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能将父母和孩子分离? 
作者  |   小乐
几天前在朋友圈看到为了防疫将孩子被和父母分离的照片和视频,昨天又看到确认了7岁以下感染的儿童,如果父母没有阳性,不能陪同的规定,悲愤心碎。na xie 图中的场景让人想到儿童发展教科书都会提到的罗马尼亚孤儿院。
半个多世纪前的罗马尼亚经济贫困,法令禁止堕胎和避孕,女性被迫生下无法负担数量的孩子,为了孩子的生存,只能将其遗弃在孤儿院。无数女性遭受身体和心理的极端摧残。而在孤儿院中长大的超过20万孩子在护工能力不够,经费不足的条件下,大多在严重缺乏关注和照料的状态下长大。
90年代之后,大量西方家庭在媒体逐渐曝光这些悲惨孩子的命运后,涌往罗马尼亚申请领养。而在她们把这些孩子带回温暖的家中后,却发现尽管给予悉心照顾,很多孩子依然表现出明显的行为和智力发育问题—他们身体不断前后摇摆,用头撞墙,反应迟缓或者行为过激。很多科学家对此展开研究,随后发现幼年时期照料者和孩子高质量的互动,专注的情感回应至关重要。
对于人类幼崽而言,干净的坏境,足够的营养是不足以让他们健康成长的。缺乏丰富多彩的刺激,缺乏互动,无法与相对固定的成年人建立关系,对发展的打击毁灭性的。而这恰恰就是大型机构无法给予孩子的,这也是为什么在很多国家的幼儿照顾机构中,设立了1:3, 1:4这样低的成人幼儿比的法律条款。
罗马尼亚孤儿院的惨剧向人们揭示了伤害儿童发展的,不仅是虐待,还有忽视。生存不等于发展,小小人类的发展需要的远不止食物和水,还有稳定的持续的关注,富有情感的互动。关系的重要,毫不亚于食物。
类似的悲剧发生在2018年6月川普政府颁布的一系列残酷的反移民规定中。为了打击美墨边界的偷渡情况,执法人员强行将越过边境的父母和儿童拆塞,分别送往不同的基地,导致数千儿童和父母分离。而在拜登总统上台之后,因为当时分离家庭过程中混乱不堪的手续,尽管工作人员努力挽回,依然有270名孩子找不到父母。而哪怕是和父母重聚的孩子,也已经经受了无法撤销的伤害。 
而自从川普推出这样的法令伊始,大量科学家,儿童福利工作者,律师,新闻机构,非营利性机构和普通公众立刻行动起来,反击,斥责,诉讼,报道这一事件。NBC和MSNBC的调查记者Jacob Soboroff就花费数年跟踪,采访了事件中的家庭,执法者,政策制定者,并写作了SeparatedL Inside an American Tragedy一书。
本来这是针对所谓非法移民,“他者” 的政策,美国境内的公众并不会受到影响,但幸亏有了每个人的记录,调查,支援和大声say no,才让这样的政策得以结束。
在这个过程中,大量儿童发展研究领域的学者积极发声,美国心理学会,儿童医学会等专业学会也都发表声明。专家们从攥写文章,接受采访,到国会听证,最了解将儿童与父母分离带来的伤害的知识分子和家庭从业者们积极发声,在阻击这种残忍行为的时候也对所有人进行了全面科普。
我从这些文章中选取了两篇,进行了编译。希望在父母的痛心疾呼“谁要把孩子从我身边抱走,我和他拼命”这样的决心之上,增加知识层面的解释,为什么这样的规定万万不可取。
我也希望,从事相关领域的研究者,从业者,多多发声,让这样的惨剧尽早结束。对这个问题的科学研究充分且深入。这是每个懂得专业知识的人身上肩负的义务。
在这里需要多说一句的是,防疫不易,相信做出这样决策也是无奈之举。孩子与父母分离的悲剧也多次发生在多个国家,这是事实。衷心希望每个孩子,每个家庭都得到尊重,少一些撕裂。 
同时,对于这样的家庭,当孩子回家之后,提供给他们和父母的心理辅导也很重要,因为每个人都经历了创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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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是哈佛大学儿童发展中心主任 Jack P. Shonkoff博士对国会,众议员和联邦政府相关部门做的听证会报告。
我的名字是Jack Shonkoff。我是哈佛大学儿童发展中心的主任,哈佛大学陈氏公共卫生学院和教育研究生院的儿童健康和发展教授,以及哈佛医学院和波士顿儿童医院的儿科教授。我是一名接受过专业训练的儿科医生,我的工作主要是研究早期生活对学习、行为和健康的影响。
我今天的证词是基于几十年来经同行评议的研究所支持的强有力的科学共识。儿童突然与父母强行分离,对儿童和父母都会造成严重的创伤。除了我们在 "外部 "看到的痛苦之外,这还会在儿童 "内部 "引发巨大的生物压力反应,这种反应一直持续到父母返回并提供安慰。持续的分离消除了孩子可能拥有的防止长期伤害的最重要的保护--一个完全致力于他或她的幸福的爱的成年人。
