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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北魏统一天下的窗口突然被打开了

啊!四岁的孔融能让梨,史书记载了。
啊!七岁的司马光能砸缸,史书记载了。

啊!被继母虐待的王祥卧在冰上感动了天地,鲤鱼自己蹦上来让他去讨好继母,史书记载了。

咦?
为什么这些美好的创造者都是一个成份的呢?
嘘!
呜呼!史上最可惜的汉化改革盛世,就要糟蹋在无道昏君、脑残宗室、福报太后和奸佞外戚的手上了。

499年四月初一,孝文帝驾崩。
遗诏元详为司空,王肃为尚书令,元嘉为尚书左仆射;宋弁为吏部尚书;与侍中、太尉元禧和尚书右仆射元澄六人辅政。
六个辅政大臣中,四个宗室,俩汉人,所有代人集团的同志们被排除出了下一届班子。
算上辅政六人中宋弁和孝文帝前后脚走了,其实新一届班子的定调就是宗王掌权。
宗王们掌权是柄双刃剑,历史上有太多的例子,这柄剑想用的好必须得有个猛男的皇帝,孝文帝的最后十年之所以没有不敢干的,其核心就是用好了宗室,安排自己这一家子把控了核心部门玩了命的拥护他。
但这柄剑的另一面,是宗室们对皇权的分享。
皇帝需要有足够的威望才能镇的住手下的这帮亲戚,孝文帝33岁就死了使得北魏政权失去了核心,刚上位的宣武帝元恪时年17岁,刚刚当上太子两年。
北魏的皇长子彩票开到孝文帝这时已经是第七张了,也是最后一张。
之前的太子元恂就不爱读书,还反对他爹的汉化改革最终被废,随后次子元恪在15岁时得到了这个天上砸下来的太子之位。
他哥作为重点培养的帝国未来都没教育出来,这个老二事后证明也这意思。
政治这东西核心是天赋。
天赋高的话一年顶十年,啥都能触类旁通的琢磨明白。
石勒异族小部落出身不认字,第一次听说书的讲刘邦在楚汉战争僵持阶段打算分封各国后裔时就惊了,这不是脑残吗?他这天下咋得来的?听到张良出场后才叹道我说的呢!老刘这是有高人呐!
天赋低的话是培养不出来的。

前太子元恂当年也是文明太后一手带起来的,跟他爹完全俩级别。

无论你多么的耳提面命,他就是听不懂的。
天降万物,各有其材。
太多非人力能及的地方了,早看透,早解脱。
元恪作为老二别说培养了,很可能自然生长了十几年突然成太子了,然后紧接着爹就没了,还懵着圈就接班了。

事实上不光元恪不是那块料,他爹的那堆兄弟中就他六叔元勰是个好材料,元羽和元祥都是中人之资;二叔元禧骄傲奢侈贪财好色;三叔元干贪淫不遵典法;五叔元雍识怀短浅又无学业。

“天降贵子接班”本就是个小概率事件,只不过你北魏连开了七张彩票。

无论是能力还是威望,元恪根本驾驭不了诸王,没有孝文帝的宗室们开始高唱自由飞翔。
(宣武帝即位,诸王坐大,嫌隙渐萌)
499年四月十二,太子元恪即位,大赦天下。
与此同时元勰等以孝文帝的诏令赐死不检点的冯皇后,冯皇后面对毒药一边跑一遍闹,最终被强制送走,到底没能体面。
丧至洛阳,元禧等知道冯皇后已死随后长舒一口气道:就算没有先帝诏令,我们兄弟几人也要想办法给她干掉,咋能让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宰制天下屠杀我们兄弟!
(丧至洛城南,咸陽王禧等知后审死,相视曰:设无遗诏,我兄弟亦当决策去之;岂可令失行妇人宰制天下、杀我辈也)

明面上是骂冯皇后。
底色其实是指桑骂槐的骂冯太后。
他们的爹是咋死的大家都知道,不光是孝文帝跟老太太玩无间道的最强反转,这帮兄弟们对老太太的印象同样也是太深刻了。
新班子刚开局就撕上了,任城王元澄认为王肃是江南投奔过来的,官位却在自己之上一直心里不舒服,正好南齐投降过来的严叔懋栽赃王肃密谋逃回江南,于是元澄把王肃拘留了并上表说王肃谋反,但经过调查后并不属实。
(魏任城王澄以王肃羁旅,位加己上,意颇不平。会齐人降者严叔懋告肃谋逃还江南,澄辄禁止肃,表称谋叛,案验无实)
随后元禧等人上奏弹劾元澄擅自拘禁宰辅之臣,元澄被免官,不久出任雍州刺史。(咸陽王禧等奏澄擅禁宰辅,免官还第,寻出为雍州刺史)
孝文帝汉化的第一先锋元澄被第一时间挤出了辅政团队,这个孝文帝时代大放异彩的牛人在下一届政府中啥都没摸上。
孝文帝在时是第一利器,孝文帝不再了为了抓权连一个月都等不了。

王肃不久后也被安排去接手裴叔业投降的寿阳去了。

第一波PK,六个辅政还剩下仨。
六月二十四,元恪追封母亲高氏为文昭皇后配飨他爹,修其旧墓,又追赐姥爷为勃海公让其嫡孙高猛袭爵,又封舅舅高肇为平原公,高显为澄城公,三个人同天受封。
元恪从来没见过这几个舅舅,这几个娘家人突然进大观园后都懵了。(魏主素未识诸舅,始赐衣帻引见,皆惶惧失措;数日之间,富贵赫奕)
面对一堆权重辅政的叔叔,元恪的天然反应是拉来了一群舅舅。
你们这帮叔叔能取我代之,我这帮舅舅却永远要仰我鼻息,刻在基因里的算法在自动编程。

很快叔叔们的德性都散出来了,孝文帝的二弟元禧以太尉辅政位居群臣之上但却根本不亲理政务,骄奢淫逸,为非作歹,元恪对这叔叔开始不满。
(魏咸陽王禧为上相,不亲政务,骄奢贪婬,多为不法,魏主颇恶之)

元禧狂到了派家奴向领军将军于烈传话:把旧羽林勇士执仪仗给我当卫队,你抓紧给我办这事。(世宗即位,宠任如前。咸阳王禧为宰辅,权重当时,曾遣家僮传言于烈曰:须旧羽林虎贲执仗出入,领军可为差遣)
于烈道:天子居丧,你现在是一把手,我当领军只知道掌管宫中宿卫,皇帝有诏我能办,你要禁军这事我办不到。
家奴回去后给元禧传话,元禧又派人给于烈带话:我是原来天子的儿子,今天天子的叔父,我的辅政之令和皇帝诏令有何不同!(禧复遣谓烈曰:我是天子儿,天子叔,元辅之命,与诏何异)
瞅给他能的。

于烈厉色道:要是诏书来了,应该是公务员跟我对接!你派家奴找我要国家的羽林军这走的是哪门子流程!我于烈的头你可以拿去,羽林军你得不到!
(烈厉色而答曰:向者亦不道王非是天子儿、叔。若是诏,应遣官人,所由遣私奴索官家羽林,烈头可得,羽林不可得!)
对于这帮兄弟,孝文帝是有后招的。
孝文帝对他的几个弟弟非常爱护,曾一本正经的对元禧等说:我死以后子孙们如果不肖,你们看情况,能辅佐就辅佐,不行就取而代之,不要丢了祖宗的江山。
(高祖友爱诸弟,终始无间。尝从容谓咸陽王禧等曰:“我后子孙邂逅不肖,汝等观望,可辅则辅之,不可辅则取之,勿为他人有也)

他是那么说的,但没那么单纯,这于烈就是重要制衡。
于烈是镇南将军于栗磾之孙,尚书令于洛拔的长子,善箭寡言,有官威杀气,年少拜羽林中郎,后迁羽林中郎将,471年奉命负责宁光宫宿卫。
冯后时代于烈就成为了铁杆核心,和元丕、陆叡、李冲等人都被赐予免死的金策。(于时高祖幼冲,文明太后称制,烈与元丕,陆叡,李冲等各赐金策,许以有罪不死
后加任散骑常侍,升任前将军,进封洛阳侯,孝文帝服丧期满后改任卫尉卿跟随孝文帝南下迁都。
冯后时代的老臣中,汉人中,孝文帝留下了李冲,代人中,孝文帝留下了这个于烈。
孝文帝迁都后于烈被安排回平城总掌留守大权。(敕留台庶政,一相参委)
穆泰和陆叡在平城谋反时大量的代人旧族都参与了,只有于烈的宗族没有参与,由此于烈彻底走进了孝文帝的心。(是逆也,代乡旧族,同恶者多,唯烈一宗,无所染预。高祖嘉其忠操,益器重之)
孝文帝将于烈比作自己的金日磾。(烈之节概,不谢金日磾也)
言外之意还把自己捧成了汉武帝。
后来孝文帝将禁军大权给了于烈,授为领军将军。
第二次南伐,于烈以领军将军身份随孝文帝征讨荆、沔,军回洛阳后论功行赏授于烈散骑常侍、金紫光禄大夫。
最后陈显达北伐砸场子,重病的孝文帝在出征前抓着于烈的手道:洛阳就全交给你了。(高祖舆疾赴之,执烈手曰:都邑空虚,维捍宜重,可镇卫二宫,以辑远近之望)
孝文帝死后秘不发丧,直到宛城才将尸首入殓,将消息密报了留守洛阳的于烈。

于烈静镇洛阳并安排了太子的保安队伍去鲁阳迎丧即位。
这是孝文帝献子不托妻的心腹。
元恪即位后,于烈继续受到了新领导的信任,后来于烈还向元恪推荐了自己的侄女为贵人。(宣武顺皇后于氏,太尉烈弟劲之女也。宣武始亲政事,烈时为领军,总心膂之任。以嫔御未备,左右讽谕,称后有容德,帝乃迎入为贵)
于烈的儿子左中郎将于忠统管直阁,常在元恪左右,于烈于是让于忠对小皇帝吹风:你家的那堆宗室不像话,内心不可测,早点给他们都干掉,自揽超纲。(烈子左中郎将忠领直,常在魏主左右。烈使忠言于魏主曰:诸王专恣,意不可测,宜早罢之,自揽权纲)
别担心,你于大爷手里有兵呀!
不仅于烈在使劲,宗室间的内卷很厉害,他六叔元勰就被七叔元祥中伤很久了。
(初,详欲夺彭城王勰司徒,故谮而黜之)

元详密报元禧罪过,并说六哥元勰深得人心,最好都赶紧拿下。
(北海王详亦密以禧过恶白帝,且言彭城王勰大得人情,不宜久辅政)
快到祭祀之时,诸王公们全都到了宗庙的东坊,当夜元恪派于忠去传信给于烈:明早来见我,我对你有安排。
第二天天刚亮,于烈到了,元恪命于烈率禁军六十多人传达旨意要召见元禧、元勰、元详这仨叔叔,把他们拎到了光极殿。
元禧三人来到后元恪表示我现在长大了,三位叔父总说要归政,我就不客气了,现在我要自己执政了,三位叔叔先都回家,后面我再安排您三位的岗。
不久,正式诏令下达,人望最高威胁最大的元勰回家休养,元禧位进太保被架空,搞小动作举报俩哥哥的元详担任了大将军、录尚书事。

于烈在领军将军的基础上又加封车骑大将军,从此于烈基本上就住皇宫的值班房了,军国大事全都要说话了。(复以于烈为领军,仍加车骑大将军,自是长直禁中,军国大事,皆得参焉)
小皇帝进一步加强了于烈的分量。
先是舅舅,然后是保安队长,小皇帝对权力极度没有安全感。

元恪在拿回政权后根本没能力自己处理,他并没有祖上那些位皇帝的早熟和英武,随后他身边宠幸的茹皓、王仲兴、寇猛、赵修、赵邕以及舅舅高肇等人开始擅权。(魏主时年十六,不能亲决庶务,委之左右。于是幸臣茹皓、赵郡王仲兴、上谷寇猛、赵郡赵脩、南陽赵邕及外戚高肇等始用事,魏
政浸衰)

由于元恪身边的宠臣开始把持朝政,宗室们跟小皇帝说不上话了。(魏主既亲政事,嬖幸擅权,王公希得进见
距离一产生,劣势方开始往最坏处想,元禧的左右吓唬他小皇帝要做了你,元禧随后与自己的大舅哥给事黄门侍郎李伯尚、氐王杨集始、杨灵、乞伏马居等人准备谋反。(齐帅刘小苟屡言于禧云,闻天子左右人言欲诛禧,禧益惧,乃与妃兄给事黄门侍郎李伯尚、氐王杨集始、杨灵、乞伏马居等谋反)
501年五月,元恪去北邙打猎,元禧与同党们在城西小宅密谋发兵袭击元恪,并派长子元通去河内起兵。
乞伏马居劝元禧:我立即回到洛阳城中率兵关闭城门,皇帝必定朝北向桑乾逃去,殿下可以把黄河大桥拆了做黄河以南的皇帝。
嚷嚷一顿,众人意见不统一,哔哔一整天没定下来,随后约定大家一定保密哦,于是就散会各回各家了。
(众情前却不壹,禧心更缓,自旦至晡,犹豫不决,遂约不泄而散)

堂堂弑君的政变密谋,让元禧整的跟过家家一样。
造反这事只要实锤了,在手里有足够的人质和威胁的前提下哪个股东都不能走!

