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只是放大了露营这种生活方式。露营不会消失,未来有很强的生命力,但可能未必是精致露营。”在海边露营地刚吃完云吞的龙伟涛说。
龙伟涛在2021年推出GoSafari露营品牌,坐标广东清远。他曾在旅游业创业多年,创办心悦雅集文旅,疫情冲击之下,他开始进入露营行业。“既是风口,也是无奈转型”。
GoSafari 积庆里野奢露营地
露营是疫情之下,文旅行业最大的风口:2020和2021年分别新增超8000家和超1.5万家露营地企业。
2020年,疫情爆发。这一年也被人称为露营元年。事实的确如此,成因也容易被理解——疫情唤醒了人们对自然的向往。
而在2022年春夏,疫情的反复,让很多城市暂停。会对这个刚刚兴起的行业带来什么样的冲击?还有新的机会在等着它吗?
01
露营,民宿主的天然新赛道
GoSafari 积庆里野奢露营地
起家于杭州的露营品牌“诺漫营”大概是国内最早的露营品牌之一。
桐庐老牌民宿秘境创始人六爷很早前看过一个北欧的棉布帐篷广告,布景很美,惦念很久。有一次大家头脑风暴想民宿活动的时候,六爷又提到了帐篷,他觉得能为民宿新增一种走出房间的新体验。
那是2014年,团队里年轻的旅行达人们常去秘境山上看日出,正好那块地也是民宿自己的,大家就决定在山上扎营,定制了帐篷(那个时候大白熊都没进国内市场),除草以后开始搭建了。和露营给人的刻板印象不同,客人来到秘境山上的帐篷,喝着咖啡,看云卷云舒,觉得很有体验感。
两年后,诺漫营开始收费,意味着它不是附属产品,也不是玩玩的。2018年,六爷在定海黄沙要开发新的民宿项目,团队顺便以黄沙码头为出发点,船程控制在30分钟以内,一座座岛挨个去看过来选露营地,最后选了刺山岛,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岛。“诺漫营”也在那时被独立了出去,不再是民宿的一个配套项目。
直到今天,黄沙的民宿项目因为各种原因还没正式开业,但诺漫营已经约等于刺山岛了。这也在某种程度说明了营地相对来民宿来说,投资低、筹建快。帐篷可拆卸可移动,营地布局也更为灵活,甚至可以在淡季时拆掉,旺季再装回来。
而诺漫营的模式,也是后来市场上常见的。民宿主早前在开民宿的时候多包了一个山头,发现搭几个帐篷就可以卖间夜,比造房子省多了,那就顺势进了这个赛道,成本相对可控。
2021年7月,GoSafari第一个位于英德的营地开出,6个月收回初始投资。去年底,当地文旅地产邀约,第二个位于积庆里的项目开出。两个营地车程10分钟。因为创始人有着民宿基因,GoSafari也是按照民宿的逻辑,不需要起步人数就能开营,不限定于周末或小长假,不局限于小红书种草,而是全网开放预订,成本高,入住率也高。时间一长,边际成本低了很多。
这个市场会有多大?艾媒咨询曾给出过一组数据,在2022年,露营市场规模可达354.6亿元。现在只要你随手打开小红书这样的社交软件,大把大把的年轻人将户外露营当成了时下最时髦的生活方式,与露营有关的笔记内容也已经累计240多万篇。
02
露营的属性是“社交+内容”
图片来源于大热荒野
诺漫营的母公司里有一个子品牌,以手作复古家居产品为主的家居设计品牌年轮公园。诺漫营营地里也用了其中几个经典款,如矮款露营灯,复古了过去老式煤油灯的手提灯,为露营提供了恰到好处的灯光和氛围——灯光不能太亮,会打扰人们看星星,也不能太暗,就没了气氛。这些灯在荒野中,显得格外有腔调。
所以,当露营发展为精致露营时,番茄一点都不意外,她见过太多冲着精致设备来的营友。“因为太好拍了。”
露营精致露营(Glamping)由“Glamorous Camping”组合而来,最早诞生于2005年的英国,由一些钟爱复古文化和露营文化的年轻人一同发起,也被称为野奢、豪华露营。2015年,在美国成为一种新兴的户外方式,2016年,“glamping”一词被列入牛津英语词典中。
区别于传统露营,精致露营追求的是“极致体验”而不是“荒野受虐”,对于本来就被虐得不行的城里人来说,硬件一定要好。