毫不夸张地说,数以千计的研究都集中在以下两个核心科学概念上。
幼儿健康发展的坚实基础需要与至少一位父母或主要照顾者建立稳定、回应和支持的关系。高水平和持续的压力(被称为 “有毒压力")会破坏发育中的大脑和其他生物系统的结构,对学习、行为和终身健康产生严重的负面影响。
早期的经验是建立在我们的大脑和身体发展上的。稳定和有回应的关系促进健康的大脑结构,建立良好的免疫功能、心血管和新陈代谢系统,也是复原力的基石。如果这些关系被破坏,幼儿就会受到 "双重打击",即大脑被剥夺了它所需要的积极刺激,并受到破坏其发育回路的压力反应的攻击。
当我们感到受到威胁时,身体的压力反应系统被激活。心率和血压上升,应激激素水平升高,血糖上升,炎症反应被调动起来。这就是 "战斗或逃跑 "反应。我们都知道,当我们真正受到压力时,身体上的感觉是怎样的!这种反应是自动的,是生存所必需的。
但当威胁结束时,它将为恢复正常。如果危险感继续存在,应激反应的持续激活就会从保护转移到破坏或彻底的损害。比如说,持续升高的压力荷尔蒙会破坏影响记忆和集中注意力及调节行为能力的大脑回路。童年时对压力的过度炎症和代谢反应会增加成年后患心脏病、糖尿病、抑郁症和许多其他慢性疾病的风险。与有助于复原力发展的 "积极 "或 "可容忍"的压力不同,短期内大量或长期的“有毒压力”会增加儿童的终身风险。
我刚才描述的科学原则为理解当前家庭分离政策造成的损害提供了一个强有力的框架。所有在边境突然与熟悉的照顾者分离的儿童都经历了难以承受的压力。有些人会在没有重大问题的情况下生存下来吗?答案是肯定的。许多人会在他们的余生中受到严重损害吗?答案又是肯定的。逆境的生物学研究表明,有三个因素影响着谁的风险最大。
第一个是年龄。年幼的孩子最容易受到伤害,因为他们的大脑回路和其他生物系统相对来说还没有发育成熟,而且他们最依赖成人的照顾者。
第二是以前受到的逆境伤害。对已经受到损害的儿童来说,压力的堆积会使他们的处境更加不利。故意扣留我们可能提供的最强大的治疗干预措施--当孩子处于危险中时父母提供的关怀--违背了科学告诉我们的一切。
造成结果差异的第三个原因是分离的时间。毒性压力是一个定时器--随着时间的推移,长期的分离会造成越来越大的伤害。
从科学的角度来看,最初的分离和延迟团聚都是不可原谅的。强行将儿童与他们的父母分开,就像是对房子纵火,而延长这种分离就像阻止消防员灭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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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篇是明尼苏达大学儿童发展研究所的教授和系主任梅根-古纳尔的文章。她的研究领域为压力对大脑和行为发展的影响。而她本人直接参与了边境移民儿童与父母分离带来后果的调查。
科学告诉我们,压力荷尔蒙参与塑造了大脑的发展方式。创伤会影响行为、大脑发育,甚至免疫系统。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毁灭性的,但对新生儿和最年轻的儿童来说,影响更为深远的。
几十年的研究表明,早期经历不仅影响行为,而且影响我们的大脑结构和免疫系统。当我们给幼儿造成创伤时,由此产生的压力荷尔蒙和大脑化学物质会影响大脑发育。如果创伤持续数日和数周,其结果可能是一个人长期对威胁保持警惕,一有风吹草动就会做出防御性反应,自我控制能力差,有抑郁症和身体健康不佳的风险。
强行将年幼的孩子与他们的父母分开,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他们的父母,也不认识任何人,这是人类可以设计的最痛苦的经历之一。由于将这种创伤强加给儿童,可能会影响一些儿童的余生,并影响所有儿童的不远的将来,我们的首要义务应该是尽快将这些儿童送回他们的父母身边。在此之前,我们必须帮助孩子和父母保持定期、频繁的联系,甚至通过电话,直到他们能够团聚。不过,除了让这些家庭团聚之外,我们还需要认识到,我们正在将受到创伤的儿童送回受到创伤的父母身边,并为他们提供治疗性支持,因为他们都在努力从这种可怕的经历中恢复过来。
鉴于我们对幼儿的一切了解,看着这种情况,你不能坐视不管,这就是为什么儿童发展研究会、美国心理学会、儿科学会等都发表了声明,大意是这对儿童来说真的很可怕。这很可怕。
我们谈论的是所有年龄段的孩子,甚至最小的孩子也被带走,还有受到创伤的父母、看护人和更大的家庭成员圈子。
