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格特约作者 张明扬
3月31日，浦西封控前夜，数百万上海人都在朋友圈中分享和参与着一场奇特的“甩菜云蹦迪”直播。
4月1日凌晨3点，是浦西实施封控的时间点，据说涉及人数高达1600万。在社交媒体中，3月30和31日分别被富有自嘲精神的上海人称之为“小年夜”和“大年夜”。
按照朋友圈里流传的“过年流程指南”：大年夜白天去超市和菜场采购年货（抢菜），晚上和家人一起吃个年夜饭，初一至初四（4.1—4.4）吃吃睡睡居家过年。
于是乎，昨晚，包括我在内，不少上海人的朋友圈都自黑地晒出了自家的“年夜饭”，如果有一两样上海最近不易买到的绿色蔬菜，友人往往会在跟帖中互黑调侃：“这日子不过了？”，“土豪炫富啊”……
像很多人一样，我满以为这个大年夜就这么结束了，开始切换进悲苦的真实封控模式。
但大年夜拒绝这么早结束。
出人意料的是，昨晚9点左右，朋友圈里突然开始疯狂刷屏着一个微信视频号（TudiMusic现场）的“云蹦迪”直播，观看人数突破了500万。
TudiMusic现场的“云蹦迪”直播截图
我打开朋友圈时，画风基本是这样的：浦西春晚开始了！快来一起High!
是啊，春晚也是大年夜的标配啊。但相比几个月前真实春晚所遭到的海量吐槽，“浦西春晚”在朋友圈中得到的却是赞叹、燃、热烈、自嘲和共情、
进入直播间，你会发现这里已经被上海人和“大年夜感”占领了。处于封控中，以及即将进入封控的两岸（浦东浦西）上海人在直播间中纵情刷屏。
最流行的弹幕有三种。第一是“新年感”：“新年快乐”、“我爱上海”、“今晚全场消费由上海埋单”、“除夕那天也没今晚这么刺激”、“浦西倒计时一分钟”……
第二是“报地名”：“宝山宝山，我要蹦迪“、“某某小区前来报道”、“两岸一家亲”、“浦东人民陪浦西人民一起疯”……
第三是“甩蔬菜”：“一边抢菜一边看”、“萝卜甩起来”、“请举起你的西兰花和胡萝卜”、“白萝卜飞起来”、“五花肉甩起来”……这可能是整场直播中最有辨识度的一点，也因此这场直播也被称作“蹦蔬菜迪”、“甩菜蹦迪”。
在弹幕中，很多上海人将“疫情梗”玩到了极致，有些梗埋得过深甚至只有封控中的上海人才能完全体会：“今晚属于闵行七子”、宛平路600号的室友们，大葱甩起来”、“大白菜甩起来，两颗93”、“黄浦区的痰盂罐在哪里”、“两岸同胞，共同举起手中的莲花清瘟水”……
这里稍作解释一下：“闵行七子”指的是闵行区疫情和防控最严重的7个街道；宛平路600号是上海市精神卫生中心；痰盂罐，是黄浦区发的防疫物资之一……
对非上海人而言，最难懂的一个梗可能就是这则了：“浦西人民都在过大年夜，浦东人民都在作阅读理解”。4月1日凌晨不仅是浦西的封控开始日，也是浦东理论上的封控结束日，但昨晚上海却公布了一个需要做“阅读理解”才能看懂的“封控结束条件”。
“云蹦迪”直播间里的各种“梗”
“买菜难”是上海最近一段时间最牵动人心的公共话题，可能也是这场蹦迪的最初缘起。
3月29日晚，为了照顾上周末没能赶上Ultra Miami线上直播的乐迷，TudiMusic现场在视频号上开始了“重温云蹦迪现场”的直播。
这本是一场乐迷圈内的直播。直播近3个小时后，看过的人数还没超过1万，热度也仅为470。但让主播万万没想到的是，因抢菜或抢不着菜而彻夜难眠的上海网友开始大量涌入直播间，可能是想在蹦迪的音乐声中尽情发泄封控的郁闷情绪，于是弹幕的画风逐渐被“抢菜”占领：“Buy some 蔬菜，are you ready？”
这场直播就这样出圈了，最终的观看人数高达60万人，绝大多数都是闻讯而来的上海年轻人。有一种“历史的后见之明”是，因为这次直播正处于浦东的封控期中，因此也可以称作“浦东春晚”，相对于昨晚的“浦西春晚”。
于是，也就有了昨晚的“同主题直播”，这次的观看人数已经超过了500万人——可能是视频号“有史以来”最无厘头，也是唯一一次由一座城市网友引领的现象级刷屏。
说“无厘头”或“行为艺术”更多只是调侃。这么多人刷屏转发同一场直播，又怎么能没有理由呢？
对于很多上海人而言，这大半个月基本都是隔离在家，买菜难、防疫中的种种乱象、乃至旧有生活方式的崩陷，他们心中有太多积压着的情绪：愤怒、焦虑、无力、惊愕……
但生活总要继续，生命总要找到出路，上海人只能学着自我调适和消解苦难。这段时间，上海有那么那么多的段子，在外人看来这或许是上海人的“不知轻重”“不见棺材不落泪”，但上海人冷暖自知。
图片来源网络
我们还有孩子，还有父母，人后长吁短叹怨天尤人，人前还不得是强言欢笑一切有我。
段子是一种消解，云蹦迪同样是。在昨夜的朋友圈和直播间中，我看到了苦中作乐，看到了抱团取暖，看到了不可救药的乐观主义，看到了看到了“季子平安否？我亦飘零久”，看到了“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看到了“一个人可以被毁灭，但不能被打败”。
可能更为重要的是，这是一场由上海年轻人引领的网络事件，他们并不像传说中那么遇事只知emo做甩手掌柜，他们会甩菜更会在困厄中起舞。
当像我这样的中年人在昨晚夜加入进来，昨晚这场视频直播就形成了一个极其特殊的交流场域，或者说，共情空间。
在未来的很多天内，这个共同体还将继续互相激励着走下去，手中无菜心中有菜。
我有一个在上海的朋友，疫情以来一直调侃着努力笑着面对一切，还说我在朋友圈过于严肃了，但在昨晚，他突然说自己痛哭流涕，强撑了很久的乐观在浦西封控前夜破防了。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就甩给了他这个直播链接，过一会，他也转发了。
据说今晚视频号还有“张国荣复原演唱会”。我们每个人在这个世界上都是孤独的，那些美好的东西让我们愿意连接在一起。
  赛格大道的第62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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