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跑归来,我跟两宝玩算24点游戏。规则很简单:扑克牌抽出大小王,剩余52张牌,A算1,2到10,J、Q、K算11、12、13。任意抽取4张牌,用加减乘除凑齐24点,谁先凑齐为赢。


24点是很好的益智游戏。为了把机会拉平,我让他们1分钟。如果两宝任一人先算出来,本局结束,赢家得3分。如果我先算出来,再给他们1分钟,如果在1分钟内算出来,那么算出来的人跟我各得1分。


机会拉平,胜负有了悬念,两宝爱上了玩24点。昨晚玩了,今晨还要玩,结果朵拉在最后一局反超,把二宝挤到垫底。


二宝当时眼圈就红了,把头埋到桌子上,啜泣好久,不说话。我抱了他一会儿,无果。


再过一阵,二宝坐到书桌前奋笔疾书;再过一阵,拿过来一张纸。


“爸爸,这就是为什么我伤心的原因。”


原来他在拉清单。


“我伤心,原因如下:”


这英语写得确实需要本人解释。

1. 朵拉能玩游戏。

2. 而我不能。

3. 朵拉24点赢了我。

4. 然后说我笨。

5. 还对我露出了邪恶的笑容。


看着这清单,我既不觉得好笑也不觉得被秋后算账,而是异常满意:


二宝无师自通,掌握了自我情绪管理的一种重要方法:把自己的情绪写出来。


拉清单可以,写日记也可以,怎么都可以,只要写就可以。


情绪积在心里,我们只能感受到它澎拜之力,对其构成和因果其实往往懵懂。写出来就是梳理,不仅为疏导开路,它本身就是疏导。一旦你知道情绪因何而起,就开始获得了对它的掌握。同样重要的是,写出来意味着把自己的情绪当作他者一般去观察,必然能从中适当抽离出来,从而开启对比、反思之途,理性鱼贯而入,获得主导权。


把情绪写出来,小可以消气,大可以疗伤。二宝的气就已经消了。


我跟二宝一条一条对。


前两条有个背景。朵拉前两天抽中了家庭乐透大奖60分钟游戏时间。理性告诉我们它跟今天早上的事没一点关系,但情绪是另一种动物,它郁集于心,始终要找个借口出来。现在它出来了。情绪这东西是不能说它错的,说它错一点用都没有,只要它存在那就是对的。对它不能否定,只能acknowledge,好在acknowledge就行。


二宝心知肚明,这两条就过去了。


第三第四条,朵拉赢了你还说你笨,是她不nice。但正如你不高兴这件事客观存在一样,她不nice也是一种客观存在。如果我们改变不了她,就只能改变自己。更何况,朵拉赢的最后一局,你不该输,我更不该输,因为那4张牌之前出现过,还是我解出来的,结果换了一种次序我就忘了。而你也没有从前面那局学到东西。我们都有要改进的地方。你要坚信一点,不论朵拉怎么说,你也好,我也好,我们绝对都不笨,只是需要改进。只要始终改进,我们就能赢。


“OK”。


讲到最后一条,朵拉“对我露出了邪恶的笑容”,朵拉耳朵尖,在隔壁房间大喊“我没有”!


如果按过往流程继续下去,马上就会快进到朵拉和二宝相互指控和反指控的复读机模式。


我把朵拉叫过来,不是为了对质,而是抓住转瞬即逝的说教机会。


别人有没有对你露出邪恶的笑容,这件事有什么特点?


“不知道。”


特点在于它是主观的。也就是说,不管别人事实上有没有,只要你觉得她对你露出了邪恶的笑容,那你觉得才是真正重要的。事实如何已经不重要了。


朵拉,你说你没有做,我信你,但只要二宝认为你做了,你已经说不清了。说不清的事怎么办?


“跟他吵”。


二宝,你心里觉得朵拉做了,但朵拉说她没做,这种事没法证明,你怎么办?


“跟她吵”。


吵也算是一种法子。等你们怎么吵也吵不完但想还是完了为好的时候,还有另外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


忍着。别人心里怎么想你改变不了,改变不了就忍着。有些事你证明不了,证明不了也忍着。忍着不舒服,但比整天吵架要少不舒服那么一点。更何况,你们还能把它写出来呀,二宝就写出来了。


我一边洋洋得意说教,一边剥开最后一只桔子吃掉。


二宝没说什么,拿走清单过会儿拿回来,上面增加了一条:


6. 爸爸吃桔子一点不留。


我也只能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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