当然了,父母在到达边境之前就已经受到了创伤。他们在逃亡—他们中的许多人感觉自己在逃命。我无法想象我三岁的孩子被带走,而且无法找到他们在哪里,这就是已经发生的事情。而且不知道你是否能找回他们,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当然,与此同时,你感到有些内疚,因为你让他们有了这种经历。但另一方面,如果你留在家里,你和你的家人可能已经被杀了。(注:很多从边境冒险偷渡到美国境内的人群是为了逃离自己国家正在发生的内战和极度贫困。)
分离的压力是如何影响身体和大脑,取决于孩子的年龄。因为大脑处于不同的发展阶段,人对所发生的事情的理解也处于不同的阶段。所以,我们要按年龄来做。对新生儿到三四岁的孩子,父母—也就是依恋对象—就是孩子的生命依赖。如果没有成年人照顾你,你就无法运作,无法生存,因此,我们已经进化到能够与这些人形成这种非常强大的纽带,他们的存在创造了我们的安全感和保障。
因此,在我们感到不确定的情况下,这种纽带被激活。在新奇的、陌生的情况下,孩子寻求他们的安全基地。现在,我们在那里[在边境]所做的是将他们置于一个非常奇怪的环境中,消除他们的安全基础,并无法提供任何情感回应 。
如果我们把四岁以下的孩子,也就相当于一岁或更小的猴子,与它的母亲分开,把它放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与一群陌生人放在一起 —我确实做了这项研究。你所看到的是大量的压力荷尔蒙涌现。之后荷尔蒙会降低到几乎正常的水平,但又不完全是,它们只是停留轻微升高的水平。
这对大脑有什么影响?它影响了当时正在发育的结构:海马体、杏仁核、前额叶皮质区域。它正在塑造和影响大脑的发展方式。它在告诉大脑:好吧,我们要在一个非常恶劣的环境中生存。这常意味着一个先行动、后思考的大脑,一个对威胁非常警觉的大脑,反应非常、非常迅速,而且会偏向于把世界看成非常危险。
虽然这对非常恶劣的环境中生存也许有好处,但当孩子回到正常生活,就很难在一个高信息量的社会学习,和人相处。这对所有年龄阶段的孩子都有影响,但对年龄越小的孩子影响越大。
如果我是五岁或六岁或七岁,我仍然是一个非常脆弱的孩子。我可能能够为我自己做更多的事情,我可能能够寻求一些关系,但我仍然会完全僵化,不知道我在哪里,为什么我在那里,我是否还会看到我的父母,他们为什么把我留在那里?
在生理上,压力将你的资源从面向未来的过程(如成长)转移到眼前的生存。这些孩子,即使他们得到了相当数量的食物,成长也会受到伤害,因为压力系统基本上是在说:”不要把这些能量投入到成长中去,把它憋回去。" 你可以看到这些孩子中的一些人,你甚至可以在以后对他们的骨骼进行成像,看到骨骼中哪里有一条生长线或休息线。
慢性压力也会使身体偏向更大的炎症;它正在转移免疫系统。然后,我们看到,如果这种情况继续下去,就会偏向于发展肥胖症,有心血管疾病和更多的健康疾病。很难知道这种短暂的阵痛—短暂的意思是一两个月或一年--是否会有那种长期的影响。但是,实际上有一些动物研究表明它可能会。比如猴子的急性分离期,如果你后来跟踪那只猴子,那只猴子的健康状况很差。不是立即,而是当它开始进入成年期时:心血管健康不良,新陈代谢不良,等等。
我们可以说一说孩子和父母团聚后需要什么样的特殊照顾。
首先,他们必须尽可能快地重新团聚。他们需要帮助适应和处理他们都经历过创伤的事实。这些家庭中有些会做得很好;他们会处理好。但他们中的许多人可能会继续受苦。
在团聚后,家庭依然需要一些帮助。孩子可能会出现古怪的行为,比如强烈粘人同时又拒绝父母,在见到激动的父母时僵硬的蜷缩在父母怀中。她们可能需要心理支持专业人员的帮助。 
文献来源:
Jack P. Shonkoff, M.D., 2019, https://developingchild.harvard.edu/media-coverage/the-consequences-of-forced-separation-when-traumatized-children-return-to-traumatized-parents/
Linda Shockley, 2019,The Consequences of Forced Separation http://earlylearningnation.com/2019/08/the-consequences-of-forced-separa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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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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