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设“统一大市场”的真谛和要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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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来源：亚当斯密经济学（刘胜军微财经出品）

文/刘胜军，于上海浦东

建设2.0版的现代市场经济体系，改革方案的核心是建立统一开放、竞争有序的市场体系。——吴敬琏

3月25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发布《关于加快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的意见》。最近几年，中共中央、国务院曾发布一系列重要意见，包括：

《关于营造企业家健康成长环境弘扬优秀企业家精神更好发挥企业家作用的意见》
《关于完善促进消费体制机制进一步激发居民消费潜力的若干意见》
《关于深化体制机制改革加快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的若干意见》

……

《建设统一大市场的意见》出台，最重要的时代背景就是：百年未有大变局下的经济新格局，即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两个循环相互促进（《中欧商业评论》 | 刘胜军：“双循环”大势所趋，企业如何安身立命？）。

从亚当.斯密《国富论》以来，市场经济的发展遵循着一个清晰的路线：

“市场交换的范围扩大”与“市场分工的程度深化”两者相互促进。

市场交换的范围，从最早的村庄、集市，扩展到城镇、城市、国家，和现在的高度全球化。

市场交换的范围越大，则可能的交换机会越多，成本越低。但是交易成本，不仅取决于市场的大小，也取决于市场的“同质性”。中国作为一个语言统一的大市场，范围足够大，但不同区域、不同领域之间还存在很多“制度性障碍”。建设统一大市场，就是要通过提高“同质性”，来降低交易成本。

或许有人会说，市场不早就统一了吗？只需要看几个例子，你就恍然大悟了：

1）投资不过山海关
2）腾讯、阿里巴巴等几大互联网巨头相互封杀、二选一
3）户籍制度
4）以前各省为界的、频频导致拥堵的高速公路收费站
5）城乡之间土地、人口等资源流动的限制
6）金融资源错配与民企面临的融资难与融资贵难题

2013年十八届三中全会《中共中央关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明确指出：

建设统一开放、竞争有序的市场体系，是使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的基础。
实行统一的市场准入制度。改革市场监管体系，实行统一的市场监管，清理和废除妨碍全国统一市场和公平竞争的各种规定和做法，严禁和惩处各类违法实行优惠政策行为，反对地方保护，反对垄断和不正当竞争。

如何建设统一大市场？《建设统一大市场的意见》提出以下重点任务：

完善统一的产权保护制度（这意味着要突破司法地方保护）
实行统一的市场准入制度（这意味着要消除一些地方色彩的土政策）
维护统一的公平竞争制度（尤其是国企和民企的“竞争中性”和反垄断）
健全统一的社会信用制度（这需要强化各地的信息汇总和交流）
建设现代流通网络（高铁还需要积极推进，高速公路要消除“物理省界”，减少堵点）
完善市场信息交互渠道。
推动交易平台优化升级（难点是公共资源交易全流程电子化和破除公共资源交易领域的区域壁垒）
健全城乡统一的土地和劳动力市场（兹事体大，如此有望消除城乡差距，功德无量）

加快发展统一的资本市场（资本市场是“大国重器”，但目前痛点多多，既不统一，也不通畅）
加快培育统一的技术和数据市场。
建设全国统一的能源市场（应该扩大市场准入，推动油气管网设施互联互通并向各类市场主体公平开放）
培育发展全国统一的生态环境市场（与国际相比，目前是最为滞后的领域：COP26与中国通往碳中和之路）
健全商品质量体系（如何鉴别“有机食品”？如何确保食品安全？）
完善标准和计量体系。
全面提升消费服务质量（例如进一步畅通商品异地、异店退换货通道，金融、住房、教育培训、医疗卫生、养老托育等重点民生领域的消费者保护）
健全统一市场监管规则（对互联网医疗、线上教育培训、在线娱乐等新业态，推进线上线下一体化监管。）
强化统一市场监管执法（反垄断！）
全面提升市场监管能力（对新业态新模式坚持监管规范和促进发展并重，及时补齐法规和标准空缺。）
着力强化反垄断（破除平台企业数据垄断，稳步推进自然垄断行业改革）
依法查处不正当竞争行为。
破除地方保护和区域壁垒（力戒贪大求洋、低层次重复建设和过度同质竞争，不搞“小而全”的自我小循环，更不能以“内循环”的名义搞地区封锁。全面清理歧视外资企业和外地企业、实行地方保护的各类优惠政策。防止招商引资恶性竞争行为）
清理废除妨碍依法平等准入和退出的规定做法（不得要求企业必须在某地登记注册，不得为企业跨区域经营或迁移设置障碍。不得设置不合理和歧视性的准入、退出条件以限制商品服务、要素资源自由流动。不得以备案、注册、年检、认定、认证、指定、要求设立分公司等形式设定或者变相设定准入障碍。不得将政务服务事项转为中介服务事项，没有法律法规依据不得在政务服务前要求企业自行检测、检验、认证、鉴定、公证以及提供证明等，不得搞变相审批、有偿服务。未经公平竞争不得授予经营者特许经营权。）
持续清理招标采购领域违反统一市场建设的规定和做法（深入推进招标投标全流程电子化，加快完善电子招标投标制度）

