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职业是电影审查员
也就是俗称的“剪刀手”——专门负责审查、剪辑、修改电影中的暴力色情场景。
作为影迷来说,是不是很让人羡慕的一个职业?
可是。
也是这个资深审查员,却在无意识中将自己的精神世界放逐进影像。
她举起斧头,一刀,又一刀,刀刀狠命劈进男演员的肉体胸膛。
血,飞溅出来;肉,支离破败。
可是,只见那男人破开的胸膛,如[异形]里破胸而出的长牙齿的异形般,亢奋宣称:
“我就是恐怖。”
是她疯了吗?
怎么会这样?
是现实还是幻想?
这部被影评人誉为“标志着英国恐怖向前迈出血腥良好一步”的恐怖片告诉你答案——
电影审查员
Censor
审查创伤
人,会不会被他工作所接触的信息和思路所塑造?
这个问题的答案是,肯定的。
比如,电影审查员、或也有叫鉴黄师,他们每日接触负面的黄暴信息,精神所承受的压力也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本片女主角伊妮德,正是为英国电影分级委员会(BBFC)工作的一名电影审查员。
负责日常观看、审核低预算的恐怖片和剥削片。
整个故事,也是从伊妮德视角出发的,在日常中走向疯癫与畸变、虚实难解的恐怖叙事。
银幕上,红光严酷,血色刺眼,断肢横飞。
女性角色不是色情暴露,就是被怪物拖走、身中数刀、贡献不绝于耳的惊声尖叫。
银幕下,伊妮德刻板、冷静,总是能比同事更冷漠的完成审核任务。
挖眼场景删掉;
生殖器台词修改;
女性被拖走之后,要保证有对应的报复场面。
她这个人,上衣扣子紧扣到顶上一个,头发紧紧扎于脑后,佩戴一副大得不合时宜的金框眼镜。
一板一眼、沉闷严肃的工作理性人人设已然跃然眼前。
但相反,她并不是不受银幕暴力影响。
只是,习惯于压抑和忍耐。
这一天,她审核到一部名为[教堂勿进]的邪典电影,伊妮德平静的日常终于开始出现裂缝。
而在此之前,已经有所预兆。
事件一,和父母的聚餐中,父母拿出了一份妹妹的死亡证明。
原来,伊妮德曾有过一个妹妹,但在多年前,姐妹一次出行中,妹妹失踪,姐姐却忘记了事件细节。
多年的心理折磨之后,父母想用一纸死亡证明将事件画上句点。
而伊妮德相反,却受此影响,更陷入于刺激记忆、寻找妹妹的巨大偏执中。
事件二,伊妮德曾审过的一部片子,出事了。
英国发生了一起轰动大案:
一个男人杀妻杀子,将妻子的脸撕下来吃掉,之后却声称不记得任何细节。
被媒体大肆报道,疑似录像带模仿犯案。
一时间,群情激奋,让此片通过审查的伊妮德个人信息遭到泄露,陷入被围追骚扰网暴的可怕境地。
邪典片[堂勿进],在这时,出现在她的生活中。
她第一次在审核中途按下暂停,抱着马桶狂吐不止。
她被电影那怪异的情节搞的困惑不已,不惜私下继续追踪导演和电影信息。
她觉得自己多年苦苦寻觅的失踪的妹妹,正在这部邪典片中被剥削、被残虐、被杀害。
她要去拯救自己的妹妹。
私下购买不合法的地下录像;
接近导演的家,探寻女演员信息;
杀进续集片场,在片中拯救妹妹。
一边是现实,一边是电影;一边是女性剥削片,一边是女性复仇片;一边是高压的爆炸,一边是诡谲的展开。
电影与现实正交织在一起,伊妮德作为电影审核员与审核的电影也正重合在一起。
复古惊悚
[电影审查员]于去年1月在圣丹斯电影节上首映,取得了不错口碑。
并拿到了最佳欧洲奇幻电影梅里埃奖。
一定程度上,它迷人之处在于暧昧的复古性。
铅黄电影,复古时代,邪典盛世。
作为恐怖片影迷,无人不爱80年代。
[月光光心慌慌](1978)、[异形](1979)、[闪灵](1980)
彼时恐怖片界的三部“镇圈之作”,引发了整个80年代有关砍杀片、怪物片和心理惊悚片的冷血惊魂狂潮。
[电影审查员]的背景设置在英国。
80年代中期。
这里进入名为“肮脏影像”(Video Nasties)时期的录影带盛世。
