赚钱是真的，不好赚也是真的。
头图来源 | 视觉中国
作者 | 苏鹏、崔秋阳
编辑 | 王   妍
当上海疫情的确诊数字不断攀升，在漫长的封控期内，这座千万级人口的国际大都市的日常，靠着大大小小的车轮维持着相当一部分的运转。
原本繁华的城市因为静态管理被按下暂停键，但这却让入行2年的外卖骑手周驰第一次见识到订单的火爆，奔忙在空旷的街道上，他们手里有接不完的单，但也随时面对着小区被封回不了家的突发状况。
疫情的到来同样改变了另一批人的生活轨迹。当网约车生意陷入冰点，为了生活，司机李然索性放弃回家，保持着每两天做一次核酸检测的频率，白天拉活，晚上睡在车上。只是车停在空荡荡的街头，依然难逃入不敷出的窘境。
在这座城市的外围，疫情带来的影响也蔓延开来。当江浙沪等其他地区也采取了关闭高速公路出口及收费站等举措，货运司机们也被滞留在路上，因为无法落脚左右为难。
从惧怕疫情到反身战斗，那些默默贡献着自己力量的逆行者，那些还奔跑在路上的普通人，他们向未来汽车日报（ID：auto-time）讲述了自己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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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卖骑手杨林：赚钱是真的，不好赚也是真的
上海的外卖员少了，但是订单特别多。没有疫情的时候，送外卖的高峰期是上午11点到下午2点，然后是下午5点到9点，一天能跑60单就算很多了。现在没有高峰期的说法，只要你登上骑手平台，提醒接单的通知就会响个不停。
平台也开始强制派单，外卖员一次最多可以接12单，送完一单平台就会立刻再补上一单，所以在一天的送单过程中，我们身上始终挂着12单。
这段时间特别累，但赚的钱也确实多。最近每天我都能跑100多单，最多的一天跑了132单。平台为了鼓励我们多接单，每单还会额外补贴我们2-4元的配送费。现在每单的佣金都在10元左右，光靠配送费每天就能赚一千多。
我们现在不只送外卖，送的路上还会接一些跑腿单，帮大家采购一些特定的物品。买烟、买牛奶、买药......还有买电推剪的，跑腿的佣金更高，每单都在100元以上。这样算下来，一天赚2000左右问题不大。
但想赚这笔钱也不容易，高风险地区所有的超市和商店都关门了，城管在外面检查，哪家店敢开就封哪家。我们就只能跑到低风险地区想办法采购，来回至少要跑10公里以上，跑一趟就要给电动车换一块电池，就这样也不敢保证能买到。
平台定的规则是以外卖订单为主，跑腿为辅。时间精力有限，所以我们也只能有选择性的接单，优先接佣金高的单，或者是买日用品、香烟这种能方便买到的单。
买菜和买药这种订单我们其实不愿意接。全上海蔬菜、粮油供应紧张，我们也没办法抢到。一家药店半个小时就能接到100多单，但是配药的工作人员太少，从下单到打包好至少要等半个小时以上，我们肯定等不了那么久。
网上都说我们趁着上海疫情，赚钱容易。但我感觉这么说也不公平，我承认赚得多，但相应的开销也大。现在疫情严重，好多饭馆不开门，开门的菜品也供应不上，所以一直涨价。以前一顿盖饭20块钱左右，现在盖饭再加瓶水就要50块。
贵我们也得吃，因为不吃饱根本没有力气在路上跑。
2
网约车司机李然：我成了“蜗牛”，车就是我的家
从上个月开始，网约车就不好干了。在浦西的市中心，接一个单子要等一个小时左右。行情不好，不少同行干脆不出车，在家当起了甩手掌柜。但我不行，背着老家安徽的房贷，为了房贷不断供，我也得继续跑。
3月中旬，我接到小区封闭管理的通知，要求所有住户居家隔离。如果不按时赶回去，就只能等到疫情解封才能回家。我想趁着大部分司机不出车，这段时间如果我在外面，白天跑网约车，晚上就住在车里，只要保证每两天的核酸检测是阴性，就能一直拉活。
既然打算继续留在外面干，傍晚，赶在小区封闭之前，我回家把换洗的衣服和洗漱用品全都取了出来。
但没想到的是，随着疫情越来越严重，被封闭的小区越来越多，这也导致我的收入直线下滑。一个月前每天可以拉300多元，现在每天只能拉三四单，净收入能到100元已经算很好的成绩了。
上海街头 来源：受访者供图
因为每天还要给车充电、自己吃饭，扣完这些基本上剩不下多少，算下来，完全是入不敷出的状态。收入情况不好，就只能在支出上节省。
上海天气潮，我又爱出汗，每两天我就得找一家廉价旅馆开间钟点房洗澡。通常我都选在中午去，这样就可以在旅馆烧壶开水，泡一碗自己带的泡面，午饭问题也顺带解决了。毕竟每天在外面吃，也是一笔很大的支出。然后还要给两个手机、充电宝都充上电，能省则省。
除了这些，其余时间我基本都生活在车上。实在等不到单子了，就直接把车停在路边，幸好最近管的松，没有人来贴条。到了晚上睡觉，我就把车开到江边，吹吹海风还能凉快一些。
现在想来，当初决定不回家，留在外面继续跑单，还是挺后悔的。每天拉不了多少活，自己住在车上，一点归属感都没有。
现在天气越来越热，车里的休息环境也越来越差。我只希望上海疫情早日结束，我能早日回家，也能恢复往日的工作。
3
货车司机赵雷：车队220吨香蕉被困，每车损失15万
4月8日，我们车队从云南马关县农场拉了一批水果货物，刚开出县城50公里，就在高速关口被卡住了。对方告诉我们，因为县城有疫情，所以没办法放行。但我们掉头回去的路，也因为封城被堵死了。
