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培养了一批大艺术家。
2020年初,全民宅家无事可做,无聊是第一生产力。
有人给橘子接生,一胎八个,母子平安;有人用瓜子摆出召唤古娜拉黑暗之神的图腾,并拍照分享到微博;有人买了羊毛毡工具,开启通往手作人的大门。
橘子和瓜子最后当然被吃掉了,但当初入坑羊毛毡的网友,有些已经崭露头角,开始在小红书上接单赚钱了,一个10厘米不到的小摆件,能卖到3000块。
这可比给橘子接生划算多了。

在微博话题#难产的羊毛毡#下,许多手残星人晒出了自己丑得千奇百怪的作品。
比如把一只翩翩起舞的兔子戳进大牢,戳得神情紧张,却不失身体的飞扬;比如戳出一个一言难尽的奇怪物体,裘千尺看了都要直呼赔钱。
大家在这件事上出奇地有共识,每个羊毛毡都丑得特立独行。
但不论如何,各热门话题底下的高讨论度都说明一点——羊毛毡,怪火的。
羊毛毡又叫戳戳乐,是一门用针将羊毛戳成各种形状的古老技艺,起源于公元前大几千年,却在近两年开始流行。
或许是因为疫情宅家很闲,暂时躲开了资本主义的铁锤,年轻人充分发挥能动性,拓展了一项新爱好。
羊毛毡就像中年人的十字绣一样,用针将各色毛线改造成手工艺品,成品可以是娃娃、首饰等装饰和挂件,也可以是相框、背包、手提袋、收纳盒、抱枕套等实用物品。
不一样的是,十字绣一板一眼,只要照着图纸来,绣到最后怎么也能大差不差,而羊毛毡则需要充分融入创作者的智慧、审美与技术。
普通小白又一次戳漏手指的同时,技艺精湛的创作者已经开始变现了。
闲鱼上,许多大学生兼职羊毛毡师傅,工艺简单的旅行青蛙82块钱一个,可爱一点的小仓鼠要卖到398元,上百条总成交信息,足以让一名大学生暂时获得小卖部自由,迈入学生时代的较富有阶层。
当一些人还在为288元的羊毛毡感到不解时,三千元的仿真猫咪羊毛毡早就排单到几年后了。
在小红书上,羊毛毡艺术家们晒出他们制作的迷你猫咪、傻傻柴犬或者小松鼠,种类多样,栩栩如生,共同点是可爱到犯规,以及每个都很贵。
许多人找他们给自己的宠物订做羊毛毡,相框款默认七寸大小,一个1000左右,小挂件9~10厘米,一只要卖2500~4500元,具体定价要根据毛色花纹的复杂程度确定,如果你养的是一只蓝猫,就会比较省钱。
点进这些动物羊毛毡师傅们的主页,他们大多在置顶区域说明了自己的接单方式和制作材料类型,头像下的个人介绍区,也纷纷标明了排单日期。
排单日期早则两个月,晚则两三年,有的知名作者的订单已经排到了2023年、2024年甚至2025年,三年后的事情,谁也不知道你的羊毛毡和意外哪个先来。
下单订做羊毛毡的客户,许多是失去爱宠的主人,他们在失去陪伴自己几年甚至十几年的宠物之后,想到用这样的方式复活宠物,即使一个定价高达几千,要等上好几年,他们也愿意。
对宠物的思念不分国界,一位淘宝店主介绍说,他曾接到过来自加拿大、美国、韩国等歪果仁的订单。
果然,任何产业只要和宠物沾边,就能以几十倍的规模迅速膨胀。
羊毛毡300一个很贵,但如果长相是自家猫咪的样子,三千块也变得可以接受了。

