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升级了。南派三叔在《他们在干什么集2022(12)》一文的留言区里毫无预兆地攻击我说:“舌苔都被辣子收买的和菜头,我觉得不行,三氯蔗糖、阿巴斯甜、安赛蜜,这些甜味剂我吃起来完全是不一样的,他根本尝不出来。”
看到这些话,我感到非常震惊,这是一场突袭。南派三叔单方面打破了军事平衡,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我手上的威慑手段。不错,我手上有一批他的黑照,内容是他被蒙住眼睛,鼻孔里塞满了卫生纸,然后正在分辨可口可乐、健怡可乐还有雪碧。拍照的人就是我,而且因为当时我的手机摄影还没有大成,所以照片上他的脑袋比真人看上去大两倍,身体比现在胖十倍,堪称是一张《拷打熊猫》。
那是在2015年7月16日,法国阿维尼翁戏剧节。我们一共四个老男人坐在酒吧里突发奇想,说是要验证一下谁的味蕾最敏感。南派三叔跳出来说宣称,他可以分辨出白糖和阿巴斯甜,也就是能喝出可乐和健怡可乐的细微差别。为了避免他作弊,大家用当地报纸叠成条,把他的眼睛重重围住。然后,又用餐巾纸撕碎,堵塞住他的两个鼻孔---因为味觉有一大半是靠嗅觉指引。最后,心细如发的我们没有直接递给他瓶子,而是用一次性纸杯分别倒入可乐、健怡可乐和雪碧,这样他手摸杯子的时候不会感觉到任何差异。

结果证实,他的确可以。南派三叔首先分辨出可乐和雪碧,这个应该不困难,因为两者起泡不大一样,杀口的感觉也就不一样。雪碧尝起来味道要清淡一些,而可乐则要厚重得多。让人惊讶的是,他只是稍微犹豫了几秒钟,就带着浓重的鼻音(卫生纸堵塞鼻孔中)笃定地告诉我们,哪一杯是可乐,哪一杯是健怡可乐。即便我们换了一杯诈他,他也不改初衷。
我们也尝试分辨了一下,感觉差异太过细微,无法觉察。事后,南派三叔总结说,在他的舌头上两种可乐的差异天差地别。真正的自然糖在口感上很顺滑,而人工甜味剂在舌头上感觉很涩,就像是在舌苔上多了一层涂层。我们听他讲得那么生动详细,又去找所谓的“涂层感”,依然没有任何收获。最后只能评价说:南派三叔,天赋一饼(异禀),真有一条。

在过去,我以感知敏锐细腻著称,尤其是在品鉴食物方面,经常因为能够觉察出细微的味道,倒推出使用了什么调料和工艺,在朋友中建立起不世英名。但是在可乐盲测中,我遭遇了人生中的滑铁卢,一世英名付诸流水。无可奈何花去也,天上人间!因此,当时我们就约定,他不能向外泄露我不能分辨可乐的事实,我也同样不能向外泄露他参加测试时的黑照。这样,我们双双达成了基于核威慑力量的战略平衡。

没有想到,在2022年5月6日,时隔七年之后,南派三叔悍然单方面发动闪电突袭,破坏了战略平衡,率先使用了战略核武库中的王牌---这,就是所谓的“七年之痒”么?对于南派三叔单方面撕毁协议,率先使用禁断武力的做法,我个人表示强烈抗议,同时也做出强烈谴责。并且,我还要加一句:玩弄火焰的人,火焰必将落回到自己身上,一大批黑照已经解密激活,目前成功装载进入临战状态,随时准备发射!

在我手机相册里翻找历史黑照的时候,有一张照片让我突然楞了一下。还是在2015年,还是在阿维尼翁,那是一家很小的中餐馆,我们一行四人吃完饭跑到餐厅后门的小巷里吹风喝啤酒。四个人穿着T恤短裤凉鞋,脖子上挂着戏剧节的胸卡,手里拿着啤酒,随随便便靠墙站在街边,无忧无虑,自由自在,没个正形,就像是四个逃课跑到学校后门小巷里的中学生。世界很大,哪里都去得。生活很美,一切皆有可能。
现在再次翻看这张照片,感觉是极为遥远的事情,遥远到想都不敢去想。就像是现在,我昨天刚花了19块7做核酸检测,今早解除了弹窗4,然后又要盘算着今天明天后天再做三次,这回别再错过任何一天。

题图摄影:Martin Eriksson
图片授权基于:www.unsplash.com相关授权协议
槽边往事和菜头 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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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定时刻
新古典主义摄影作品《后巷里的四个逃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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