,她为文研院成立四周年录制了视频“开放与包容”,讲述她对文研院的理解与希望。她说:“北京大学文研院的成立,实际上是富有使命的”,应该致力于“给天下英才提供非常周到的条件,让他们可以在这里心无旁鹜地开展自己的学术研究”,“尽管疫情会使国际形势发生一些变化,但是我觉得,还是应该不光坚持既定的道路,还要开辟我们的学术道路,继续做应有的学术研究和思想的开拓。”坚持,开辟;这些发自内心的寄语,明确厚重,是文研院始终的方向,也是真正学者的寄托。 
段老师每次到二院,都是飘忽而来,都是一阵风,都是一团火。她开口就是知识、信念的分享,满心满意都是自己在研的学术问题、钟意的学术事业;从北大到敦煌,到新疆,脑子里满满的,心中念念的,从不停息。她的理念,她对学术的设想,都带着火一样的热度,在座者无不受其感染。每次送她走出小院,似乎都感觉到天地那样的开敞、天空那样的晴朗。
她是真正有国际视野、有国际话语权的学者。2019 年,为与文研院共同举办北京论坛事,为邀约世界级的学者共同参与,从策划到细节,她不知来过多少次,费了多少心。她的操心、她的批评、她的满意,她的喜怒哀乐,都从不掩饰,也都随时传递给身边的人。 
2019年,段晴老师在其主持的“北京论坛”现场
有时我也会想,像段老师这样的“冷门绝学”,能吸引这么多优秀弟子跟随传承,肯定与她这种人格的魅力有关。2016 年秋天,跟段晴老师一起陪樊锦诗、彭金章先生去云居寺,遇到梵文经幢,段老师都是请学生讲解。学生站上一线,背后都是老师。洋溢在她眼中的欣喜,作为教师的自豪,让我非常感动。回来当日,段老师就给我打电话,问我:你觉得叶少勇怎么样?我说真的挺好啊! 她很高兴地说:那你在文研院给他安排个工作吧!没过几天,少勇就汗流浃背地来到二院,从此成为我们的文研骨干。晶晶和萨尔吉老师都是她介绍来参加文研院的活动,她常说:“这些都是好样的!”后来,为了学生来文研院驻访事,她也多次给我打电话、发微信,看得出一位老师为了弟子的焦虑。
2021年,段晴老师带领学生在新疆考察
在段老师发给我的微信中,为“犍陀罗的微笑”展、为赛克勒的新疆展、为古代于阗文明、为克孜尔石窟、为阿依达尔教授来访、为“传承”讲述,也为孙女的诞生做预告。一时联系不上,她就会催:你赶快给我打电话!她真的是快人快语,直截了当;大家闲聊,她会说宋代不如唐代,会说女教授在学校应该穿裙子,会说我的体质不行,而“考验”过荣新江老师身体结实……也会无情地批评她看不上的举止言行。她的珍贵不仅在于她的天赋、她的才情、她的拼劲,也在于她内外透亮的真诚。今天的体制内,像她这样有能力有个性的学者确实不多。尽管年龄相差无几,但与她相较,我会感觉自己的暮气。我相信她知道,在她身边,不仅围拢着她自己的学生,也有无数像我们这样的仰慕与亲切热爱者。
在段晴老师心中,永远不会有“内卷”“躺平”这类字样,她能做的事情还有太多,她想做的事情还有太多,她每时每刻都风风火火地向前。她带着不甘远行。即便离去了,她也不喜欢悲悲戚戚。她开朗的音容笑貌,她为人处事的风格,她前瞻一流的理念,她星火燎原式的追求,一直都活在我们中间。段老师留下的遗愿,后来人要努力;段老师“火”一般的学术精神,后来人要传承。 
段晴老师参与文研院的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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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研讲座25
丝绸之路也是一条“写本之路”
2017年03月06日 
主讲人:荣新江
评议人:孟宪实
主持人:段晴
文研论坛28
从密教中拯救元代宫廷藏传佛教史
2017年04月18日
引言人:沈卫荣
主持人:段晴
与谈人:乌云毕力格、廖旸、罗新、罗文华、黄维忠
未名学者讲座18
藏译佛典集成史——文本、问题与方法
2017年04月25日
主讲人:萨尔吉
评议人:沈卫荣
主持人:段晴
文研论坛52
两汉魏晋时代丝路南道的多元文明
2017年10月10日
引言人:段晴
与谈人:林梅村、罗帅、姜一秀
专题展览01
犍陀罗的微笑——巴基斯坦古迹文物巡礼展
2018年09月10日
文研论坛73
多元文明交融下的犍陀罗艺术
2018年09月18日
主讲人:李肖、段晴、孟嗣徽、范晶晶
主持人:张嘉妹
2018年10月02日-03日
“古代书写与古代文本”国际学术会议(巴黎科学艺术人文大学)
文研两周年系列活动
传承:我们的北大学缘——北大学者讲坛
2018年09月21日
讲述人:厉以宁、楼宇烈、袁明、段晴、孙庆伟、周飞舟 
主持人:贾妍、韩笑
文研论坛83
丝绸之路南道的早期文明探源
2018年12月04日
引言人:王炳华
与谈人:娜塔莉娅·波罗西玛克、张湛
主持人:段晴
2018年起
梵文写本读书会
2019年11月02日-03日
北京论坛之“早期文明的书写实践:起源、构成与融通”
段晴:粟特语金刚萨埵曼荼罗仪轨
文研论坛100
胡语写本与文明传承
2019年11月05日-06日
发言人:司空竺、吉田豐、王邦维、段晴、胡兴军、Michaël Peyrot、Stefan Baums、庆昭蓉、荻原裕敏、Niels Schouben、Michaël Peyrot、荣新江、辛维廉、张湛、钱艾琳、Federico Dragoni 、范晶晶、向筱路、袁勇
文研讲座159
最后的斯基泰人——追溯于阗王国社会宗教文化变迁
2019年12月06日
主讲人:段晴
主持人:萨尔吉
特别推送
天灾人祸所生发的信仰与习俗——基于古代于阗文明的观察
2020年03月24日
主讲人:段晴
文研论坛134
从小河墓地到北方墓地——死亡之海中的古印欧人寻踪
2021年04月11日
引言人:伊弟利斯
主持人:李肖 
与谈人:段晴 、周力平、王一丹、秦岭 
文研读书26
复位与再现——《克孜尔石窟壁画复原研究》出版研讨会
2021年05月09日
与会嘉宾:柴剑虹、荣新江、李崇峰、段晴、孟楠、孟宪实、罗世平、刘建国、杨富学、沙武田、王一龙、台来提·乌布力、赵莉、王立翔
文研讲座208
敦煌藏经洞的于阗语文书
2021年06月01日
主讲人:段晴 
主持人:白玉冬
责任编辑:王瑞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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