现在，车队一共7辆车，拉着220吨本来要发往浙江和山东的香蕉、木瓜，只能滞留在高速。香蕉放不了多久，再过几天就全都烂掉了。到时候我们司机不仅没有运费收，货主还要承担每车15万元的损失。
一趟活损失这么大，这是我从未经历过的。以前最多也就是停车、卸货的时候被保安、卸货人员摆一道，多收点钱。但一整车，甚至一个车队的货因为外力影响损失这么大，我还没见过。而且我们也不知道，这样的损失应该由谁负责，大概率只能是货主和我们司机认栽。
一周以来车队人员只能在车上解决吃住
来源：受访者供图
疫情这么凶，我们本来也不想出来跑。但车队里大部分司机都是贷款买的货车，便宜的35万，配置高一点的能到50多万，大家都还要还车贷。这个时期别说挣得少，就算赔钱也得出来拉货，因为不想车空着。空一天就少一天的钱，人可以歇，但每个月的车贷可不会等，大家都是生活所迫。
况且，疫情前后的运费并没有太大的改变。货主、公司不会因为疫情多给运费，再加上现在油价涨得厉害，出来拉货就更难了。
从4月8日到今天，六天了，我们吃饭、喝水、住宿全都在车上解决。本来司机也是这样过的，但谁能想到本来从云南到浙江、山东最快只要两三天，现在耽误的时间都够跑个来回了。我们提前准备了干粮和水，但数量有限，最多也只能再坚持两天。
到现在为止，没有人告诉我们，还要被困在这里等多久。虽然我们装货地点都在县城外，一天前也做了核酸检测，但现在高速路口依然没有放行。反正县城是回不去了，眼下只能盼着结果能快点出来，关卡放行，这样也许还能挽救一点损失。
4
外卖骑手周驰：站点准备着帐篷，时刻做好回不了家的准备
现在家对我来说，就只是一个睡觉的地方。我们小区的防疫措施比较严格，基本上就是封闭状态。外卖员有平台给办的出入证，出示工作证明可以进出小区，但每天只有一次机会，这就代表我们只要白天一只脚踏出小区，就只能等到晚上下班才能回来。
早上出门之前，我会反复检查随身携带的东西，比如蓝牙耳机、充电宝、数据线。有一次因为忘带蓝牙耳机，我只能边骑电动车边打电话，真的很危险。
目前高风险地区的配送需求特别大，我们大多都是把低风险地区的东西送过去。路上管控严格，每次跨区都会被交警拦下，例行检查核酸证明和通行证。
现在配送距离远，电瓶车走走停停耗电很快，差不多每隔一个小时就要换电瓶。如果不能及时找到电柜，那就只能推着车走，上海天桥多，推着挂满外卖的电动车上天桥无疑是个噩梦。
现在下午就算再累也不能回家休息，支撑不住了，就在附近找个充电桩，一边给电瓶车充电，再用口罩把眼睛蒙住，靠着马路眯一会儿。好在最近天气不是很热，马路上的人和车也很少，休息环境还算舒服。
通行困难还能克服，现在最害怕的就是疫情会怎么发展。目前我们居住的地方还相对安全，但如果小区或者附近有病例，整个小区就会被封闭。那么我就没办法回家，如果回去也不能出来跑单了。所以我提前在配送站点准备了帐篷和洗漱用品，做好随时回不了家的准备。
我经常出入高风险地区，肯定也会有被感染的风险，既然无法避免，也不知道感染后会有什么后遗症，现在能做的只有逼着自己多跑单，多攒钱。这是最坏的打算。
晚上七点，上海的街道空无一人 来源：受访者供图
但上海的订单是送不完的，我规定自己在晚上8点之后就不去想办法充电了，当最后一次电量快用完的时候，就是我的下班时间。
回家的路上很冷清，大街小巷只有警车、救护车和飞奔的外卖员。这时候的上海，就像一座空城。
5
货车司机陈龙：1小时车程花了36小时才到
3月14号早上五点多，孩子学校的家长群里就发通知，当天先不用送孩子去上学了，当时我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上午装完货我就出发了，结果走在路上才发现，苏州到无锡的高速通道全都已经瘫痪，整个路上，全都是等待下高速的车。平常走同样的路，只需要1个小时，那天我花了36个小时，很多司机堵了两天都下不了高速。
当时的情况是，两边突然都不允许车通行，好在后来又放行了，不然车上应急的水和零食也要消耗完了。事出突然，大家都互相帮助，我带的水比较多，就分了一些给附近的司机。
陈龙的货车 来源：受访者供图
从苏州出发前，我们已经做了一次核酸检测，但当时要求放行后，在无锡的高速出口再做一次，等到结果出来才能走。做一次核酸少说也要等6个小时，到了送货的地方，还要再做一次。回程也一样，因为要求有24小时内的核酸证明，从无锡回到苏州又是十几二十个小时。
现在从苏州去趟无锡，少说也要10-12个小时才能到。疫情爆发前，我还经常跑长途，现在已经很少了。怕自己中招感染新冠是一方面，现在货主和收货地的生意也不确定，他们受影响，我们司机能接到的活自然也少了。
而且，就算送到了，可能还会费力不讨好。我原来就碰到过，凌晨一两点好不容易把货送到仓库，负责卸货的人却装作不在，我只能自己卸。如果是送木材、石材到个体商户，因为主动权在别人手上，是否收货、何时找人卸货都要听对方的。
现在跑短途，虽然每单挣得不如长途多，但好在比较稳定，而且省内、邻省之间的防疫政策也比较了解，除了突发事件，很少会出什么意外。
（注：文内受访者皆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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