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日晚上,网上传出上海一些被隔离婴幼儿哭闹的照片和视频。照片显示,多名婴幼儿拥挤在一个个床位上。有网友评论称,由于孩子与家长分开,没法及时照护,“孩子屁股都烂了”。
4月2日,《中国慈善家》杂志公众号刊文称,上海公共卫生临床中心有多名婴幼儿新冠确诊病例被隔离收治,并与父母分离。由于床位紧张,存在两到三名婴儿共用一张病床的情况。医护人员向家长透露,基本上一个护士要照看约10个孩子。上海市妇联向记者表示,已关注到此事,“正在协调处理”。
《中国慈善家》杂志由中国新闻社主管,是正规官媒。
4月2日,上海市公共卫生临床中心回复“上海辟谣平台”称:网络流传的照片、视频是我院儿科病房在内部腾挪过程中的一些场景,并非“金山婴幼儿隔离点”。
上海市公共卫生临床中心表示,“因感染新冠病毒的儿科患儿增多,为改善住院环境,我院调整儿科病房至门急诊楼。由于收治患儿还在增多,内部需要病房调整。收治在我院的儿科患者由儿科医院及儿童医院、儿童医学中心派驻的医护团队负责,患儿的医疗诊治和生活照料是有保证的。目前已组织增派儿科医护队伍并进一步调整儿科病房、优化收治流程、改善病房管理,加强与患儿家长联系沟通,更好地做好儿科患者救治工作。”
4月2日的新闻发布会上,上海市民政局副局长曾群也回应了儿童临时监护问题。他表示,对于无法在家中实现照料的,在符合疫情防控要求的前提下,各区未成年人救助保护机构、街镇未保工作站等场所可以安排专门人员,提供兜底性的临时照料,保障孩子有人管、有人关心、有人照顾。
以上就是关于这件事的官方表态。
我注意到上海市公共卫生临床中心的措辞中包含了进一步“调整”、“优化”、“改善”、“加强”、“更好”这样的字眼。这说明他们之前的工作,确实存在很大的改进空间。
此前,他们是如何诊治和照料患儿的呢?
据《中国慈善家》杂志文章,赵倩(化名)一家三口都确诊后,丈夫被集中隔离治疗,她和两岁半的女儿留在上海同仁医院接受治疗。女儿只是确诊当天有些发烧,当天就退烧了,此后连续三天都没有任何不适症状。
3月29日下午,女儿被防疫人员带到位于金山区的上海公共卫生临床中心隔离,赵倩被送去方舱医院。
赵倩当时就表示了异议,担心女儿离开父母不能得到很好的照顾。不过,防疫人员表示,这是“政府规定”,如果家长不同意,孩子可以单独继续留在医院,但大人一定要去方舱医院。
截至4月2日,赵倩和女儿已经分开3天。在此期间,她只能通过微信和女儿所在医院的护士联系,但得到的答复都是“还好”两字,除此以外没有任何关于女儿的消息,看不到照片或视频。
她很想知道自己女儿现在怎么样了,但是她给医生打电话没人接。
她感到非常揪心,整夜睡不着觉。
据统计,3月1至26日,上海市已累计收治6岁及以下确诊病例53人,占全部确诊病例数的6.4%;无症状感染者252人,占全部无症状感染者的2.6%,均收治在上海公共卫生临床中心。
27日之后新增患儿的数量及其收治地点,目前我没查到。
就我这几天的观察,我能理解上海方面的难处和苦衷。在此前文章中,我说,干部很难,但老百姓更难,老人和危重病患者最难。现在,我要加上一句话:有确诊患儿又被迫分离的一家人是难上加难。
在《中国慈善家》杂志文章后面,有一些上海家长的留言。
上海的困难和有苦难言,我可以理解。即使全上海的干部和志愿者24小时不眠不休,也做不到不出一点差池。清零政策既然不容置疑地确定下来了,作为具体做事的干部来说,只能无条件执行。在此过程中,会不会变形走样,有时真的超出他们的能力范围。比如一个护士照顾十个幼儿,除非给她三头六臂,否则一定照顾不好。为啥不能多一点护士?因为没人了。这几天网上反映出来的问题,也多出于这个原因,不够人手去做啊。干部和志愿者也是人,不是机器人,是人就一定会疲惫,就一定会犯错误。让一个接近3000万人口的城市静止下来,这种超大型的社会实验,前所未有,遇到的困难,一定也是前所未有的。
聪明的你,一定能看出,上面的话,我不是在为上海辩护。
多余的话不说了,就说怎么办吧。
当务之急,肯定是希望上海能及早调整政策,想方设法让患儿和父母待在一起。再有能力、再有责任心的护士,也替代不了父母的作用。
无论任何情况,父母和孩子都不能被分开。
无论任何情况,父母和孩子都不能被分开。
无论任何情况,父母和孩子都不能被分开。
重要的话,说三遍。
将这么小的人类幼崽统一集中收治,又无父母陪伴,恕我没见过世面,确实闻所未闻。请决策者体谅一下那些为人父母者的心情。那么小的孩子待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吃不好、睡不好、照顾不好,身体还有诸多不适,这怎么能不让父母揪心难受?