因为出卖你们所有人的收益和跟着你们创业的风险开始极度不对等!
杨集始刚出来就立刻向元恪报告去了。(杨集始既出,即驰至北邙告之)

元恪收到汇报时身边的人都出去打猎了并没有几个人,仓促间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于忠道:我爹手握禁军留在洛阳就是防备这事的!别担心!

元恪马上派于忠飞马回洛阳观察情况,发现谨慎的于烈始终就是一级战备,并让他儿子给元恪带话:我虽然老了,但心力还够用,元禧虽然猖狂但别当回事,让陛下慢慢回宫安定人心。
(烈时留守,已处分有备,因忠奏曰:臣虽朽迈,心力犹可,此等猖狂,不足为虑。愿缓跸徐还,以安物望)
于烈随后派叔孙侯率三百虎贲去抓了元禧,元恪随后赐死他二叔,诛其同党,将他几个儿子全部开除宗籍。
元禧的谋反,使得元恪加大了对宗室的打击力度。
(帝以禧无故而反,由是益疏忌宗室)

元禧被干掉后,其贪污所得基本都被元恪赏给了自己的舅舅们,不久,高肇担任尚书左仆射,领吏部、冀州大中正,娶了元恪的姑姑高平公主为妻,升任尚书令。(是年,咸阳王禧诛,财物珍宝奴婢田宅多入高氏。未几,肇为尚书左仆射、领吏部、冀州大中正,尚世宗姑高平公主,迁尚书令)
史载:元恪罢黜六位辅政大臣杀了元禧之后,从此朝政大事全部委托给了高肇。
这段记载很有意思,出自《资治通鉴》:高肇本出高丽,时望轻之。帝既黜六辅,诛咸阳王禧,专委事于肇
同样的意思,在《魏书.高肇传》中是这么记载的:肇出自夷土,时望轻之。及在位居要,留心百揆,孜孜无倦,世咸谓之为能。世宗初,六辅专政,后以咸阳王禧无事构逆,由是遂委信肇

这里有俩变化:
1、《资治通鉴》中的最后一句是“专委事于肇”,《魏书》中的最后一句是“由是遂委信肇”。
这俩翻译如下:
《资治通鉴》版:从此昏君将朝权给了外戚,这对甥舅要为后面的乱世负全责。
《魏书》版:元恪这侄子被叔叔伤害后,开始重用他舅舅。
完完全全两个味道。

2、《资治通鉴》中“肇出自夷土,时望轻之”之后,那句“及在位居要,留心百揆,孜孜无倦,世咸谓之为能”被删掉了。
有没有那句话完全是俩意思。
有这句话,《魏书》版本翻译如下:高肇在这个门阀种姓时代不受待见,但是人家因为外戚身份上位后尽最大努力磨练技能孜孜不倦,被外甥认为可以培养。等元禧造反后,外甥开始给舅舅更大的平台。(肇出自夷土,时望轻之。及在位居要,留心百揆,孜孜无倦,世咸谓之为能。世宗初,六辅专政,后以咸阳王禧无事构逆,由是遂委信肇
没那句话,《资治通鉴》版本翻译如下:高肇在这个门阀种姓时代不受待见,赶上了元禧造反被杀后,昏君安排这王八蛋从此把控了朝政。高肇本出高丽,时望轻之。帝既黜六辅,诛咸阳王禧,专委事于肇
你说你惹得起文化人吗?你惹得起操纵意识形态的人吗?
司马光这位士大夫,仅仅通过一句话的删除和一个“专”字的增减,就将北魏的衰落完完全全的归咎到了糊涂皇帝和王八蛋外戚的身上。
国家亡了,乱了,责任是无道昏君、军阀土匪和当道奸佞的。
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士大夫们是没有责任的。

高肇你这个该死的外戚,你就应该背这个锅。

元禧死于501年,事实上直到五年后的506年,邢峦被同样是皇帝心腹的范阳卢氏的卢昶构陷,高肇还帮着战斗英雄邢峦伸冤。
(高肇以峦有克敌之效,而为昶等所排,助峦申释,故得不坐)
那次风波中,邢峦并没有走高肇的门子,而是走了小皇帝的另一个心腹宗室元晖的门子,高肇之所以会帮忙,其实也有敌人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的一层意味。
朝政真的谈不到被这位无根底的外戚完全把控,但史书中对于孝文帝死后的主流态度,是宗室和外戚狗咬狗一嘴毛。

元禧死后老七元详为太傅,兼司徒,元祥终于当上了最高的官位,随后跟他哥一个德行,骄奢淫逸贪得无厌成为了洛阳大蛀虫,朝廷内外怨声载道。(魏太傅、领司徒、录尚书北海王详,骄奢好声色,贪冒无厌,广营第舍,夺人居室,嬖昵左右,所在请托,中外嗟怨)
高肇最不爽的就是这帮王爷,等元祥飘起来后诬陷元祥结党谋反。
(尤忌诸王,以详位居其上,欲去之,独执朝政,乃谮之于帝,云:详与皓、胄、季贤、扫静谋为逆乱)

504年五月,元详被打掉,一月后被杀。

剩下的王爷们最终被高肇控制的成了蹲监狱的。
(又说世宗防卫诸王,殆同囚禁)
高肇成为了洛阳大魔王的存在,由于底子薄于是大肆结交朋党,依附的十天半月就提拔,不走门子的就构陷其重罪。(
肇以在朝亲族至少,乃邀结朋援,附之者旬月超擢,不附者陷以大罪

在这里我们做个扣,跟高肇同时代的这种买官卖官的大老虎还有好多。
下一节展示俩,一个叫“饿彪将军”,一个叫“饥鹰侍中”。
这个时代单纯靠外戚就能祸害烂了?
也忒看得起他了,他要这么厉害等小皇帝死了以后他咋那么轻松就被瞬间连根拔了呢?
司马光七岁砸缸这事都能被记入正史,这本身就挺值得深思的。
就在元恪从宗室手中收权取得阶段性成功的时候,一个小人物在汉中的一振翅衍生出来了一场超级大风暴。
这场风暴直接给北魏的统一天下打开了窗口。

早先谯国人夏侯道迁以辅国将军从裴叔业镇寿阳为南谯太守,与裴叔业闹矛盾后单骑投奔北魏。
很快裴叔业也投降了,北魏以夏侯道迁为骁骑将军从王肃镇寿阳,夏侯道迁守合肥。
北魏这就属于不会安排用人。
一个降将,咋能放在边境呢,尤其那边刚刚改朝换代,夏侯道迁叛的是齐,现在南边是梁了,正需要归化人士做舆论宣传证明自己的政治优越性。
等王肃死了以后,夏侯道迁再度反水投奔了梁。(肃卒,道迁弃戍来奔)
夏侯道迁回来后跟着梁、秦二州刺史庄丘黑镇南郑,以夏侯道迁为长史,领汉中太守。
南梁同样不长记性,这货多次反水,你咋又给安排到边境了!
等庄丘黑病死后,萧衍安排都官尚书王珍国为刺史,王珍国还没到任,这个夏侯道迁又把汉中当了嫁妆把自己又嫁了一回。(黑卒,诏以都官尚书王珍国为刺史,未至,道迁陰与军主考城江忱之等谋降魏)
面对利益,只有一次和无数次的区别。
之前我们在神留言中提到过,从更宏观的角度来讲做过人际利益博弈的统计,有这样一种算法的长久收益率是最高的。
1、他对你好,你对他好;
2、他对你坏,你对他坏;
3、他受到惩罚后下次不敢了,开始对你好,你随即不计前嫌的继续展开合作。
4、他如果过几次后又变卦了,又劣根性犯了,你就对他继续实施利益惩罚。
总之就是根据对方的出招调整自己的态度,不彻底断道,不完全信任,这样的博弈算法在大数据跟踪下来后,发现长期收益率是最高的。

这个理论的依据,是人都会衡量利益。
当烂人看到你每次在受伤害后都会反击,他会发现得罪你的成本太高,并不符合收益,所以他就会找其他软柿子下手,不太敢得罪你这个开放合作态度,有长远收益,得罪起来还成本太高的人。
烂人不敢得罪你不是因为他会悔改,他们是不会变的。

他们基于的是俩现实原因:
1、得罪你的成本高。
2、有更容易得手的软柿子。
这个算法的关键,就是他伤害你的时候,你有能力去惩罚他,并意志坚定的对他实行惩罚;

如果你是高净值人群,当你自己处于稀缺的状态时,你就要
衍生出更高一层的算法。
因为有太多优质的资源来找你,你就有着巨大的选择余
地,你有太多可能和真正的大神合作,你们都是一个算法与价值观的。

这个段位你最值钱的就是注意力和时间。

给合作伙伴通常只给一次机会,在能力承受范围内最大的诚意,如果对方出现了一次背叛或者不地道,那就拉黑从此仅仅是泛泛之交再也不共事也不进行深度交流,将来就算改了也不是好同志。
当年在神留言中,我曾给出过这套算法的结论,今天补充进正文。
1、对于情绪极度不稳定以及和你并不是一个档次的戾气人群,能远离就远离。
2、对于你没有能力惩罚,或者对方心智极弱会给你造成长期成本困扰的烂人,能远离就远离。
3、跟你是一个级别,你有能力对他造成的伤害给予反击的合作者,实行那种你好我好,你坏我坏的算法。

4、当你属于优势稀缺资源的时候,倾向于对所有合作伙伴持开放态度,但都只给一次机会,改了也不是好同志,不拿自己最珍贵的时间去考察这人是否会成长。
我们要根据自己所处的生态位去思考自己的算法并与时俱进的调整。

付费文中我也说过,贵人都是咋惺惺相惜的?