被称为“吴市场”的经济学家吴敬琏，曾多次强调改革的核心是“建立统一开放、竞争有序的市场体系”。吴敬琏认为：

当前中国应该致力于建设2.0版的现代的市场经济体系。十八届三中全会改革方案的核心部分，是建立统一开放、竞争有序的市场体系。
一个统一的市场，而不是有很多部门和地方保护的破碎市场。是在竞争规则基础上形成的市场，消除各种垄断和行政干预，这就比较接近现代的市场经济体系了。
在上世纪90年代，我说过一句话：没有竞争的市场比没有市场还可怕。说这话针对的是当时行政保护、地区保护、垄断盛行等双重体制并存的局面。
金融市场体系对于引导资源流向具有非常关键的作用。现在金融市场还很不完善，造成金融资源错配、孳生腐败。对于这一领域，有几个方面的改革需要重点进行：一是金融市场要更加多元化；二是要完善主要由市场决定价格的机制；三是“要建立公平开放透明的市场规则”，在法治基础上进行合规性监管。
在学理上，现代市场经济与早期市场经济的一个关键差别，就是现代市场经济是以非人格化交换为主的“陌生人市场”，需要通过第三方的司法体系来保障合同的实施。现在中国经济已经达到相当的规模。如果企业家不能依靠正当途径保护自己的权益，一部分人就会获取权力荫庇和行政保护的竞争优势。要建立“统一开放、竞争有序的市场体系”，要铲除腐败，就要让权力在法律之下。

2013年，吴敬琏提出加快形成统一开放、竞争有序的市场体系要做八件事：

要明晰市场体系的产权制度基础。“所谓市场交易就是产权的交换，如果不明晰产权，这个市场就很难形成起来。”
要放开商品价格和要素价格，“一些重要原材料的价格、能源的价格都没有放开，市场调节就是市场价格的调节”。
第三，要确保不同所有制企业能够平等地使用生产要素。“小企业融资比较困难，但是要实现起来并不容易。”
第四，要完善反垄断立法和执法。
第五，要划分政府职能和边界。市场能办的事情让市场办，社会能做的事情让社会办，政府应该做政府应该做好的事情。
第六，实行“法无禁止即可为”的原则。
第七，要实现司法公正。“法官要独立行使审判权。”
第八，要改善市场监管。市场经济不是不需要监管，而是应以事后监管为主，就是所谓宽进严查。

笔者认为：

建设统一大市场”必要性毋庸置疑，是构建“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两个循环相互促进”的新格局的重要基础。
“建设统一大市场”是中国经济新一轮增长的重要红利，可以大大降低“制度性交易成本”，在L型增长的背景下更凸显其宝贵价值。
“建设统一大市场”需要突破大量的制度瓶颈，推进十八届三中全会改革是建设统一大市场的重要路径。
当前，建设统一大市场有几个现实痛点：平台经济反垄断，一些行业的行政垄断，国企和民企的竞争中性，形形色色的地方保护主义，城乡差距的鸿沟，劳动力流动的户籍障碍。
知易行难，关键在落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