知名儿科专家、曾就职于广州市妇女儿童医疗中心的欧茜医生撰文说,婴幼儿隔离收治会有五大风险:窒息与意外跌落伤害、母婴分离造成精神创伤、暂停母乳导致营养摄入不足、清洁护理不及时导致皮肤问题以及其他疾病交叉感染。
看了网传图片与视频,欧茜说:“一眼看去,全是我们科普多年的婴儿床风险。”
她认为,这么多低龄孩子被安置在一张不锈钢管焊制的病床上,风险很大。“首先,这种不锈钢管焊制的床仅适用于活动能力很弱、被襁褓束缚的新生儿。那些能够自主翻身、爬动、站立的孩子可能被围栏间的空隙卡住手脚、头部,甚至翻越围栏造成高坠,危及生命安全。”
床上有一些宽大松软的被褥和枕头,对于那些还不能自主翻身的低月龄宝宝来说,一旦被这些纺织品长时间蒙住口鼻,可能造成窒息。多名孩子在同一张床上可能形成互相压迫,更是成倍增大了窒息事故发生的可能性。

隔离收治点也有两三岁以上的孩子,他们可能在病区跑动,如果疏于看护,可能有触电、高坠风险,还可能会伤害到那些低月龄孩子。
除了意外伤害,婴幼儿与父母长时间分离还会严重影响宝宝的身心健康。尤其是对那些已经能认识父母的宝宝来说,他们会以为被抛弃了,从而留下严重精神创伤。
图片和视频中,一些稍大点的孩子,哭喊着或四处走动找妈妈的场景,让人心碎。
一名上海网友在《中国慈善家》杂志公众号的留言区说,在他18个月大的时候,因为当时上海肝炎大爆发,他被一个人隔离在医院整整六个月。他的妈妈每周末去探监,只能隔着铁栏杆看着,然后一路哭着回家,惹得公交车上的路人侧目。这样的经历,对母亲和他造成了一生的心理创伤。
欧茜说,在儿科临床实践中,通常只有需要重症救护的婴幼儿才考虑跟家长分离,单独收治。其他情况下,都会安排至少一名照护者在病区陪伴,优先哺乳期的妈妈。
此外,婴幼儿皮肤娇嫩敏感,又拉屎拉尿多,如果不能及时清洁,很容易导致皮肤问题。隔离收治点,明显照护人手不足,而且对孩子情况不熟悉,极可能存在纸尿裤更换不及时、洗澡不及时等情况,孩子很容易烂屁股。这一点,照顾过新生宝宝的人都知道。
如果没有足够的医护人员,就让孩子们的父母进去照顾。我不相信有哪个父母会担心被自己的孩子传染,没有,一个都不会有。
去年初,上海有一件事被爆赞,就是允许隔离者带上自己的宠物。我认为,一个城市对待动物的态度,完全可以体现这个城市的文明程度,我也因此对上海好感倍增。后来,我陆续写过不少赞上海的文章,认为上海是中国城市治理的天花板,有温度,有人情味。
可是,我万万没想到,允许隔离时带上宠物的上海,现在竟不允许父母带着宝宝。这种转变之大,让我既吃惊,又心痛。这是我夸过很多次的上海啊,真的不应该啊。
今天,我还听了一个20分钟的音频,是一个上海男市民打给疾控中心女领导的电话录音。
据说,这位女领导是上海浦东新区疾控中心的朱谓萍,农工党员。
电话中,她的表现非常得体,既让人信赖,又让人温暖,是我印象中上海技术官员的范儿。

有人说,她在电话里的表现,为上海找回了失去的尊严。
上海之所以为上海,就是因为这座城市集聚了中国最多的精英人士,包括这样求真务实的技术官员。因为有他们,所以我对上海依然有信心。
我知道现在很多上海干部已经是焦头烂额身心俱疲,你们很难,我很感谢你们的付出和忍耐。但是,如果你打开那个视频,听听那些孩子无助的哭声,我相信你们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希望明天能听到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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