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攀爬楼宇的机器人,回首望向人间。
两年前,疫情初至,全日本最魔幻的故事,发生在两台传真机上。
那两台传真机,放置在东京新冠疫情总部,肩负统计人数的重任。
每天,东京都31个保健所,上传传真报告,每有1名感染者,便用1张A4纸。A4纸数量,等同于当天确诊人数。
然而,两台传真机每天处理纸张上限300张,于是那一年,东京每天确诊人数最多300。再高显示不了。
东京都政府最终承认,仅冬天前两个月,东京便漏报病例838例,至于其他月份是否漏报,官方缄默不言。
疫情初期,日本确诊数据依靠手算,防疫软件上线瘫痪,安倍政府给全体国民每人发10万日元,但整整3个月才发完。
许多人没身份证,即便有也没和银行账户挂钩。最终,日本政府用最原始的信函通知,为此多花人工费300亿日元。
那个幻想出哆啦A梦和初音未来的日本已垂垂老去。东京摩天大厦间,通讯渠道依旧靠老迈传真机,办公软件多开发于十年前,银座购物中心内,最流行支付方式还是现金。
日本学者称,日本数字化落后世界至少20年,日常仍靠印章、纸币和文件。
去年9月,日本成立“数字厅”,目标是60秒内用智能手机完成所有行政程序,并推出国民个人编号,关联一切。
日本朝野已嗅到危险气息,能否追上数字化浪潮,关乎国运,关乎生死。
事实上,发端于九十年代的数字潮汐,在网络普及后,在数据爆发中,在疫情推动下,已到特殊时段,进入临界线时代。
那条临界线如荒原上划界的河流。河流左岸,万兽奔腾,数据澎湃;河流右岸,是一片充满想象有待开拓的莽原。
2004年,全球数据总量仅30EB,2020年,已超35000EB。人类有史以来的数据总量,每18个月便翻一倍。
海量的数据诞生在全球超1000亿个传感器上,奔跑在卫星、电缆和无线信号中,记录人生、观察世界、远望星海,最终沉入600个超大数据中心内。
微软的数据中心在加利福尼亚海岸30英尺深海底;Facebook的数据中心在距北极圈100公里处;阿里云的数据中心在千岛湖湖底。湖水冰寒,安抚着沸腾的比特。
积蓄的数据诱发质变,疫情则成为最后的导火索。当世界关门闭户,一切都加速数字化。
2020年5月,美国大学在沙盒游戏《我的世界》中举办了毕业典礼,校园、老师、毕业生都成像素方块。
在中国,传媒大学毕业礼同样在虚拟世界进行。主持老师还留下那句经典的:请同学们不要飞来飞去
去年4月,美国当红歌手在游戏《堡垒之夜》中开演唱会,共吸引1230万玩家观看,而现实最能装的玫瑰碗体育场,最多不过坐10万人。
越来越多的生活被数字解构,而最先触碰界线的人,开始越线,拓荒另一侧世界。
2016年,斯坦福大学给猴子植入脑机接口,训练后打下莎翁名句:To be or not to be. That is the question。
5年后,马斯克训练的猴子,可以控制光标,玩起意念乒乓球。
而他们更远的追求,是将人生上传,在界线那侧实现永生。
美剧《上载新生》中,人类记忆和灵魂上传云端,永生在虚拟的豪华度假区。故事设定在2033年,距今只剩11年。
更实际的数字化应用是机器人。马斯克宣布,他公司研发的家用机器人明年将开始量产。
新的机器人黑白相间,曲线流畅,马斯克将其命名为擎天柱,称名气将超特斯拉。
元宇宙爆发初始,机器人稳步登场,数字化浪潮下,人们对未拓之地有着无尽想象。
未来学家凯文凯利,在硅谷边的山林小屋中,曾预言数字化越界后的未来:
万事万物在那里都有一个镜像,整个世界都被数字化,我们终将穿梭两个世界之中。
越过数字化界线,是酝酿千年的宿命。
人类文明的演化,从积累数据开始,对数据的尊崇,贯穿了每一个王朝。
甲骨文被埋在王室地窖,左传被藏在齐国祀庙。秦王将律法、文书和舆图,石刻备忘。而汉朝的中央档案馆,四周围修水渠,生怕付之一炬。
那些有限的数据,藏着世界的条理。曹操将数据称为秘书,藏书之地称为秘府。观沧海的迷惘,龟虽寿的野望,尽藏秘府数据之中。
到了大唐,秘府升级称为甲库,锦绣大唐的无数传奇,努力浓缩在墨汁文字间。
马伯庸在《长安十二时辰》中,幻想了大唐动用大数据的景象。
小说中的八品主事,发明了“大案牍术”,通过阅读大量案牍数据,利用统计学等多种手段,快速发现恐怖袭击的蛛丝马迹。
数字化的浪潮,在幻想中席卷大唐,但终究是一场幻梦。
事实上,有限的数字化,并不能改变古人混沌的人生。
拥有秘府的曹操,儿子称头大象还要借用小舟,幻想大案牍术的大唐,李白还在疑惑青天明月几时有,我今把酒一问之?