GoSafari 积庆里野奢露营地
GoSafari单个帐篷加内外部配套的成本为9万元,营地约为30个帐篷。同时,营地比邻湖畔,在排水系统的建设上就花费超过30万元。
创始人龙伟涛露延续的是做民宿酒店的逻辑,每个帐篷会配套一个洗手间,保证用户享受私密的生活体验,尽可能满足消费者对精致生活的体验。
不仅如此,精致露营还注重装备审美和风格,追求年轻化、个性化的体验。尤其在经济较为发达,人民审美走在前沿的江浙沪,《三联生活周刊》曾在一篇关于露营的报道中特别提到“设计与审美是杭州野奢圈的通行证”。
格子羊毛毯、全套复古咖啡器具、香薰蜡烛、茶几、吉他、暖炉,包括客人主人的着装等都不能随便。精致露营甚至比住五星级酒店还讲究,好像没点装逼的东西就不足以进入市场。
在番茄看来,精致露营是从上一轮旅游度假方式的疲惫期开始的,就跟时尚行业一样,轮回着一代换一代,但每代也都有新东西。精致露营替代了原来的专业玩家的露营,也重振了以住宿为主的酒店、民宿的度假方式。
但装备的比拼终归有尽头。龙伟涛一直都还是民宿圈内人,他亲眼看到过民宿的内卷——从造一栋房子到必须有泳池、温泉。一方面是羊毛出在羊身上,一方面也会让民宿主累死。
“你要拼更多独特的内容。”
在舟山诺漫营,露营附带的体验活动才叫一个丰富:海滩抓独臂红钳蟹、跳跳鱼、捞蟹笼、海岛星空晚宴、露天电影、荒岛k歌、烟花、篝火。经营过好几家民宿,对番茄来说,露营和酒店民宿大差不差,理念大致相同,也就是把所在地的亮点提炼后给到访者体验,区别在于更换了空间。
而这种体验,在龙伟涛看来是露营不同于民宿的核心。民宿相对还是封闭的,露营有天然的社交优势。GoSafari也成立了活动策划团队,根据不同节庆、主题打造特色活动,试图将内容产品IP 化、品牌化。
一直以来,大热荒野定位自己是一家户外生活方式品牌公司。创始人朱显希望把露营作为一个流量入口,进一步构建起一个包括露营场景、娱乐互动、户外鞋服和露营装备的展示和售卖,以及多种户外运动等在内的,更宏大的户外生态体系。最近他们在玩的是飞盘、浆板、钓鱼等户外活动。
“只要这条路越走越宽广就不是内卷,越走越窄才是。聚焦在装备、硬件上的情况确实不算良性,我觉得还是更需要注重整体的体验感,我想我们的旅行体验、人生体验并不是根据你花的钱来决定的。露营有服务,每一个生意都有服务。”
03
露营的隐性成本:
不确定性,销售渠道,模糊的身份
图片来源于原乡野宿
比之固定场所的民宿、酒店等传统度假,露营本身就代表着不确定性。几乎所有露营从业者都会提到,大自然的不确定性是最大的难点。
“客人不报平安,我就没法睡觉。”龙伟涛感叹每天的焦虑。露营刚开的时候是夏天,霉菌、蛇鼠、暴雨……任何一个环节出问题就是大灾难。
诺漫营联合创始人番茄则要时常紧张海边的天气,安全性是一方面,还有当天气和人的期望不匹配时,她要做很多安抚工作。因为是女生,番茄又会比较敏感,她很在意近距离社交下人和人的契合度。也因此,她觉得,虽然露营红火,但身边也有很多人迟迟不敢入坑是正常的,因为露营拼的是好奇心、抗压力和新奇感。
大热荒野成立一个半月的时候,曾经收购过海南岛一家做户外亲子拓展的公司,理由是,朱显看中这个公司对于野外生存的周密预案。
“他们有不少亲子产品,将孩子带到原始森林,一住就是好多天,对于野外可能出现的蛇虫鼠蚁、救援、暴雨等情况都有准备;老师有资质,比如持有心肺复苏等证书等;和周边三甲医院都有联系,各方面都很专业。我心想,这些安全方面的内容都有现成的,就没必要自己搭建了。”朱显说。
这也是传统住宿不会去考虑的问题。
不仅如此,多数露营机构也都会给客人买意外险。如果营地在海边,碰到大风等意外情况就要撤离,提前要勘探好周围的民宿。晚上要多安排两位工作人员守护,“强光手电来回扫的那种,防止客人落水。”朱显说,“我们营地单身女性非常多,只要有人喝酒,工作人员就一直盯着,直到各自回到帐篷”。大热荒野现在的配置基本是,1个营地约15顶帐篷,4-5个工作人员。GoSafari配置更高,接近于1:1的人房比。
大自然的不确定性只是露营这门生意里的隐性成本之一。露营的另外一个成本,就是“拔草”路径太长。