就是通过事去品人,然后发现这人和自己的算法相不相似,这人的算法未来是否会是可造之材。
萧衍处于极高的资源优势段位,根本没必要根据对方的反映进行应对。

只有一次机会的算法最符合他的生态位。

夏侯道迁杀了原先帮北魏镇守仇池叛逃江陵杨灵珍及其部曲六百人做了投名状并杀了萧衍的使者,将脑袋送给了北魏。(先是,魏仇池镇将杨灵珍叛魏来奔,朝廷以为征虏将军、假武都王,助戍汉中,有部曲六百人,道迁惮之。上遣左右吴公之等使南郑,道迁杀使者,发兵击灵珍父子,斩之,并使者首送于魏)
白马戍主尹天宝听说夏侯道迁反了之后引兵击夏侯道迁,败其将庞树围住了南郑,夏侯道迁求救于氐王杨绍先、杨集起、杨集义,都不搭理他,只有杨集义之弟杨集朗率兵救援攻杀了尹天宝。
北魏这次就长了记性,任夏侯道迁为豫州刺史赶紧调回内地,命尚书邢峦为镇西将军和都督梁、汉诸军事率兵去接手汉中。(魏以道迁为平南将军、豫州刺史、丰县侯。又以尚书邢峦为镇西将军、都督征梁·汉诸军事,将兵赴之)
归化的榜样再次成了叛国的畜生,梁比齐的优越性变成了梁和齐都没有北魏的优越性,这太伤面子了。
505年二月,丢了面子的萧衍准备干北魏。(二月,上谋伐魏)
二月十一,派卫尉卿杨公则率宿卫兵堵塞了洛口。
萧衍信心满满准备搞事的同时却不知道,西边的半边天就要塌了。
邢峦在出兵汉中后对各城发起了攻击,汉中根本挡不住,晋寿太守王景胤占据石亭(广元市北)被邢峦派统军李义珍打跑,北魏任命邢峦为梁、秦二州刺史。
巴西太守庞景民听说北魏来了以后据城不降,郡中人严玄思聚众自封为巴州刺史投附于北魏攻杀了庞景民将其斩首。

梁冠军将军孔陵等率兵两万守深杭(剑阁县北),鲁方达守南安郡(治所剑阁),任僧褒等守石同,但被邢峦派统军王足带兵一路暴打后突破了剑阁天险,孔陵退保梓潼,王足又进攻打败了这伙溃兵。(冠军将军孔陵等将兵二万戍深杭,鲁方达戍南安,任僧褒等戍石同,以拒魏。邢峦遣统军王足将兵击之,所至皆捷,遂入剑阁。陵等退保梓潼,足又进击,破之)
剑阁天险被突破了!!!

至此,东西七百里南北一千里的梁州十四郡全部归入了北魏版图。(梁州十四郡地,东西七百里,南北千里,皆入于魏)
就在梁、秦二州刺史庄丘黑死了引发夏侯道迁反叛的蝴蝶效应后,四川地区也平行世界的发生了地震级的人事变动。
总之,蜀地这个长江上水的关键战略板块半卖半送的机会出现了。
贰:“利益博弈”的“人心算计”精讲篇

北魏南下的同时,益州出现了灾难级的人事塌方。

益州刺史邓元起在四川待够了,以母亲年老为由求还故里,朝廷下诏征其为右卫将军,以萧懿次子萧渊藻去接班益州刺史之职。

夏侯道迁反叛时,尹天宝派使者驰告邓元起,邓元起没反应。
等到汉中已经丢了,北魏开始打晋寿的时候王景胤等也遣使向邓元起告急,众人都劝邓元起赶紧去救,邓元起说:别着急,朝廷离此万里之遥,援军不会很快就到,如果北魏贼寇成势才真的需要去剿,到时候总司令非我莫属,现在小火苗才刚烧起来,着啥急!(及魏寇晋寿,王景胤等并遣告急,众劝元起急救之,元起曰:朝廷万里,军不猝至,若寇贼侵婬,方须扑讨,董督之任,非我而谁,何事匆匆救之)
晋寿这名字听的挺陌生是吧。
它在三国的时候叫葭萌关。
葭萌关作为老刘川北疗养的幸运景点帮他挤走刘璋后被改名“汉寿”,后来司马炎天下一统后改名为“晋寿”。
老刘说他长,司马炎说他长。

很遗憾,哥俩走人后都没多长。

这个位置的战略意义我们来复习一下。
葭萌关是入蜀的第二道门户,第一道为白水关。

无论自关中、汉中、武都南下,还是阴平西进,最终都要经过白水关。
上图虚线处,汉中方向到葭萌关其实也有一段路可以走,但是山谷险峻,水流湍急,并不作为正规选择。

白水关也称“关头”,收拢所有常规入蜀线路,和白帝城共称“益州祸福之门”。
当年刘璋让老刘在葭萌关看门有仨目的:
1、北面来敌人了可以随时支援白水关;

2、从小路方向堵死北面偷渡白水关的可能。
3、葭萌关南边有水路可以进入巴西郡,能震慑当地大佬庞羲
跨越三百年来到今天,此时局面已经凶险到了打葭萌关了,这说明白水关已经丢了,但邓元起依旧敢如此托大。
这有俩原因:
1、晋寿不是他的辖区。
2、蜀地的最后一道大锁,剑阁天险在他手中。

所以他能比较潇洒,毕竟剑阁峥嵘而崔嵬。
等萧衍的总司令任命下来时,晋寿已经丢了。(诏假元起都督征讨诸军事,救汉中,而晋寿已陷)
邓元起没想到的是,剑阁守军居然跟着这伙梁州溃兵一块放弃了蜀中最后一道大闸。

这回现眼了。

想露把脸,结果把屁股露出来了。

其实这很好理解。
邓元起抖机灵耍心眼是因为梁州不是他的责任区,所以梁州死的越惨,他将来才会显得越高大。
都是老狐狸,谁能比谁傻多少,人家梁州领导把自己地盘丢干净了,人家也需要同行的衬托。
不能光我一个人跟傻X一样在风中摇曳!
我傻X了你也得傻X,咱俩搂一块傻X。
你特么仗着剑阁不管我死活是吧!那我就给你引进来,咱俩一块现眼!

同时代后面即将打响的钟离之战,昌义之带着三千人让北魏几十万拿着各种高科技武器干瞪眼,剑阁这种级别的关隘只要自己内部不窜稀,根本就不是人力所能及的。

蜀道通常是最能体现人事问题的地理教材。
地势险,才能让人心险没法找理由。

让邓元起更想不到的是,他的生命即将在自己的骄纵中走向终点。
萧渊藻在这个节骨眼来接班了,邓元起准备东归的时候把益州的粮储器械全都给搜刮走了,人家萧渊藻入城后看到这么个账本深恨之!(萧渊藻将至,元起营还装,粮储器械,取之无遗。渊藻入城,恨之)
古代官员在离任的时候通常会从账上贪一部分,让下一任接班的官员去平账。
下一任通常也不会追究,因为这事属于潜规则,你有跟他矫情互撕这时间还不如赶紧上任把官当起来,有几个月就把这账平了,等你将来离任的时候也拿一笔走就得了。
谁也没有把这事捅上天的,因为这容易让整个官场看成你这人不上道。
你个吃不了亏的,多大的事啊!

但这也有一个前提,就是你不能离任前贪的太过分,你手要是太黑了这也叫不上道,很快在圈子里的名声就臭了。
邓元起这事就办的太过了,你把人家益州的仓库都搬空了!这就是你不懂规矩了!

邓元起不地道的原因很快浮现出来了,他拿萧渊藻不当回事。
萧渊藻看到邓元起不讲规矩,于是要邓元起的好马做补偿,邓元起却说到:你个小毛孩子,要马干啥!(萧藻入城,求其良马。元起曰:年少郎子,何用马为)
邓元起是南郡当阳人,雍州集团出品,四年前跟着萧衍拿下江山,后来作为主将平定了益州叛乱。
你萧渊藻不过是领导的侄子,你爹坟上的草都多高了!天下是我们雍州集团打下来的,你个小毛孩子给我边待着去。
萧渊藻大怒后趁邓元起酒醉杀了他。(渊藻恚,因醉,杀之)
邓元起的一系列眼高于顶最终遭杀身之祸的现眼操作在北魏大兵压境的国际局势下迅速演变成了西南要塌天的节奏。
人家邓元起是能打仗的将军,很得士卒拥护,人家部下们听说老大被杀了后把成都围住,大哭要求给说法!(元起麾下围城,哭,且问故)
萧渊藻把罪过推给了他叔叔,说这是天子诏令,兵众才散去。(渊藻曰:天子有诏。众乃散)
随后萧渊藻写报告时又把屎盆子往邓元起脑袋上扣,说他造反。(遂诬以反)
这小子不愧是官宦世家,套路熟。

萧衍作为人精当然很怀疑,很快邓元起故吏广汉人罗研千里抱冤来到建康告状,萧衍真相大白后说跟我猜的一样!(上疑焉。元起故吏广汉罗研诣阙讼之,上曰:果如我所量也)
萧衍派使者申斥萧渊藻道:邓元起为你报了父仇,你却为仇人报了仇,你的忠孝之道在哪里!贬萧渊藻为冠军将军,赠邓元起征西将军,谥号忠侯。
萧衍紧急给邓元起平反,希望益州方面能顶住,然后紧急在东面兴兵牵扯北魏注意力,命豫州刺史王超宗率兵围攻小岘拉开了东边会战的序幕。
六月十八,北魏扬州刺史薛真度派统军李叔仁等出击将王超宗军打的大败。
与此同时西面再次传来坏消息,王景胤、李畎、鲁方达等军被王足一次又一次击败,七月,王足已经兵临涪城。(冠军将军王景胤、李畎、辅国将军鲁方达等与魏王足战,屡败,秋,七月,足进逼涪城)
把祸水引进益州的秦、梁二刺史鲁方达同志发现自己赶上了互联网时代,变化咋这快呢!邓元起这个不支援的都被砍了,我这日子也快到头了。

八月十二,鲁方达率军与王足的统军纪洪雅、卢祖迁再战,鲁方达等十五将全部战死。(庚戌,秦、梁二刺史鲁方达与魏王足统军纪洪雅、卢祖迁战,败,方达等十五将皆死)
八月十四,梁军王景胤等将与卢祖迁再战,王景胤等二十四将全部战死。(壬子,王景胤等又与祖迁战,败,景胤等二十四将皆死)
梁州班子玩死签了。

梁州全体同志人死为大,你不能对烈士的子女家眷找后茬。
至此,萧衍发现整个西部已经塌天,但所有责任人却已无法追责。

国家闹到这个地步,核心的源头在哪呢?
邓元起最开始耍心眼的那一振翅,最终在四川刮起了大风暴。
蜀地摧枯拉朽的态势已经出现,面对前所未有的好机会,邢峦上表朝廷请求乘胜取蜀,理由五点:
1、建康与成都相隔万里,陆路已断,南梁只能依靠水路,但逆长江而上没有一年是来不了的,益州外无援军。
2、蜀地这些年并不太平,之前经历了刘季连反叛,邓元起平叛后益州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此时储备空虚,无论官民都已夺气。(顷经刘季连反,邓元起攻围,资储空竭,吏民无复固守之志,二可图也)
3、益州刺史萧渊藻是个华而不实的小孩子,邓元起手下的那堆能打的将军都被处理了,现在用的人都是他左右的小孩子。(萧渊藻裙屐少年,未洽治务,宿昔名将,多见囚戮,今之所任,皆左右少年,三可图也)
4、蜀地之险在剑阁,咱已经拿下了,自剑阁向涪城那叫个通天大道宽又阔,蜀军屡战屡败,已经闻风丧胆。(蜀之所恃,唯在剑阁,今既克南安,已夺其险,据彼竟内,三分已一;自南安向涪,方轨无碍,前军累败,后众丧魄,四可图也)
5、萧渊藻是萧衍的骨肉至亲,这种高干子弟肯定不会死守,只要攻克涪城萧渊藻肯定就跑了,就算出战,当地的兵跟咱的兵也不是一个级别,我们本着打着玩的态度已经一路推到这了。(渊藻是萧衍骨肉至亲,必无死理,若克涪城,渊藻安肯城中坐而受困,必将望风逃去;若其出斗,庸、蜀士卒驽怯,弓矢寡弱,五可图也)
我本是文官,现在将士们三军用命已经攻克重重险阻,此时民心归顺,观望涪、益两城,旦夕可得,只因兵少粮缺所以不敢再往前走,但现在要是不趁热打铁后面再想打就难了,况且益州殷富户口十万,比寿春、义阳的利润高出三倍,快打吧,我要是在这没事干就就请求回家养老。
(臣内省文吏,不习军旅,赖将士竭力,频有薄捷,既克重阻,民心怀服,瞻望涪、益,旦夕可图,正以兵少粮匮,未宜前出,今若不取,后图便难。况益州殷实,户口十万,比寿春、义陽,其利三倍。朝廷若欲进取,时不可失;若欲保境宁民,则臣居此无事,乞归侍养)