本片全程用35毫米胶片拍摄,还有一些Super8和VHS的录像带镜头。
在视觉风格上实现了做旧的复古感,并且在色调变幻上特别成功。
比如前期,现实审片的逼仄场景,主色调是绿色。
伊妮德的身体和面容,常常被绿色框住,审片室内的暗绿,地铁通道的浓绿,家中混合着的暗蓝色。
都让整个叙事氛围显得沉重、压抑。
之后,随着伊妮德的心理不断受到考验,电影色调和画幅比例也一直发生着改变。
幻境如电影中的电影,风格更接近[阴风阵阵](1977)式的铅黄片。
比如电影一开场,红蓝相间的受害场景。
惊恐的女人,在经典恐怖片式的森林中出场,她被一片意味不明的红光笼罩。
女人开始尖叫、奔跑,想要逃离什么,可还是被不明的怪物远远拖走。
红色是受害者一方的色彩,蓝色是无处不在的威胁。
伊妮德不断在梦中见到的妹妹影像,幻境中的妹妹被斧头虐杀,都在铅黄色调里实现。
电影后期,过渡到更古怪的幻想与现实的交界。
在风格和主题上,则有对柯南伯格[录影带谋杀案](1983)的致敬色彩。
伊妮德闯入的电影中的电影,狂暴的野兽男角色,更致敬了韦斯·克雷文[隔山有眼](1977)里的标志性形象。
对于熟悉七、八十年代恐怖片的影迷来说,[电影审查员]无疑是一场怀旧盛宴
用梦游般的气氛,让你回到那个粘糊糊的恐怖片黄金时代。
走向疯癫
福柯在《疯癫与文明》里曾说:
“人类必然会疯癫到这种地步,即不疯癫也是另一种形式的疯癫。”
[电影审查员]多少是一个关于童年创伤与当前创伤引发精神崩溃、走向疯癫的故事。
作为“执法者”,伊妮德却闯入自己本该审查的世界犯案,她疯了吗?
或许,是这个世界更疯。
伊妮德是审查团队中唯二的女性之一。
她对审查工作抱持一份格外的责任感,并不仅仅将之当普通工作。
更认为作为剥削片的最后一道防线,这是份对儿童和女性有意义的保护性工作。
可是,现实是,伊妮德的努力经常被证实是无用的。
在对[食人杀戮](残酷的意大利剥削题材)通过与否的表决会上,她投反对意见。
两女多男的审核人员构成之下,男性意见更被重视,电影最终还是通过了。
录像带模仿犯案的发生,和失踪的妹妹有可能在影像中被剥削的可能性,成为压垮她的最后稻草。
伊妮德的“疯癫”,更像是某种身处绝境的复仇——
即使是在影像中,杀死怪物,拯救妹妹。
伊妮德作为某种集合的剥削片受害女性形象,终于拿起斧头,以成功的反杀标志着受害女性不再沉默、夺回主体性。
也许伊妮德的隐含词正是:
疯的不是女人,而是这个世界
正如纪录片[寻找黑暗]里某位恐怖片导演所言:
“有个理论,恐怖片越兴盛,说明社会环境越压抑。我们所害怕的东西,反映了很多社会问题。”
电影确实有部分对彼时英国现实的讽刺呈现。
80年代,英国经济持续低迷,失业率暴增,青年人贫困又愤怒,迷茫又麻木。
正是在此种环境下,电钻杀手和食人大屠杀之类的邪典话题,才制造了震耳欲聋的背景噪音。
英国小报上都是下流录像带的报道
居高不下的犯罪率也被与录像带挂上勾连。
媒体和公众急于为国家的诸多弊病寻找替罪羊,电影审查的工作因此变得格外高压。
可问题是,是电影审查员疯了吗?
还是网暴审查员的大众疯了?
或是,这个压抑的环境,让人集体走向疯癫?——
而电影描绘的过去,又何尝不是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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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审查员]已于4月初上线现在电影APP,全网独播,值得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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