编撰了永乐大典和四库全书的明清,云南举子进京赶考,还要举黄旗抱团行进,防止溺水迷路。进京一路5730里,但他们浑然不知,只能写关山万里。
数据在千年间缓慢积累,而数字化下一个节点是数据的流通。
光绪九年,盛宣怀在商界对阵胡雪岩,百年后,这场对决被称为大数据对决。
盛宣怀利用电报网络,精准掌握胡雪岩所有分店的资金储存和流向,最终赢下商战。
当原始的数据咆哮于原始的电缆,新时代就此开篇。1955年,咆哮声传至互联网前身阿帕网,埋下今天一切的伏笔。
奔流在阿帕网内的数据,还原成最原始的0和1。数据在积累和流通之外,开启了演算。
发明0和1演算的莱布尼茨,还发明了手摇演算机,兴奋地构建数字化世界的基石,他说:
所有的结合都出自0和1,就像上帝无中生有地制造了万物。
经历积蓄、流通、演算之后,数字化浪潮到达最终节点:落地实用,改造旧世界。
当下热词元宇宙,诞生于1992年科幻小说《雪崩》,小说眺望了深度数字化后的世界。
洛杉矶高楼大厦间,喧嚣和荒芜并存,人脑隔空相连,搭建出繁华的幻世,所有数据都是幻世的基石。
《雪崩》被评为20世纪最好的20本科幻小说。时至今日,我们当下的一切,更像是小说的前奏。
IPv6让每一粒沙都有IP地址,智能手机让人人都有数据终端,个体的微博正被国家图书馆收录,清华学者称我们正身处一个社会像素极速提升的时代。
数字洪流中,机器人是最落地的实用产物。现代工业打造其筋骨,而数字化赋予其灵魂。
马斯克已寄望将人类意识,上传到自家产的擎天柱中,“奇点时刻越来越近,机器人会改变世界”。
而机器人公司波士顿动力,比他更务实。几年前,波士顿的机器人还只能呆萌后空翻,而今机器人已可灵巧跳芭蕾,并已实现量产,忙碌于大批库房之中。
在中国,碧桂园旗下全资子公司博智林,在研建筑机器人已有46款,申请专利3468项,有21款建筑机器人已投入商用。
去年5月,博智林的4台机器人,已完成了广州白云站的建设。
今年春天,多支机器人施工队现身山西、山东、江西多处碧桂园施工工地。报道显示,机器人施工已覆盖25省份350多个项目。
曾有工匠不服气,认为建筑是经验工种,机器人不够变通。今年1月,山东潍坊工地上,老师傅和测量机器人竞赛,拉锯战持续一天,机器人完胜。
铺砖机器人,效率是人工两倍,打磨机器人,效率是人工三倍,高层施工机器人,一台机器承担4个危险工种。越来越多机械身影,忙碌在高楼大厦之间。
今年4月,博智林机器人登录央视,屏幕上,收割机器人驶过田野,建筑机器人协同劳作,餐饮机器人穿梭往来。未来的涛声隐约可闻。
我们已与新世界已一线之隔。
蓄力长久的浪潮,冲击着最后的界线,而这一次的变革,与无数普通人的生活相关。
疫情终将过去,康波终将上扬,更高视角中,深度数字化带来的故事和机遇,是低谷中的人们最期待的事。
没人知道历史下一章节,期待是柳暗花明。
有关数字化和机器人最著名的电影,莫过《终结者》系列。
州长已勇武不再,录像带已陈旧落尘,但电影中的人们,展望未来的话,仍落满阳光:
未知的未来在我眼前展开。面对未来,我生平第一次感到充满了希望。

摩登时刻:
愿明日峰回路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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