元恪给邢峦回复:原地待命,我们研究一下,不要闹情绪。(魏主诏以:平蜀之举,当更听后敕。寇难未夷,何得以养亲为辞)
十一月,王足围涪城,益州城池十之二三投降了北魏,百姓自动上报户口达到了五万多户。(冬十有一月···王足围涪城,益州诸郡戍降者十二三,民送编籍者五万余户)
涪水以东基本缴枪了。

涪城这位置相当重要,刘备当年就是飞奔拿下涪城后开始踏实论持久战的。
眼看上面研究的没完没了,邢峦再次上表道:当年邓艾、钟会统十八万大军倾尽中原财力才平定蜀地,我的能力比不上古人,现在两万就打到这里就是因为占据了险要,百姓们归心,现在王足已经逼近涪城,假如拿下涪城益州拿下就是早晚的事,此时梓潼已经归附好几万户口了,咋能不派兵来镇守呢!
剑阁天险如果现在放弃实在太可惜,我知道征战有风险,我自从越过剑阁头发就都全白了,天天紧张焦虑不安,之所以强撑着就是因为如此大好时机退下对不起国家,而且现在我心中打算先攻取涪城,然后渐次而进。如果涪城拿下则蜀地会分为两半,水陆交通被切断,他们就完蛋了!(又,剑阁天险,得而弃之,良可惜矣。臣诚知战伐危事,未易可为。自军度剑阁以来,鬓发中白,日夜战惧,何可为心!所以勉强者,既得此地而自退不守,恐负陛下之爵禄故也。且臣之意算,正欲先取涪城,以渐面进。若得涪城,则中分益州之地,断水陆之冲,彼外无援军,孤城自守,何能复持久哉!臣今欲使军军相次,声势连接,先为万全之计,然后图功,得之则大利,不得则自全)
另外,巴西与南郑相距一千四百里,离州城遥远经常发生动乱,过去南朝占领此地时曾设立过巴州,以镇夷獠,但后来撤了巴州,此地的大族有严、蒲、何、杨等,文章风流之士也为数不少,但因为地处偏远得不到仕途显贵,因此常常作乱。这对咱们是利好消息,现在当地严玄恩自称为巴州刺史,我攻克州城以来,仍让他任刺史之职,巴西广袤千里,户口四万有余,在这里设州可以安定民心,垫江(合川市南五里)以西不用征伐就已经被我们拿下了。(又,巴西、南郑,相距千四百里,去州迢,恒多扰动。昔在南之日,以其统绾势难,曾立巴州,镇静夷、獠,梁州藉利,因而表罢。彼土民望,严、蒲、何、杨,非唯一族,虽率居山谷,而豪右甚多,文学风流,亦为不少,但以去州既远,不获仕进,至于州纲,无由厕迹,是以郁怏,多生异图。比道迁建义之始,严玄思自号巴州刺史,克城以来,仍使行事。巴西广袤千里,户余四万,若于彼立州,镇摄华、獠,则大帖民情,从垫江已还,不劳征伐,自为国有)
最终元恪没搭理这茬。
(魏主不从)
俩原因:
1、因为淮南战区彻底开战了。

十月初九,萧衍完成了大规模战争动员,以扬州刺史萧宏为都督北讨诸军事,尚书右仆射柳惔为副,王公以下全部上缴封国税收和田租用于大战,萧宏驻军于洛口。(冬,十月,丙午,上大举伐魏,以扬州刺史临川王宏都督北讨诸军事,尚书右仆射柳为副,王公以下各上国租及田谷以助军。宏军于洛口)
北魏因此不给四川战区投入资源是可以理解的,不过这不是重要因素。
2、真正的原因,是邢峦在这届班子中有政敌。
邢峦家里是瀛州大族,因文武才干且长得帅被孝文帝赏识。(有文才干略,美须髯,姿貌甚伟。州郡表贡,拜中书博士,迁员外散骑侍郎,为高祖所知赏)
后一路重用,官拜中书侍郎掌管机要,后迁黄门侍郎、御史中尉、瀛州大中正,拜散骑常侍兼尚书。
邢峦娶过俩正妻,前妻是博陵崔氏出品,后来娶了宗室任城王拓跋云之女,也就是那个孝文帝汉化急先锋元澄的妹妹。
邢峦属于孝文帝的嫡系部队。
换了领导后,元恪没有他爹用文明太后男朋友李冲的那胸襟,元澄在元恪刚即位后就被挤出辅政班子外放了;邢峦这次来汉中其实也是被挤出中央核心圈了。
邢峦的政敌是范阳卢氏的卢昶,俩人有宿怨,而卢昶在这届班子是元恪的心腹。(初,侍中卢昶与峦不平。昶与元晖俱世宗所宠)
这就完犊子了。

后面邢峦在钟离之战前夕死活不同意开战,卢昶紧紧抓住时机与元晖命小弟御史中尉崔亮弹劾功勋卓著的战斗英雄邢峦,许诺你把邢峦搞掉我就推你任侍中。(御史中尉崔亮,昶之党也。昶、晖令亮纠峦,事成,许言于世宗以亮为侍中)
就算没有萧衍的围魏救赵,朝中有这么一位政敌在,邢峦也不可能得到支持。
不仅仅得不到支持,朝中的卢昶这帮还极度担心你邢峦真的完成这不世之功。
本来派你去汉中是想让你干脏活累活我们好找茬挑毛病办你的,结果你特么居然开了光的一路突突到了剑阁!
你想给人家打入冷宫,结果人家要配享太庙了。

你特么哪是在踢萧衍的屁股,你这是在打我的脸呐!

我能让你好了吗?

所以你邢峦越是说的此乃百年不遇的良机,朝中的反对势力就越会给你使绊子!
最早元恪是任突击队长王足代理益州刺史的,等后来这形式一片大好之后朝廷就改任梁州军司羊祉为益州刺史了。(先是,魏主以王足行益州刺史···魏主更以梁州军司泰山羊祉为益州刺史)
毁了你的不世之功只要一个调令即可。

王足知道后就怒了,这我还玩啥命!人家直接带兵回了,过了段时间王足还投奔了梁朝。(王足闻之,不悦,辄引兵还,遂不能定蜀。久之,足自魏来奔)
邢峦攻克巴西后让军主李仲迁镇守,李仲迁沉溺酒色,挪用军费,荒废军务,被邢峦愤怒,李仲迁害怕后密谋反叛,但还没来得及就被城中人斩首,巴西郡又投降了梁朝。(峦之克巴西也,使军主李仲迁守之。仲迁溺于酒色,费散兵储,公事谘承,无能见者。峦忿之切齿,仲迁惧,谋叛,城人斩其首,以城来降)
人家巴西郡也看出来了你北魏心不在这。

我们现在反水叫弃暗投明,顶多就是自行车丢了让人骑了一圈,自行车自己又回来了。
等将来兵临城下我们就不光是被骑的事了。

既然如此我们还是早早寻找出路吧。
“仲迁惧,谋叛”,这样将来功劳在你。
“城人斩其首,以城来降”,
这样将来功劳是我们巴西郡的全体同仁。

人心与利益的博弈,我亲爱的读者们,这一篇真的值金子,多看几遍呀。

当年之所以王浚楼船能下益州,金陵王气黯然收,大家还记得最大的核心因素是啥吗?
主战的羊祜和杜预是根子极硬的,是能在司马炎身边说上话的门阀自己人。
当时的吴国弱的跟司马衷那智商一样,但即便如此,就是从政治层面上有相当庞大的一股力量不希望你司马炎建立这个不世之功!
没有羊祜和杜预跟贾充死顶,没有司马炎干死他弟弟的政治需要,吴国不一定还能嘚瑟多少年呢。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
人事即政治。
元恪此时已经23岁了,按理讲不小了,但是见识和能力却哪哪都不行。
他只想的到权力需要给自己的亲戚和心腹,想的到权力的安全性,却并没有能力从国家层面上判断决定未来走向的大政方针,所以能被身边别有用心的小算盘们忽悠。
他根本不了解上一次全国大一统是什么样的出兵节奏,也不知道蜀地这个上水位置的战略意义。

如果真的有主见和能力的话见到邢峦如此坚持的意愿和上奏就会知道,统一天下的窗口期到来了,这是他爹做梦都会笑醒的时运。

北魏就此永远的错过了统一天下的窗口期。

孝文帝此时过早的离开北魏人民仅仅六年,国家现在是个什么德行呢?
举个例子,刚刚说的卢昶历任侍中、吏部尚书,在任结党营私和元晖卖官鬻爵,被号称“饥鹰侍中”。(侍中卢昶亦蒙恩眄,故时人号曰:饿彪将军,饥鹰侍中)
这位不捡钱就算丢的卢昶就是汉人四姓中的范阳卢氏,是孝文帝所谓的“
衣冠所推
”,是范阳卢氏北祖第三房的始祖。

他当年南面去出使,正好赶上萧鸾废帝,于是孝文帝南讨,卢昶兄卢渊为别道将,萧鸾随后开始处理卢昶这帮政治犯。(及昶至彼,值萧鸾僣立,于是高祖南讨之,昶兄渊为别道将。而萧鸾以朝廷加兵,遂酷遇昶等)
卢昶本来就没骨气(史书的原文哈),听说舆论在炒作他哥哥为将,弟弟当使者,吓的天天以泪洗面。(昶本非骨鲠,闻南人云兄既作将,弟为使者。乃大恐怖,泪汗交横)
萧鸾以腐米臭鱼草根给北魏的这帮使者,人家张思宁大义凛然士可杀不可辱的展现了自己外交官的风范壮烈赴死!(鸾以腐米臭鱼莝豆供之。而谒者张思宁辞气謇谔,曾不屈挠,遂以壮烈死于馆中)
卢昶最后活了下来。
咋活下来的《魏书》里面没提,估计那段实在太恶心掐了没播。

卢昶腆着大脸回来后孝文帝骂道:你是外交官!是国家的脸面!士可杀不可辱!你自己没胆量去体面已经很可恨了,咋还能给敌国当狗当马的丢尽了国家的脸!你要是杀身成仁青史自当千古流芳,结果你这大傻X给我丢了大人了!你就算不拿苏武当榜样,人家张思宁都给你打样了,你还有脸活着吗!(昶还,高祖责之曰:衔命之礼,有死无辱,虽流放海隅,犹宜抱节致殒。卿不能长缨羁首,已是可恨,何乃俯眉饮啄,自同犬马?有生必死,修短几何。卿若杀身成名,贻之竹素,何如甘彼刍菽,以辱君父乎?纵不远惭苏武,宁不近愧思宁!)
卢昶的现眼不仅仅是作为外交官辱了国格,最关键他侮辱了孝文帝倾心打造的那个“四姓招牌”的政治优越性。
我尼玛拿国家信誉给你的家族背书,说你是高贵的种!我还娶了你侄女!你咋就不往人上长呢!
卢昶说:我是为了我妈。
(对曰:臣器乏陆、随,忝使闽越。属萧鸾昏狂,诛戮无道。恐不得仰奉明时,归养老母,苟存尺蠖,屈以求伸。负辱朝命,罪宜万死,乞归司寇,伏听斧钺)
狗先门帘子,全凭那张嘴。

随后卢昶被罢官。(遂见罢黜)
其实从卢昶的角度来讲,这不是个气节的问题,是个生意的问题。
他绝不会从高尚的角度思考为国死节的张思宁。
你张思宁随便死,你也只能死,因为你种姓贱,你只有死了才能给你们家弄张饭票。
你在拿命做生意,甭跟我扯什么气节。
我卢昶是谁!是“四姓”!是高贵种姓!
我大哥卢渊是李冲的亲家!我大哥手中有兵权!我大哥的八个儿子全都进入了重要岗位!
我大哥三子四子分别娶了孝文帝的公主,俩闺女分别嫁了陇西李氏!

