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两宝去湖边,我走步,让他们俩跑步。


我边走边计算到哪个位置他们俩能赶我一圈,还在考虑相对速度、湖的形状、周长等要素,朵拉忽的一声就从我身前跑过去了。还算什么算,我放弃,回头找二宝到了哪里。


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不对,二宝跑速是慢点,不至于慢成这个样子。


好不容易等到二宝跑过来,我叫住问发生了什么。


二宝说,跑着跑着腿疼,于是改成单脚跑,还疼,于是改成走路,走着走着不疼了,就又跑。


单脚跑,WTF!但现在顾不上探究二宝奇特的脑回路。


你还疼吗?


“不疼了”。


不疼你就接着跑,再跑一圈,如果这次还是疼,你一定要来找我。


二宝继续跑。


折腾间,朵拉风驰电掣又追了两圈,完成额度,来找我,问我二宝怎么了。


我告诉她准备的预案:


如果二宝跑完这圈还疼,那他今天就不用跑了。


朵拉大悟:那明天我也脚疼。


站在湖边,我仰天长笑,笑得北京春天飞来飞去的杨絮柳絮都绕着我走。


笑完,我没追究朵拉怎么能预知明会脚疼,给她做了个贝叶斯推理的示范。


朵拉,对我来说,关键在于判断你们是不是真的脚疼。我又不是你们,怎么作这个判断?


有办法。


第一看起点。在跑步这件事上,你跟二宝不一样。你跑步纯粹是为了完成任务,二宝自己就愿意跑步。这是一。你比二宝大几岁,已经进入跟爸爸博弈的阶段,你开始发现,有些信息,不管真假,能达到你的目的,不管合不合理。这是二。第三,这几天你们上网课,我居家办公,整天在一起,我知道你没有过受伤的机会,二宝则自己冰球陆上训练摔倒好些次,他受伤是有可能的。把这三点合起来想,那么,当你明天说脚疼时,我便会默认你在忽悠我,除非被证据证明。反过来说,当二宝今天说脚疼时,我默认他真的脚疼,除非被证据证伪。


就跑步时说脚疼这件事,一开始二宝我先相信着,你呢我就先怀疑着,然后看证据。


第二就是看证据。无论是先相信着二宝还是先怀疑着你,都只是我暂时用着的working hypothesis,更重要的是证据。呆会儿等二宝跑过来,我会检查他的脚,撩开他的裤腿,看表皮破了没,再按压他说疼的地方看反应。


这样吧,趁他还没跑回来的功夫,我先检查检查你吧。


“别别别。”


二宝跑回来表示脚不疼了。我作检查,按来按去没一处有痛感。


“这下好了,你怎么知道二宝刚才是不是说实话?”朵拉抓到一根稻草,恢复了元气。


我拍拍二宝:去,再跑两圈。


二宝话也没说,也不问凭什么,嗖就跑了出去。


朵拉,这就是为什么我知道二宝刚才说的是实话。有句话叫行胜于言。二宝现在愿意多跑,就说明刚才不会为了少跑捏造事实。经济学上有个词,revealed preference,意思是你嘴上说喜欢不喜欢什么不重要,你的行为会给出真实回答。二宝跑出去,就给出了真实回答。


朵拉没话讲。


朵拉,刚才我做给你看的全套就叫作贝叶斯推理。它一看起点,大家起点不同,默认的处理方式就不同;二看证据,而行为是比较可靠的证据。根据证据来对默认的处理方式作出调整。会做贝叶斯推理的话,就能克服语言构造的迷魂阵,获得真相。


你正在读福尔摩斯探案集。福尔摩斯破案靠的就是贝叶斯推理法。你还记得吗?有个案子破案关键是一条凶得很著名的狗在案发之夜没有叫。我来帮你捋一捋。


第一,起点是什么?


“凶狗见到陌生人总是会叫。”


第二,证据是什么?


“案发时它没有叫。”


第三,结论是什么?


“凶手是狗的熟人。”


你看,朵拉,贝叶斯推理就是这么好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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