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认为,身处数字时代,我们不要妄自菲薄,看不起这种新联结。当你面临疫情导致的突然封控时,会发现这种联结要比血缘、亲友、同事等关系都要靠谱得多——因为这种联结是动态的,不断创造和生长的。欢迎读者积极留言讨论,欢迎读者积极留言参与讨论,我们将选取高质量留言送出《有数:普通人的数字生活纪实》。
赛格特约作者 张丰
上海投资圈大佬徐新买面包的事引发大量关注,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解读。
有些人感叹:你有再多的钱也没用,疫情被封控在家里,还不是和我一样,为面包而发愁。这种“阶层分析”很快遇到挑战,因为人们很快发现,徐新解决了面包问题,有人送来很多吃的,简直可以开Party——徐新收到食品后拍摄的一段视频,再一次引发关注。
我特别注意的是她最初救助发出的信号:“请问哪位邻居能把我拉到团子面包群?“
而一位邻居的回复也同样重要:“徐总,是您吗?”
网传“风投女王”徐新在微信群询问邻居帮忙拉进“面包群”截图|图片来源网络
在我看来,这段对话蕴含了某种深刻的现实,它关乎到重新定义一个人身份的问题。徐新感受到的恐慌,除了现实中缺少面包之外,还有一种“无法进入一个共同体”的担忧,而那位回复的邻居的疑问,也是对徐新身份的惊诧。
疫情是一个检验时刻。这次上海长时间的封控,考验了人们的“数字化生存”能力。在大家都不能流动的情况下,谁能更好利用手机来解决问题?
徐新拥有庞大的财富,但是在危急时刻,她却并没有和自己现实力量相匹配的“数字能力”。她落难了,那一句“是您吗?”就包含着某种同情。那么,哪一类人群是“团购”和“抢菜”的优胜者呢?
据一位在上海朋友的观察,表现最杰出的可能是房屋中介。朋友所在的小区,物资供应一直不错,很少“抢菜”,都是通过“团购”解决问题。而团购群的核心,大部分都是房屋中介。
他们租住在小区,有动力投身于团购中,因为参与团购的业主,将来可能成为他们的客户。他们能够熟练操作那些应用软件,更容易抓住下单的时机。更重要的是,他们日常工作的核心,就是“中介”——考验的就是连结能力。
这就是“应急状态”给我们的启示,尽管几乎所有人都使用手机,但是在不同状态下,我们所呈现出来的“数字能力”是不同的。一个码农当然更懂“技术”,但是在团菜的时候未必能够发挥作用。
由“数字原野工作室”出品的《有数:普通人的数字生活纪实》一书,就记录了普通中国人在“数字时代”的境遇。过去20年,大部分中国人投身到数字时代,目前已经超过10亿人使用互联网。
20年前,我在北师大读研究生,当时还没有智能手机,我也为没有钱买一台电脑而苦恼。但是在今年,我爸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妈会在旁边说:为什么不开视频?他们都已经七十多岁了。我本来断定他们已经被“移动互联网”淘汰,也不用担心他们被网络诈骗了,现在看来这个结论下得有点过早了。
《有数》这本书讲述的就是无数像我这样的普通人的故事。有盲人程序员参与开发微信服务的,有在乡镇推广微信支付的,也有通过直播和电商改变命运的农村青年。
数字时代的推动,当然离不开“巨头”“大厂”和“码农”,他们提供了资金和技术,但是更大的力量则来自于参与其中的普通人。人们的生活被移动互联网所改变,也在改变着互联网。更深的变化可能在于,数字时代已经重新塑造了我们的社会关系。
书中写了一个退役军人的故事。他从部队转业后,到一个县城做了公务员,本来已经有机会在县城“体制内”上班,但是最终辞职创业,先是干起了卖POS机的生意,尝到甜头,但是很快面临被淘汰境地,又转行投身到推广微信支付的“新行业”。
这个故事最打动人的地方在于,他辞职是瞒着父母的,因为在父母心中,能有稳定的工作无疑是最有面子的。他最初的客户是自己的朋友,后来慢慢离开舒适圈,开始投身到“新关系”的创造中——这不是什么投资圈的传奇,因为一个县城创业者不太可能成为亿万富翁。但这却是属于“普通人的传奇”,因为一个人生命的价值,就是在于不断的创造。
这两年疫情,有一些老年人因为不会使用智能手机而行动受阻。一个解决方案是,应该向日本学习,照顾好老年人,比如地铁保留更多的刷卡乃至买票窗口。也有另一个方案,那就是教会老年人使用智能手机。
相比于日本社会的温情,我们的社会可能更残酷一些,更倾向于后者。《有数》里有一篇写到无锡“老年人手机培训班”的故事,学习使用智能手机的老人,最大年龄超过80岁。
对全社会来说,这无疑是一个大课题:让更多老年人不至于完全被信息社会所淘汰,让他们不再害怕出门。但是,如果我们做一个调查,中国大城市老年人群体中智能手机的普及率,一定远远超过日本社会——这有点惨烈,也有让人感慨。
无锡老年人手机培训班|图片来源《有数》
批评家发明出一些有效的概念。“信息难民”被用来指不能使用智能手机无法在信息社会生活的人,“数字劳工”则用来分析信息社会的“阶级性”,即便都使用手机,人们获得的利益仍有根本不同。
这些概念都有一定说服力。信息社会不是完美的,也不能解决所有问题,甚至还会创造出一些新问题。我们确实面临一种“化身为统计数字”的风险,我们的隐私被很多平台窥视,让我们变成几乎透明的“数据”。
但是,读《有数》这本书,会让你至少暂时放下这种概念化的批判立场,因为每一个故事中的主角,都是活生生的人,而不仅是一个“数据”。一个利用电商把农产品卖到城市的乡村青年,其实有很强的“创造力”。而在一些直播平台上,很多人的才华得到展示,在这个世界上找到了欣赏自己的人群。
夜晚躺在床上玩手机的我们,确实更加孤独了。一天中找一段时间放下手机,有利于眼睛的休息。但是,我们终究无法否认的一个事实是,我们是心中“有数”,我们在手机上得到的,并不仅仅是“虚拟”,而是一种真的、有效的联结。
疫情中这一点更加明显。当我们的“肉身”不得不局限于一个狭小的空间的时候,手机帮我们联系到一个更大的世界。郑州水灾,一个全民参与的“协作文档”帮助了很多人。有人发布信息,有人统计信息,而更多人看到信息,并且做出真正的帮助。这次上海疫情,这种写作模式再次发挥作用。
协作和联结,这就是在《有数》这本书中看到的“数字精神”。现实中,我们可能正在面临一种不断“原子化”的社会,但是在移动互联网上却又建立了更多的新的联结。
我们不要妄自菲薄,看不起这种新联结。当你面临疫情导致的突然封控时,会发现这种联结要比血缘、亲友、同事等关系都要靠谱得多——因为这种联结是动态的,不断创造和生长的。
让我们再回味一下大佬徐新所发出的信号:“请问哪位邻居能把我拉到团子面包群?”韩裔德国哲学家韩炳哲有一本书叫《在群中》,重要的是,在未来你要不断寻找各种群,找到把你拉入群的那个人。
(受疫情影响,如收件地址涉及部分物流不畅地区,例如上海,赠书将待物流恢复后寄出)
  赛格大道的第64篇文章
排版 一迢
往期回顾
继续阅读
阅读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