我二哥卢敏的闺女嫁给了皇帝大人!
我四兄弟卢尚之任皇帝三兄弟元幹的幕僚,仨儿子都在关键岗位,两闺女嫁了清河崔氏,一个闺女嫁了宗室元略。
我忍辱偷生实在是有原因的!
再投胎一千次也投胎不到这么好的时代!
国家层面的种姓扶植!
全族子弟的高官通道!
全族男女的高贵联姻!
这种伟大的垄断味道实在太美妙!
天堂也就这意思了!我是真不能死啊!
我只要能从你萧鸾这活下来,我只要过了淮河就只有死神才能夺走我的生命!

这位辱国的卢昶后来等风声过去后先是走了孝文帝看重的好兄弟元勰的关系,后来过渡到了秘书丞,元恪继位后当了中书侍郎,迁给事黄门侍郎、本州大中正。(久之,复除彭城王友,转秘书丞。景明初,除中书侍郎,迁给事黄门侍郎、本州大中正)
随后又作为元恪的宠臣成了帝国核心卖官鬻爵的“饥鹰侍中”,他和元晖让堂堂的吏部被称为了“大市场”。(天下号曰市曹)
刚刚仅仅说了卢氏的阵容,其实崔、李、郑、王此时同样已经充满了上层建筑。
孝文帝种姓改革的垄断有多厉害看出来了吗?
他才死了仅仅六年啊!
邢峦在蜀地门户洞开后无功而返,本质上是因为你和已经通婚绑定成一张大网的“五姓集团”不对付。
蜀再好进入,也不能由你完成后续动作。
此时的北魏,和当年的西晋一样。
同样的配方,同样的味道。
用句文化词形容,一个揍性。
跟两百年前一样的还有很多,比如说
风在吼,马在叫,北境在咆哮,北境在咆哮······
叁:韦虎啸钟离

505年十月,萧衍为了减轻益州方面压力进行了大规模战争动员,以扬州刺史萧宏为都督北讨诸军事,尚书右仆射柳惔为副,王公以下全部上缴封国税收和田租用于大战。
(冬,十月,丙午,上大举伐魏,以扬州刺史临川王宏都督北讨诸军事,尚书右仆射柳为副,王公以下各上国租及田谷以助军)
506年正月,梁冀州刺史桓和击魏南青州,拉开了青徐战场帷幕。
江州刺史王茂将兵数万侵魏荆州,诱魏边民及诸蛮另立了宛州,南阳盆地交火。

二月底,梁徐州刺史昌义之同北魏平南将军陈伯之在梁城交战,淮南战场开打。

陈伯之原是梁将,因一系列误会后叛逃,这次出战击败了昌义之。
随后萧宏给陈伯之送了一封信:你当初投奔北魏不过是因为外有流言,心中迷糊,但你叛国后咱们的皇帝厚道到了不按国法对你追责。你的祖坟好好的,你的家人好好的,你家的宅子好好的,你的小妾居然还是好好的,惊不惊喜,意不意外?你看看你现在干的这事合适嘛!早点回头!咱领导厚道!
(临川王宏使记室吴兴丘迟为书遗陈伯之曰:“寻君去就之际,非有他故,直以不能内审诸已,外受流言,沈迷猖蹶,以至于此。主上屈法申恩,吞舟是漏,将军松柏不翦,亲戚安居,高台未倾,爱妾尚在。而将军鱼游于沸鼎之中,燕巢于飞幕之上,不亦惑乎!想早励良图,自求多福)
三月二十五,陈伯之从寿阳梁城率八千兵马投降回归祖国。
这下伤北魏面子了。
人家降将转了一圈回归祖国了。

面对梁军的咄咄逼人,四月十六日北魏做出反应,任中山王元英为征南将军都督扬、徐二州诸军事,率十多万大军南下拒梁。(庚戌,魏以中山王英为征南将军、都督扬·徐二州诸军事,帅众十余万以拒梁军,指授诸节度,所至以便宜从事)
荆州方面,北魏派平南将军杨大眼都督诸军迎战王茂,四月二十七,王茂战败折了两千多人,杨大眼追至汉水反攻拿下五城;魏征虏将军宇文福南伐司州,俘千余口而去。
围绕淮水和汉水,梁魏已经全面开火。

五月初二,梁太子右卫率张惠绍等北伐徐州,攻拔宿预;五月初六,北徐州刺史昌义之攻拔梁城。
双方你来我往各种连招,第一次小高潮出现在合肥战区。

豫州刺史韦睿奉旨北上,派长史王超等去攻打小岘,打不下来。
韦睿随后亲自视察,发现北魏派数百人列阵于城外,韦睿想战,诸将劝道:咱们是轻装而来来搞侦查的,咱得回去全副武装的扮上才能来打。(睿行围栅,魏出数百人陈于门外,睿欲击之,诸将皆曰:向者轻来,未有战备,徐还授甲,乃可进耳)
韦睿道:你们说的不对,魏军城中有两千多人足以固守,现在无缘无故出城迎战肯定是他们的兵尖子,老子打的就是精锐!打秃这帮嘚瑟兵拿下那城就不叫事了!(睿曰:不然。魏城中二千余人,足以固守,今无故出人于外,必其骁勇者也,苟能挫之,其城自拨)
众人还是哆嗦,韦睿指着自己的旄节道:朝廷给我这东西不是装饰品!谁想试试我的军法!(众犹迟疑,睿指其节曰:朝廷授此,非以为饰,韦睿法不可犯也)
梁军随后开始向北魏发起猛攻,梁军皆殊死作战,北魏那几百人败走,随后梁军趁势对小岘发起猛攻,次夜拿下其城,随后进军至合肥。
(遂进击之,士皆殊死战,魏兵败走,因急攻之,中宿而拨,遂至合肥)

在这里先说一下韦睿为将的两个特点:
1、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韦睿无论白天多么忙,晚上都是需要对战局进行详细谋划的。(睿每昼接客旅,夜算军书,三更起张灯达曙
无论多危险,都是要亲自去现场勘查的,这事他从来不假手他人,刚刚在小岘也是自己带着队伍去勘查敌情发现了战机。(
睿行围栅,魏出数百人陈于门外

2、恩不专用,罚不独行。
韦睿对手下兄弟们的爱护几乎到了时时刻刻挂在心头,没有他想不到的地方,以至于名声大到了有大量专门投奔他的兵源。(抚循其众,常如不及,故投募之士争归之
但是我们说了好多回了,用“恩”不能用成老好人,不能让人发好人卡,你同时要配套啥?
你得令行禁止狠狠地“罚”。
韦睿军纪极其严明,下了军令全军都跟疯子一样去执行。
举个侧面的例子,甚至他营盘的所有的工事标准全都有着准绳细则。
(所至顿舍修立,馆宇藩篱墙壁,皆应准绳)
这些细节是为了啥?
不光是为了军队安全,也是从每件小事设立赏罚标准去规矩每个士兵,我的规矩得守,我的话得听。

“知己知彼”是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核心在“制敌而不制于人”;
“恩罚并用”是为了让你敬我愿意为我死,让你畏我不敢不听我话,核心在“敬畏”

管理永远追求的效果是敬畏,不是爱,爱这东西太善变。

合肥作为著名硬骨头,右军司马胡景略等之前久攻不下,韦睿来到后照例自己作为侦察队长巡视了一遍山川地形,随后发现了工程思路,夜里率众修堰阻拦肥水把水位攒起来,堰被迅速修成后水路因此连通,水军全都开到了。
(先是,右军司马胡景略等攻合肥,久未下,睿按山川,夜,帅众堰肥水,顷之,堰成水通,舟舰继至)
(想画图详细演示,但合肥水道多次变迁,查阅多方资料未找到当年筑堰处)

北魏在合肥城外修了东、西两座小城互为犄角,韦睿来了就先打这两座小城,魏将杨灵胤率五万军忽然驰援而至,梁军虚了,希望韦睿上奏等援兵。(魏筑东、西小城夹合肥,睿先攻二城,魏将杨灵胤帅众五万奄至。众惧不敌,请奏益兵,睿笑曰:贼至城下,方求益兵,将何所及!
韦睿笑道:现在求救来不及啦!况且咱求援人家也求援,兵不在多!给我打!
韦睿率众迎敌打退了杨灵胤。

韦睿派军主王怀静在岸边修筑营垒来守护淝水堰,他在继续等待水位的升高。
魏军打掉了这个垒杀了垒中千余守军,随后魏军乘胜来到堤下,兵势甚盛。
军监潘灵祐劝韦睿退回巢湖,诸将劝他退保三叉,反正就是得跑。
韦睿大怒道:都要脸不要!大丈夫宁死阵前不死阵后!取我的伞扇麾幢立在堤下,我不走!我看谁走!
魏军来凿堤,体弱不能骑马的韦睿命卫队抬着轿子亲自率军来战,魏军一看对面不要命于是撤退,韦睿又在堤上驻垒护堤。(睿素羸,每战未尝骑马,以板舆自载,督厉众军。魏兵来凿堤,睿亲与争之,魏军少却,因筑垒于堤以自固)
孙权每次来合肥其实要是玩命打不是打不下来,就是比较爱尿,或者说没有韦睿这种智商情商都高级的将军。

水位攒够了,韦睿随后调来了巨舰,舰高与合肥城相等,从四面逼近合肥城,魏军无计悲哭,韦睿攻具既成,堰水又满,魏救兵看着水泊使不上劲。(睿起斗舰,高与合肥城等,四面临之。魏人计穷,相与悲哭。睿攻具既成,堰水又满,魏救兵无所用)
合肥守将杜元伦登城督战时中弩身亡,五月十二,合肥城破,俘虏毙敌万余人,牛马万数,绢满十间屋,韦睿全部赏给了将士们。
合肥这个三国著名景点,魏军刷封赏的福利区,吴老二的伤心地,到了韦睿这,跟他领导一样丝滑。
丝滑的背后,底色如下:
1、战前谋划与调查做足,韦睿要是不亲自勘查地形,琢磨不出来这工程队打法;

2、主帅战斗意志坚定,多次撸袖子亲自上;
3、主帅威望卓著,将士甘心用命。
4、有脑子,山川河流皆可助力。

韦睿拿下合肥的同时,庐江太守裴邃也拿下了北魏的羊石城,三天后又克霍丘城。
六月初七,梁将桓和克北魏朐山城。
梁军在各种胜利,人家北魏也不是善茬。

六月十二,北魏安西将军元丽破王法智,斩首六千级。

六月十四,北魏武卫将军奚康生在彭城外击败梁军张惠绍,宋黑战死。
接下来的两个月里双方继续互相攻伐各有胜负,这场战役梁魏互相加码已经停不下来了。

八月二十六,北魏征定、冀、瀛、相、并、肆六州十万人投入到了淮南战场。
(己丑,魏发定、冀、瀛、相、并、肆六州十万人以益南行之兵)
征兵同时北魏还调回了西边的战斗英雄邢峦。
邢峦派统军樊鲁攻桓和,别将元恒攻萧及,统军毕祖朽攻角念,均大胜。