在小红书、抖音上,露营的内容很火爆,但那只是种草。“大多数人仍会选择到交易认知更强的携程、飞猪、美团上拔草。”订单来了联合创始人花爷说,当下几家OTA在露营这一相对小众领域投入的力度并不高,也就是说用户购买并不方便。
最开始,OTA上根本搜不到露营产品,直到去年,携程才开了“露营”专区。但相比携程上其他的产品,搜索露营获得的产品信息要少得多。
“没有更为普适的经营阵地,露营类产品很难从单点火爆过度到普遍意义上的行业繁荣。”花爷认为。
露营实在太新了,连OTA都不熟悉,它的身份界定也就无从谈起。朱显发现,“露营”其实是个既宽泛又模糊的行业,农业农村局、教育局、体育局、文旅局,都可以管。因此,开设一个营地,他要花了很多时间和精力去尝试各个击破。
关于露营的相关政策也一直没出台,行业没有标准和规范。可以定义成民宿,但因为没有消防,拿不到特种行业许可证。
直到去年10月,湖州市召开了全市露营营地景区化工作座谈会,联合经验较为丰富的大热荒野,在全国率先出台了《湖州市露营营地景区化建设和服务标准》《湖州市露营营地景区化安全防范指南》《湖州市露营营地景区化管理办法》《湖州市露营营地景区管理领导小组及工作职责》四个文件,为露营营地健康发展提供政策保障。
去年12月,湖州市已经完成首批20家露营营地景区化验收工作。在完成现有景区营地提档升级的同时,还规范了一批非景区营地,且将湖州市内特定地区,如莫干山镇、孝丰镇、天子湖镇、杭垓镇等露营营地划分为重点地区。
这些,在朱显看来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04
2022年,机会在哪
2022年,大热荒野的一个大方向是布局城市。
城市商业综合体有大量闲置的天台、中庭等户外空间,本身没有收入,大热荒野愿意充当“剩余空间运营商”这个角色,抛开场地成本进行探索。
疫情常态化的今天,这种闲置空间也可以相对低成本地对抗冲击——没有疫情的时候,这种地方人流量稳定,配套设施好,客单价更便宜,降低消费者的决策门槛,便于进入;疫情来了,也是在没有租金压力的基础上调度。
另一个方向则是营地优化。如果是合作营地,大热荒野创始人朱显强调“一定要把业主拉入伙”,用来帮他们解决国土、政府、水电等在地一定会碰到的问题。同时,大热荒野准备积极自建营地。成本甚至低于合作营地。
另一家露营品牌GoSafari则会在华南海边开出第三个营地。而同时,因为有民宿的基因,GoSafari露营品牌龙伟涛还是会采取“民宿+露营”的交叉打法。民宿已有的sop等赋能于露营,在露营上较多的品牌联动等也会反哺回民宿。
诺漫营思考的是“客源”。8年前因为美好情怀,开了帐篷这个脑洞的六爷觉得现在露营火热的同时其实同质化很严重。“帐篷的东西也不贵,扩张快了,就要想想后续的业务在哪里。”不过,所有人都拭目以待的是,经过五年的营地实战,诺漫营建立了培训课程和培养模式。有了系统的方法论,就足够支撑开发,也便于寻觅到适应野外环境高标准的人力。
2021年11月,大热荒野连续获得两轮融资。经济上一时半会儿不愁了,但资本的要求是加速规模扩张,这是违背露营的“慢”的,营地的选址、建设、产品的创新都急不来。
“资本当然希望你变大变强,但‘大和强’的内涵有很多,不停地开店是大,品牌植入人心是强,占据行业头部是强,挑战行业天花板也是‘大’和‘强’。”
而突破行业天花板的核心不仅仅来自于这些从业者,还来自于城市人对于自然的向往。
对于露营来说,这里的“自然”有两重含义,回归自然和尊重自然。去年11月18日,小红书携手张震岳共同打造了影片《说给想红的人听》,并联合张震岳以及露营爱好者发起了国内首份无痕露营协议倡议。有担当的露营公司都有不成文的规定,希望客人能带着120%的垃圾回去——除了自己生产的垃圾,还有原有的垃圾。
“经历过露营,我们会对自然考虑得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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