当纯粹的产品寄托了感情等无形资产时,就不能再以单纯的产品价值来衡量,羊毛毡也不例外。
大部分羊毛毡“标价”还是千元内居多,这类产品也没有太隆重的纪念意义,购买者大多是觉得好看,图个新鲜喜欢。
商业化比较成熟的路子还是定制类,大徐进入这个行业三年,有一家自己的羊毛毡淘宝店,她明显感觉到羊毛毡定制市场越来越火热。
大徐起初入坑是因为爱好,对着自家狗子和网上教程瞎琢磨。
新的作品完成后,她会精心拍照挂到小红书,作品越来越成熟,也逐渐吸引到一些粉丝,当她的评论区出现好几次网友的“礼貌问价”回复时,大徐觉得,她可以靠卖这个赚一些钱了。
大徐主要做些宠物挂件、相框和摆件,这几年接到的订单价格基本在600~5000元之间,淘宝上买的羊毛毡材料包不贵,所以原料成本基本可以忽略不计,这些收入就是实打实装进兜里的钱。
完成一个作品需要5~10天,根据定制作品的尺寸、复杂程度决定,比如宠物全身会比单头像更复杂,制作周期也会更长。
如果算上和顾客沟通的时间,流程会更长一些,要协商价格,还有收集宠物的照片和视频,沟通希望呈现的风格及造型,初版制作完成后,可能还要根据顾客的需求再反复调整几次。
△羊毛毡大佬的作品,栩栩如生
单个成品价格虽高,但制作起来还是挺费时的,按照订单不断,每天辛勤工作8小时计算,一个月大概能有个1万~2万元收入。
如果是知名人气作者,赚得还能更高一些。
单纯卖定制宠物羊毛毡,很难形成复利,有需求的客户数量较为有限,而且一般不会有回购需求。
尽管小红书许多羊毛毡手作人有着长达几年的排单,供不应求,看似钱赚不完,但更现实的因素是,做手工需要的时间是无法缩减的,因此也无法产生多的收益。
△排期到2024年的大佬
一位排单到2024年的大佬就表示,忙不过来,咱也只得暂停接单了。
这时有些手作人开始改换思路,不再单一出售动物羊毛毡,而是做羊毛毡教程卖课。正所谓,宇宙的尽头就是卖课。想赚一百万,就从卖教别人怎么赚到一百万的课开始。
2280的课程,为期一个月,每周四天上课,一次2~3小时,采用直播教学的形式,并且提供价值300元的进口工具。
课程一对多,招20个人还算得上小班课堂,五万块这就轻松到手了。
更有甚者,将课程卖出了12888元的天价,但参加学习后的同学能不能真的成为羊毛毡大艺术家,咱可就不清楚了。

有人说,手作人月入过万的可能性很低,想提高收入,只能走以下几条路子:1.混圈,走艺术路线;2.做自媒体;3.打造IP,做潮玩。
底下有网友热心补充:4.做骗子。
前几项实现起来都挺有难度的,混圈要有人脉,自媒体要懂流量,造IP要有创造力,唯独当骗子,门槛低、高回报。
利益当前,许多人便灵机一动,起了歪心思。有人深谙信息差的妙处,直接从Instagram或是小红书等平台盗图据为己有,如果涉及视频,就简单处理,替换成自己的声音,当作自家作品来展示。
这些人里,一部分会做羊毛毡,但水平很一般,接不到什么订单,只好拿着别人的作品吸引顾客,成品当然屡屡翻车。
有顾客为了纪念去世的猫咪花了大几千块下单,结果收到一只看起来像别人家的猫,好像一个大冤种。
△大佬也被盗过图
这类商人顶多算是虚假宣传,卖家秀和买家秀有些区别也正常,不算太无良。
更黑心一些的商人直接空手套白狼,盗图在各类社交平台上宣传,涨粉上千,把号养起来之后,有顾客来问,就以生意很好、档期排到好几个月之后为由头,让顾客尽快下单付定金,并且只接受微信和支付宝转账。
顾客转账之后一拖再拖,最后干脆直接删微信跑路,被曝光得多了,就换一批账号从头再来,堪称无本万利。
也有人一心一意当中介,随便找来几个会戳戳乐的大学生,对外就宣称自己集合了众多知名作者资源,和线下宠物店达成合作,给出的售价大多低于市场价很多,让人很有下单试试的欲望。
顾客抱着线下店总归不会跑路的心态,更容易乖乖交钱,而实际上宠物店老板也常常不知道这些羊毛毡店铺的真实底细,骗子收钱后以各种方式拖延发货,最后拖着拖着就没影了,留下顾客和宠物店老板不断扯皮。
当那些打着宠物羊毛毡的旗号,一堂课卖12800元的羊毛毡孔乙己,拿着盗来的图赚好几万宠物培训的学费时,可能还在想,教课育人的事,怎么能叫骗呢?
手工艺品卖出高价向来不是什么新鲜事。
俄罗斯手作人来到小红书上宣传自己320美元一只的手工兔子,开拓宏图伟业,达成动辄价格上千上万元的跨国订单。
韩国人跑到景德镇学中国的瓷器技艺,在景德镇开店,顺带在Instagram以“手作瓷器艺术家”身份宣传中国风马克杯,一个杯子随手一卖就是1000元+。
国外都知道利用中国的技术和人口赚一些跨国红利,到处捞油水。国人倒是开始剑走偏锋,盗图接单骗学费,一气呵成。说好的中国人不骗中国人,终究是错付了。
不过说到底,还是定制羊毛毡作为新鲜产业,供需环节还存在很大的钻空子空间,才会导致乱象环生。
设计/视觉:壮壮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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