九月十一,邢峦在宿预攻克梁军,阵斩梁将蓝怀恭,斩杀俘获万数,梁军全面退回淮河之南。
(张惠绍弃宿预,萧昞弃淮阳,遁还)
邢峦的出现让北魏在徐州战区扭转局势,东方战区光粮食就缴获了四十余万石。
(宿豫既平,萧昞亦于淮阳退走,二戍获米四十余万石)
北魏在加大筹码,南边萧衍也倾尽全国之力,临川王萧宏以皇弟身份督众军出发,军械精良,铁甲曜日,军容甚胜,据说是北人百年没见过的武装。
(临川王宏以帝弟将兵,器械精新,军容甚盛,北人以为百数十年所未之有)
梁军至洛口(淮南市洛河镇),前军克梁城(淮南市田家庵区),据寿阳仅仅还有二十多公里。
诸将欲乘胜深入攻打寿阳,但萧宏性懦怯,一步也不走了。
北魏也在往寿阳战区加码,调战斗英雄邢峦引兵从淮河下游赶来与元英合攻梁城,萧宏闻之大惧,紧急召开大会讨论班师问题。
吕僧珍说:知难而退这不是挺好的吗?
(吕僧珍曰:知难而退,不亦善乎)
萧宏曰:我也这么觉得。
柳惔开始怒道:我军所到之处何城不服,我就纳闷“知难而退”的这个难是啥!
裴邃道:咱们这么大的阵仗出来就是找敌人打的!避个屁!打的就是精锐!
马仙琕道:王爷你咋能说这种亡国之语!天子把这么重要的任务给了你,咱们爷们只有死在冲锋路上的兵!绝对不让伤口在后背上出现!
昌义之更是须发尽张怒道:吕僧珍可斩也!岂有百万之师出未逢敌便望风而退,还有啥脸回去面圣!
朱僧勇和胡辛生拨剑而退道:想走的随便,我们向前取死!
参谋大会开不下去了,吕僧珍出去赶紧给诸将解释:这孩子已经尿了,我这是提前挽回损失才给的台阶下。
(议者罢出,僧珍谢诸将曰:殿下昨来风动,意不在军,深恐大致沮丧,故欲全师而返耳)
吕僧珍在萧衍代齐时我们说过,是萧顺之时代的家将,所以时时刻刻拍着萧家子弟的马屁。
柳惔、裴邃、昌义之这都是雍州集团,刚刚不久前打下的天下。
马仙琕是南齐的死忠将军,后来被萧衍感化对他弟弟说咱们兄弟以后要把命送给萧衍!(谓弟仲艾曰:蒙大造之恩,未获上报。今复荷殊泽,当与尔以心力自效耳)
一群开国虎将怒了。
这次参谋会的影响极坏,很快北魏就给萧宏送来了红头绳并编了民谣:不怕萧姑娘和吕老太,我们只担心合肥的那只韦老虎。
(宏不敢遽违群议,停军不前。魏人知其不武,遗以巾帼,且歌之曰:不畏萧娘与吕姥,但畏合肥有韦虎)
吕僧珍想派裴邃率一部分兵力攻打寿阳,让大部队停在洛口,但萧宏固执不听并下令:凡是敢有往前走的斩首!全军极度震怒!
(欲遣裴邃分军取寿陽,大众停洛口,宏固执不听,令军中曰:人马有前行者斩!于是将士人怀愤怒)

北魏那边奚康生派杨大眼飞马驰报元英道:梁军自攻克梁城后久不进军,这就是害怕我们啊!您要是往前拱一步进据洛水梁军必定不战自败。
元英道:萧宏虽然是个痴呆,但他手下依旧有韦睿和裴邃这种将军,不可轻敌,再看看,先不要交锋。
元英这一等,等出了史诗级的不战自溃。
萧宏致敬了到彦之和王玄谟两位耻辱柱级老前辈。

九月二十七,夜,洛口下了场暴风雨,直接给梁军下崩了,萧宏第一时间带着几个人飞马南逃,随后梁军一看领导找不到了我们还打个屁,也都跑了,北人从没见过的军械之盛都给北魏留下了,全军自我踩踏死了五万人。(己丑,夜,洛口暴风雨,军中惊,临川王宏与数骑逃去。将士求宏不得,皆散归,弃甲投戈,填满水陆,捐弃病者及赢老,死者近五万人)
光军粮就给北魏留下了三十万石。
(衍中军大将军、临川王萧宏,尚书右仆射柳惔等大将五人沿淮南走,凡收米三十万石)
昌义之此时驻军梁城,听说洛口被大雨给下崩了,于是与张惠绍领兵撤退了。(时昌义之军梁城,闻洛口败,与张惠绍皆引兵退)
西面围攻义阳的梁军听说洛口大崩溃后也全军夜遁,被北魏郢州刺史娄悦追击暴打。

梁军在淮南战场一败涂地。

萧宏的这次尿裤让北魏方面看到了去江南推行三长好制度的希望,元恪诏令元英乘胜荡平东南!(魏主诏中山王英乘胜平荡东南)
诏书原文如下:知大摧鲸寇,威振南海,江浦无尘,三楚卷壒,声被荒隅,同轨斯始。公私庆慰,良副朕怀。便当乘威藉响,长驱吴会,翦拉遗烬,截彼东南也!
宜将剩勇追穷寇的口气已经出现。
元英率军追至马头(蚌埠市禹会区),攻拔之,随后开始大张旗鼓的把粮食军资运回北方。(逐北至马头,攻拨之,城中粮储,魏悉迁之归北)
当时梁方的判断是北魏打算休战了。
萧衍道:不对!这是他们大举进攻的信号!搁这糊弄我呢!随后萧衍下令修整离北魏大军最近的下一个要塞钟离城,并命昌义之作好守卫钟离的战备。(上曰:不然,此必欲进兵,为诈计耳。乃命修钟离城,敕昌义之为战守之备)
那一年,萧衍43岁。
不惑之年的他是真的不迷惑,脑子是真清楚。

十月,元英进围钟离,元恪诏令邢峦率军与元英会合。
邢峦上表道:梁军野战虽然拉稀,但守城人家却是专业的,如今全力攻打钟离,攻下来没多少好处,万一打不下来的损失却极其巨大,况且钟离城在淮河之南,咱们没有制水权,就算这城归降我们我都担心粮道有问题将来无法驻守,白给都得琢磨更别提要下巨大成本去打呢!更重要的是咱们的弟兄们已经从夏到秋连续两季作战了,兵力已疲,所以我建议咱们应该修复堡垒安抚各州,等他们出现漏洞咱们再动手吧。(峦上表,以为“南军虽野战非敌,而城守有余,今尽锐攻钟离,得之则所利无几,不得则亏损甚大。且介在淮外,借使束手归顺,犹恐无粮难守,况杀士卒以攻之乎!又,征南士卒从戎二时,疲弊死伤,不问可知。虽有乘胜之资,惧无可用之力。若臣愚见,谓宜修复旧戍,抚循诸州,以俟后举,江东之衅,不患其无)
邢峦又表态了,不能打!
一说这个朝廷里面可就不困了,很快传来诏令:让你咋打就咋打!赶紧进军!
(诏曰:济淮掎角,事如前敕,何容犹尔盘桓,方有此请!可速进军)

你要是说主动担任先锋还就真不行了!
眼下梁军屁滚尿流跟纸糊的一样,还是冬天,梁军还把粮食都给你留下了,天时地利对面窜稀简直到了千载难逢的地步。
你说不能打简直太伟大了,打的赢跟你也没有关系!

邢峦又上表道:现在中山王进军钟离我是真搞不清楚,如果真的想打大牌,那就全军奔袭广陵出其不意说不定还能打的下来,如果打算八十天打下钟离,这种作战计划我活那么大岁数是闻所未闻!人家坚守不战,钟离护城河水深无法填塞,我们空坐至春则不战自败,我们就算去打又去哪弄粮食呢!我们这次是夏天出兵没准备冬装,要是遇上大降温咱们该咋办!我宁可担上怯懦不战之名,也不愿意后面领不战而败之罪!钟离城乃天险,满朝大臣皆知,如果内部有策应还好说,如果没有内应根本不可能攻克!如果您信我,就赐我打住,如果认为我怂,请把我的队伍交给中山王。我征战多年,自有判断,我既然已经下了定论,咱就别强扭这瓜了!(峦又表,以为:今中山进军钟离,实所未解。若为得失之计,不顾万全,直袭广陵,出其不备,或未可知。若正欲八十日粮取钟离城者,臣未之前闻也。彼坚城自守,不与人战,城堑水深,非可填塞,空坐至春,士卒自弊。若遣臣赴彼,从何致粮!夏来之兵,不赍冬服,脱遇冰雪,何方取济!臣宁荷怯懦不进之责,不受败损空行之罪。钟离天险,朝贵所具,若有内应,则所不知;如其无也,必无克状。若信臣言,愿赐臣停;若谓臣惮行求还,臣所领兵,乞尽付中山,任其处分,臣止以单骑随之东西。臣屡更为将,颇知可否,臣既谓难,何容强遣!)
朝廷于是诏令邢峦回朝,另命镇东将军萧宝夤与元英共围钟离。
(乃召峦还,更命镇东将军萧宝夤与英同围钟离)
就是在这次邢峦拒战后,卢昶呼朋引党对邢峦展开了打击,小弟清河崔氏的崔亮弹劾邢峦在汉中抓良家妇女做女奴。(亮于是奏劾峦在汉中掠良人为奴婢)
邢峦比较绝,把从汉中得到的二十多个大美女送给了卢昶的好党羽元晖,元晖看见就来感了,背叛了卢昶说邢峦有大功啊!不能因为这点鸡毛蒜皮判刑啊!(峦惧为昶等所陷,乃以汉中所得巴西太守庞景民女化生等二十余口与晖。化生等数人,奇色也,晖大悦,乃背昶为峦言于世宗云:峦新有大功,已经赦宥,不宜方为此狱也)
这个时候高肇也看到了卢昶圈里面被糖衣炮弹打倒了,于是也开始保护被那个圈子排挤的邢峦。(高肇以峦有克敌之效,而为昶等所排,助峦申释,故得不坐)
高肇要是真的如史书中说的这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邢峦这事应该直接走他的门子···
邢峦说的没错,打钟离没有任何战略意义。
淮河能通长江的河道关键位置就俩,一个寿阳一个淮阴,你打下了钟离前面还有盱眙,还有淮阴,你一个个打过去吗?

你就算拿下这个点也根本没有意义,你的粮道伸不到长江。
最终,北魏还是在钟离下了重注。
元英督杨大眼等数十万人马攻打钟离。
钟离城北有淮水为阻,魏军在邵阳洲(凤阳县东北淮河中,今位置不可考)两岸架桥,立栅栏数百步长跨淮河连通了南北道路,元英据南岸攻城,杨大眼据北岸修城以保粮道。
十一月初四,萧衍大赦天下,拢了全部家底诏令右卫将军曹景宗督率各军二十万援救钟离。
生死存亡之际,萧衍顾不上制衡了,命雍州集团自由飞翔。

萧衍命曹景宗停在道人洲(凤阳县东北淮河中,西对邵阳洲)待各路军马集结后再前进。
曹景宗坚决请求先据邵阳洲尾跟魏军同洲对峙,萧衍不同意。
曹景宗想抢军功于是违反诏令独进,恰暴风骤起,梁军多人被刮入水中,曹景宗无奈返回道人洲驻扎。(景宗欲专其功,违诏而进,值暴风猝起,颇有溺者,复还守先顿)
萧衍听说后叹道:天意啊!如果这小子孤军独往防御工事根本没能力修起来,野战咱们是弄不过人家的,现在天降暴风,破贼必矣!
(上闻之曰:景宗不进,盖天意也。若孤军独往,城不时立,必致狼狈,今破贼必矣)
梁军各路集结人马的同时,钟离血战已经白热化。
钟离城有三千人,昌义之督率将士们见招拆招,魏军用车载土填满了护城河随后用冲车撞城墙,冲车所撞,城土纷纷落下,昌义之变身瓦匠用泥修城;魏军昼夜分队倒班猛攻钟离,每天交战数十次,昌义之前后杀伤万计,魏军尸首如城墙同高。
自冬至春,打到507年二月,元恪诏令元英返回。
元英上表道:我的心情是坚决的,这个月以来一直再下雨,等三月放晴钟离城一定可以攻克!
元恪回诏:他那地方太热,不宜长留,我相信咱已经势在必得,但我考虑的更全面,已经征战将近一年了,兵力已经强弩之末,这是我担忧的。(魏主复诏曰:彼土蒸湿,无宜久淹。势虽必取,乃将军之深计,兵久力殆,亦朝廷之所忧也)
跟人家邢峦说的一模一样。
元英再次上表必克!
元恪软弱了,他没有死命令下令元英撤军。

战役至此,萧衍翻开了最后一张底牌,命合肥的豫州刺史韦睿率兵救援钟离,受曹景宗节度。
韦睿从合肥选了抄近路的小道,由阴陵大泽而行,遇上涧谷就架起飞桥让部伍过去。
经历了洛口大败,梁军提起魏军就害怕劝韦睿缓行,韦睿道:钟离城此时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全力飞奔还怕赶不及,咋能慢慢走呢!北魏已经在我的计划中了!都别担忧!
韦睿十天时间就来到了邵阳洲会和了大部队。
萧衍在之前就已经专门给曹景宗打了招呼:韦睿是你们雍州乡望,你得敬重待之!(上豫敕曹景宗曰:韦睿,卿之乡望,宜善敬之!)
萧衍还是没忘了制衡,用雍州的小辈去都督雍州的大辈,防止韦睿成为下一个刘裕。

曹景宗见了韦睿后礼节恭谨,韦睿也给小曹送上了大礼,趁夜向前推进了二十里挖掘长堑,树鹿角,截洲为城,离魏营仅仅百余步,全军在包工头冯道根的指挥下一夜之间就筑起一座营垒。(景宗与睿进顿邵陽洲,睿于景宗营前二十里夜掘长堑,树鹿角,截洲为城,去魏城百余步。南梁太守冯道根,能走马步地,计马足以赋功,比晓而营立)
韦睿这是要干啥呢?
因为洛口大败魏军对梁军有巨大心理优势,所以他要打击魏军的士气,我得让你知道我韦老虎到位了!我得让你哆嗦!

元英起床后大惊,以杖击地道:这是来的哪路神仙!
此时梁军也跟进推进而来,大白天铁甲曜日,军容强盛,魏军士气开始滑坡。(景宗等器甲精新,军容甚盛,魏人望之夺气)
曹景宗随后招募潜水运动员将援军赶来的消息传到钟离,城中瞬间回血。
(景宗虑城中危惧,募军士言文达等潜行水底,赍敕入城,城中始知有外援,勇气百倍)
梁军耀兵,魏军也派出了杨大眼找回场子。
杨大眼为原仇池王杨难当之孙,少有胆气,跳走如飞,从孝文帝征宛、叶、穰、邓、九江、钟离之间,所经战陈莫不勇冠三军。
人家也明白,绝对不能让你士气起来!
杨大眼率一万多披甲骑兵前来冲阵,韦睿组成车阵在后面摆了两千弩兵,在杨大眼冲锋时千弩齐发,破甲杀伤甚众,杨大眼右臂中弩退走。(睿结车为陈,大眼聚骑围之,睿以强弩二千一时俱发,洞甲穿中,杀伤甚众。矢贯大眼右臂,大眼退走)
其实韦睿为啥前面要距离魏营百步立营呢?
也是防着魏军这一手,短短的距离让你骑兵冲不起速度来。

次日清晨,元英亲自率众来交战,韦睿也坐着小车带队伍上,交战多次,未分胜负,夜里魏军又来攻垒,箭如雨下,韦睿披坚执锐亲自压阵镇住了惊魂的梁军!(明旦,英自率众来战,睿乘素木舆,执白角如意麾军,一日数合,英甚惮其强。魏军又夜来攻城,飞矢雨集,睿子黯请下城以避箭,睿不许。军中惊,睿于城上厉声呵之,乃定)
韦老虎以一己之力扭转了战场上的士气对比。

梁军摆脱了洛口大败的阴霾。

这个时候萧衍传来最高指示,把咱航母调过来!火攻北魏的桥!韦睿攻南桥,曹景宗攻北桥!(上命景宗等豫装高舰,使与魏桥等,为火攻之计,令景宗与睿各攻一桥,睿攻其南,景宗攻其北)
别以为领导这千里之外的指示多高端,人家北魏防着你这手呢!人家在桥前立了栅栏,防着你这手呢!
(魏人先于邵阳洲两岸为两桥,树栅数百步,跨淮通道)
而且你是逆水,人家魏军是上水。
首先你火船咋开过去?就算你人力搞过去,到了栅栏那就被拦住了。
你说我一边撑着船,一边火烧或者砍了栅栏,这个时候人家魏军会在桥上、洲上,淮河两岸万弩齐发。

领导们的想法是好的,落实起来还得靠韦老虎们。

三月,春姑娘彻底来了,淮水暴涨六七尺,韦睿派出了所有战将坐大型战舰一股脑抢滩了魏军在邵阳洲的阵营,先是团灭了洲上魏军。(春水生,淮水暴长六七尺。睿遣所督将冯道根、李文钊、裴邃、韦寂等乘舰登岸,击魏洲上军尽殪。景宗因使众军皆鼓噪乱登诸城,呼声震天地;睿装大舰,使梁郡太守冯道根、庐江太守裴邃、秦郡太守李文钊等为水军。值淮水暴长,睿即遣之,斗舰竞发,皆临敌垒)
控制了邵阳洲,掌握了弓箭制空权后梁军才以小船载草灌油去烧桥,风怒火盛,烟尘遮天,梁军又派出了敢死队去同时坐船砍栅砍桥加速毁桥,冯道根等诸将纷纷亲自上阵搏杀,将士们奋勇争先,呼声震天动地,个个以一当百,魏军大溃。(以小船载草,灌之以膏,从而焚其桥。风怒火盛,烟尘晦冥,敢死之士,拔栅斫桥,水又漂疾,倏忽之间,桥栅尽坏。而道根等皆身自搏战,军人奋勇,呼声动天地,无不一当百,魏人大溃)
元英被拦在了南岸,看到桥断后,迅速西逃寿阳,杨大眼也放火烧了营盘而去。
北魏诸垒土崩瓦解,被截在南岸的魏军丢盔弃甲投水而逃打算游过淮河,淹死被杀共二十余万。(英见桥绝,脱身弃城走,大眼亦烧营去。诸垒相次土崩,悉弃其器甲争投水,死者十余万,斩首亦如之;诸垒相次土崩,悉弃其器甲,争投水死,淮水为之不流)
曹景宗随后派大军猛追元英和杨大眼,四十余里中伏尸相枕,昌义之随后也出城撵住西去的元英,元英最终匹马逃入梁城。

此战沿淮河百余里死尸遍地,梁军生擒五万余人,收其军粮器械堆积如山,牛马驴骡,不可胜计。(缘淮百余里,尸骸枕藉,生擒五万余人,收其军粮器械,积如山岳,牛马驴骡,不可胜计)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萧衍手下的神将大家只知道一个陈庆之,其实最牛的是今天这位韦老虎。
白袍将军的奇迹其实有着很多时运因素在,韦老虎却是硬生生的从劣势扳到优势拿下了这场南北朝的“赤壁之战”。
肆:繁华声遁入空门折煞了世人

507年的钟离一把火后,南北战事依旧不断,双方互有胜负,总体而言陷入拉锯。
508年十月,魏悬瓠军主白皁生等杀豫州刺史司马悦举州降梁,萧衍派马仙琕等出兵一度收复义阳,但北魏随后南下击溃梁军收复了全部失地;
511年三月,时隔两年多,梁国队也出了叛徒,朐山城(今江苏连云港)内乱降于北魏,当年十二月,马仙琕督诸军又大胜拿回了朐山。
514年,大格局法师萧衍为了夺回寿阳居然不顾本国工程师的反对采用了降将王足的建议,命康绚用军民20万,施工两年,用了无数铁器垫底,巨石大木截流,泥土填筑,终于建成了坝高20丈(约50米),顶宽45丈(约110米),底宽140丈(约350米),长9里的浮山堰。
那是一千五百年前啊!伟大的中国劳动人民!

这个浮山堰距离寿阳200里,战术目的据说是为了让淮河搁那憋着,把上游的寿阳憋死。(五河县与泗洪县交界,下图红点处)

充满了浪漫主义色彩。

具体过程不讲了,萧居士你对大自然有敬畏吗,而且这浮山堰本就是头顶悬雷,后面还出了人事问题,修堰的总工程师被调走了。

516年八月,淮河暴涨,浮山堰崩溃,随后史书中一系列闹猪八戒的记载,死了好几万,整个下游几十万人陷入泽国。
(至其秋,淮水暴长,堰坏,奔流于海,杀数万人。其声若雷,闻三百里。水中怪物,随流而下,或人头鱼身,或龙形马首,殊类诡状,不可胜名;九月,丁丑,淮水暴涨,堰坏,其声如雷,闻三百里,缘淮城戍村落十馀万口皆漂入海)

前前后后这成本,真不如去让南梁尿王萧宏带兄弟们去一趟寿阳。

总体而言,当年钟离之战如果没输,魏军征战一年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而且全程没有看到魏军动用水军,最好的结局也就是个巡江而还,你打不过长江的。
钟离之战即便大胜,南梁其实也是强弩之末,前面邢峦在东线大胜毙敌数万缴获了军粮四十万石,萧宏在洛口大败丢盔弃甲无数,萧衍战后也并没有展现出气吞万里的气概,而且南朝的基因也不允许向外出击,虎将们快回来吧,你们越猛我越哆嗦。
再瞅瞅那浮山堰,咱也不知道几个菜能喝成那样,为了淹一座城两百里外建个大坝最后还淹了自己几十万百姓,这经也不都咋念的。

南梁方面在开国虎将们渐渐凋零后,逐渐由萧居士带向了一条魔幻新征程。
人家这辈子的剧本你不服不行,全程高能。
再过个几十年,北面会来个宇宙大将军(别笑,真的官名),到时候我们开启萧居士的后半生。
北魏在钟离死了二十多万,损失惨重,但今天我们看完就会知道,这对于已经“三长制”神功大成的北魏来讲并不算啥。
北对南从账本上来讲其实已经是绝对的碾压之势了,用句长平之战时秦对赵的台词:一方面是有座大金山的大胖子,他输一百把也没关系,他每输一把就说:别走,咱接着来!而且赌注越压越大,你越往后赢就越没底,对方的实力深不见底,你永远也探不到他的下线在哪,他只要赢回来一把你就完了。

但很遗憾,最终北魏并没有展现出他账本上的实力。
或者说要庆幸北魏并没有奋起余勇一巴掌拍死南梁,因为那样很可能又是一个百年起步的大乱循环。
此时的北魏和两百年前的西晋是那样的相像。
烈火烹油的洛阳城中,繁华声遁入空门折煞了世人···
510年三月十四,北魏产房传喜讯,皇子元诩生了。
元恪创下了北魏的记录,28岁高龄才生出了皇子,他的太上皇爷爷搁他这岁数时都死五年了。

也不是元恪身体不行,是此时“子立母死”的制度已经可怕到了没人敢生。
元诩之所以能诞生是因为其生母胡氏不怕死,敢担当。
当初胡氏选入后宫时,其他嫔妃都替她祈祷:愿你生王爷,生公主,千万别生太子,胡氏则表态:我志向远大,我就要为国家生接班人!(充华曰:妾之志异于诸人,奈何畏一身之死而使国家无嗣乎)
等她怀孕后大伙劝她把胎打了,她继续表示:我生的如果是太子,死了也愿意。(及有娠,同列劝去之,充华不可,私自誓曰:若幸而生男,次第当长,男生身死,所不憾也)
她可能不知道,自己现在生这孩子有多毅然,将来弄死这孩子就会有多坚决,而且这个胡家丫头打的这算盘是否真的如她口号那么响亮其实有待商榷。
当然,百年的子立母死搁那了,这肯定是个巨大的风险,但这个风险在胡氏这个特殊的姑娘这,却可以被拆解的没那么凶险。

首先胡氏是咋入宫的呢?
她姑姑是特别能讲道的尼姑,元恪时代入宫讲经,后来暗示左右说她侄女容貌德行了不得,随后元恪就把这位胡姑娘娶回来了。(后姑为尼,颇能讲道,世宗初,入讲禁中。积数岁,讽左右称后姿行,世宗闻之,乃召入掖庭为承华世妇)
胡氏能够入宫,源于他姑姑的推销能力,更源于元恪对佛法的痴迷。
元恪的佛学功底到了什么地步呢?
他能够开坛为众僧和百官讲解《维摩诘经》。(魏主于式乾殿为诸僧及朝臣讲《维摩诘经》)
胡氏之所以敢冒巨大风险生皇子有三个思路:
1、元恪的信仰是佛法,慈悲为怀。
2、自己姑姑能影响元恪的决策,毕竟自己这编制都是他姑给跑下来的。

3、元恪此时极度珍惜皇子,她大概率会母以子贵。
元恪已经死了好多皇子了,这次元诩出生后选了最好的奶妈做乳母,皇后和生母胡氏都不得接近。
(先是,魏主频丧皇子,年渐长,深加慎护,择良家宜子者以为乳保,养于别宫,皇后、充华皆不得近)

元恪就是担心这小皇子再被这条制度做掉,于是对所有利益相关方都充满了戒备,他已经意识到自己无子的原因了。
史载这个胡氏聪明悟性高,好读书写作,后面临朝时一切政务都能自己批阅。
(太后聪悟,颇好读书属文,射能中针孔,政事皆手笔自决)

这位胡氏上位后挤走了嚣张的于忠,手腕同样过关。
这是个傻丫头吗?
风险貌似不可承受,但她毅然决然的背后,其实提前翻到了底牌。
512年十月十八,元恪立皇子元诩为太子,并首次开了不杀其母的先例。(冬,十月,乙亥,魏立皇子诩为太子,始不杀其母)
一百多年了,元诩的生母胡氏在北魏的王朝末年终于从子立母死的制度中逃出生天了。
相当幽默的是,唯独这位胡氏,成了拓跋珪当初最担心的那种覆国级的太后。
北魏的历史,从生到死都充满了宿命的“美感”。
元恪在将宗室们装进笼子后,有了安全感的他开始放飞自己的爱好,只看佛经不读五经,对佛经痴迷的程度让汉士大夫们很紧张。
您别哪天又搞个佛化改革吧。
尤其南边的萧居士已经开始有这趋势了。

中书侍郎裴延上疏道:光武帝、魏武帝,这都是戎马征战但仍然天天读经籍的榜样,先帝迁都行军仍然手不释卷,正是因为咱汉家的学问多有益处,咱得学而时习之,您讲佛法让我们境界都提升了,但《五经》是治世的楷模,是跟俗人们沟通的必读书,所以我们希望您还是佛经与儒书互读,孔学与释教兼存,教义和世务都能通畅。
说这有用吗?你有没有牢记问题导向、目标导向、结果导向?
你说的那都不好使,我是靠读四书五经当上太子接的班吗?
我这事天上掉下来的福报,靠的是冥冥中的神秘力量。
元恪作为皇帝的带头崇佛使得洛阳成为了佛国,当时在洛阳,除了中国和尚外,西域的外来和尚就有三千多名,元恪专门建了一座永明寺来安置他们,上行下效开始大规模的崇佛,到了元恪在位末期的延昌时代,北魏各州郡的寺庙达到了一万三千多座的地步。(时佛教盛于洛陽,沙门之外,自西域来者三千余人,魏主别为之立永明寺千余间以处之。处士南陽冯亮有巧思,魏主使与河南尹甄琛、沙门统僧暹嵩山形胜之地立闲居寺,极岩壑土木之美。由是远近承风,无不事佛,比及延昌,州郡共有一万三千余寺)
瞅瞅这扩张的速度。
无论怎样的好东西,只要野蛮生长,都是会出现大量问题的。
前面我们说过,佛法的最核心要义,是要无我利他的顺遂众生。
这需要极高的个人修为。
高僧大德是没办法大规模量产的。
评判一个宗教的“正”与“邪”,有两个评判标准。(这里讨论的是“宗教”,不是“主义”、“思想”与“政党”)
1、“正教”是教导你关注自己内心的善恶,“邪教”是教导你关注如何改变别人的善恶。
2、“正教”是教导你只能改变你自己,“邪教”是教导你可以改变这个世界。
所有的宗教你去判断时都拿上面两条去对照,甭管多天花乱坠,核心点就是这两条。
宗教这个社会群体天然带有三个特殊属性:
1、它的运营成本极低。
2、它的人力与融资来源极强。
3、它的行动力和执行力超级高。
这导致好的“宗教”可以让人勇猛精进的成为一个好人,一个榜样,然后引导别人去向你学习;
别有用心的“宗教”则可以利用成本与行动力的优势去鼓动教徒去强行改变社会的现有规则以达到某些不可告人或“义正言辞”的个人目的
前者降低社会成本;

后者增大社会成本。
宗教由于带有信仰降低各方面运营成本的属性,他的融资融人成本极低。
如果宗教组织被导向到了宏大的社会愿景和远期目标以及社会不满,就是启动恐怖齿轮的开始。
整个宗教组织会自我启动狂热齿轮,然后越转越快,越转越偏激。
到最后,所有人都会忘记自己的初衷,所有人都不知自己已经都干了些多么可怕的事情,沦为最上层教会领导的牺牲品。
515年六月,冀州闹起了超级大规模的宗教造反,僧人法庆与勃海李归伯作乱,法庆被推举为首领,以尼姑惠晖为妻,封李归伯为十住菩萨、平魔军司、定汉王,自号“大乘”。(魏冀州沙门法庆以妖幻惑众,与勃海人李归伯作乱,推法庆为主。法庆以尼惠晖为妻,以归伯为十住菩萨、平魔军司、定汉王,自号大乘)
这个法庆还是个化学高手的绝命毒师,自己配了狂药,据说人吃了以后疯的连爹都不认识,只知道杀人。(又合狂药,令人服之,父子兄弟不复相识,唯以杀害为事)
刺史萧宝夤平叛不利,“大乘军”气势起来了,所到之处毁寺庙,杀僧尼,烧经像,地地道道的疯起来连自己人都砍,给出的理论依据是“新佛出世,除去众魔”。(刺史萧宝寅遣兼长史崔伯击之,伯败死。贼众益盛,所在毁寺舍,斩僧尼,烧经像,云:新佛出世,除去众魔)
虽然后面这个宗教起义被熄灭下去了,但元恪的娘子并没有琢磨明白宗教不能迅速复制推广的道理。
因为那位姐姐更是个“大福大报”。

514年十一月,北魏大举征蜀,以高肇为大将军都督诸军为之节度。
六年前,元恪立了高肇侄女为皇后,高肇权势更进一步,变更了很多先朝旧制,削减封秩,抑黜功勋,怨声载道。(魏立高贵嫔为皇后。尚书令高肇益贵重用事。肇多变更先朝旧制,减削封秩,抑黜勋人,由是怨声盈路)
先别提什么“
抑黜勋人”
,什么
“怨声盈路
”,单纯“
变更先朝旧制
”这七个字,高肇就离死不远了。

垄断集团已经形成,你个死外戚不上赶着把热脸贴过来,居然还敢反击。

高肇出征仅仅一个多月,515年正月初六,元恪突然不行了,仅仅四天后,33岁的元恪就病死了。(四年春正月甲寅,帝不豫,丁巳,崩于式乾殿,时年三十三)
这个岁数和发病的时间挺蹊跷的。
如果元恪有宿疾的话,绝对不会批准大举伐蜀的军事行动的。
是否被暗算证据不足,不过针对外戚高氏手术刀般精准的打击在门阀姻亲圈子内部实施了。

侍中、中书监、太子少傅崔光与侍中、领军将军于忠,詹事王显,中庶子侯刚等在元恪死后的第一时间就从东宫迎接太子无诩来到显阳殿。
王显想等天亮后再为太子举行即位仪式,崔光说:皇位不可以片刻无主,等什么天亮!(王显欲须明行即位礼,崔光曰:天位不可暂旷,何待至明!)
崔光这纯属胡说八道,谁家皇帝登基都没听过大半夜偷鸡摸狗上位的。
王显说:这事得奏请中宫皇后。(显曰:须奏中宫)
这个王显是元恪的御医,他力挺的这个皇后是高肇的侄女。
崔光道:皇上驾崩由太子即位,这是国家大典根基,何须中宫旨令!(光曰:帝崩,太子立,国之常典,何须中宫令也!)
人家门阀圈子完全不承认你高家这个不懂规矩的暴发户。
崔光等为了避免高后控制小皇帝临朝称制的“故例”,赶紧让太子闭嘴停哭站在东面;于忠和黄门侍郎元昭搀扶太子面西哭了十多声后打住,崔光代理太尉职务,奉策书献印玺和绶带,太子跪授后穿礼服走上太极殿即皇帝位,崔光等人和夜间当班的官员站在庭中向北叩头高呼万岁。
(于是,光等请太子止哭,立于东序;于忠与黄门郎元昭扶太子西面哭十余声止。光摄太尉,奉策进玺绶,太子跪受,服兖冕之服,御太极殿,即皇帝位,光等与夜直群官立庭中,北面稽首称万岁)
大半夜里门阀核心圈政变般的一通操作再结合高肇一个多月前被调走,元恪之死很难不让人怀疑。

高皇后发现木已成舟后想杀了小皇帝生母胡氏,中给事刘腾代表胡氏紧急求助核心集团,侯刚找到了于忠,于忠跟崔光合计后将胡贵嫔搬到别的住所并严加守卫,由此和胡氏绑定了下一届的班子。(高后欲杀胡贵嫔,中给事谯郡刘腾以告侯刚,刚以告于忠。忠问计于崔光,光使置贵嫔于别所,严加守卫,由是贵嫔深德四人)
上一届班子重要成员的元澄被召了回来当尚书令总管百官,孝文帝此时仅存的兄弟元雍住进西柏堂处理各种政务。
王显想要谋乱,和中常侍孙伏连等密谋停止门下省的奏议,伪造皇后令任高肇录尚书事,任王显和勃海公高猛等人共同作为侍中,但被手中有禁兵的于忠听说后干掉了。
(王显素有宠于世宗,恃势使威,为众所疾,恐不为澄等所容,与中常侍孙伏连等密谋寝门下之奏,矫皇后令,以高肇录尚书事,以显与勃海公高猛同为侍中。于忠等闻之,托以侍疗无效,执显于禁中,下诏削爵任。显临执呼冤,直以刀钚撞其掖下,送右卫府,一宿而死)

515年正月十六,小皇帝直接下诏批准了门下省所奏,百官总听二位王爷。(庚申,下诏如门下所奏,百官总己听于二王,中外悦服)
二月初七,封高皇后为皇太后。
之所以这么安排,是因为高肇手里还有伐蜀的兵。

高肇在听到元恪的死讯后联想到了自己的未来,哭的很伤心,回洛阳后一路哭到了太极殿,家人都不见。(肇承变哀愕,非唯仰慕,亦私忧身祸,朝夕悲泣,至于羸悴。将至,宿瀍涧驿亭,家人夜迎省之,皆不相视,直至阙下,衰服号哭,升太极殿,奉丧尽哀)
高肇以为自己的态度能挽回些什么,但政治暴发户就是暴发户,好多规则都不懂。
这事从来鱼死网破。
元雍和于忠秘议后等高肇哭完就派十几个人弄死了他,随后下令公布其罪,声称高肇自杀,余党亲属不究。
二月初十,魏以高阳王元雍为太傅、领太尉,清河王元怿为司徒,广平王元怀为司空。
二月二十六,尊胡贵嫔为皇太妃。
三月初一,高太后被安排作了尼姑。
于忠成为了禁宫中的一把手。(魏于忠既居门下,又总宿卫,遂专朝政,权倾一时)
于忠上位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孝文帝时代给百官降薪的工资调回来了,并且免了百姓的部分税收。
(初,太和中,军国多事,高祖以用度不足,百官之禄四分减一,忠悉命归所减之禄。旧制:民税绢一匹别输绵八两,布一匹别输麻十五斤,忠悉罢之)

三月二十二,又给文武百官全体晋升一级。
(乙丑,诏文武群官各进位一级)
太子的师傅尚书左仆射郭祚和裴植都厌恶于忠专权,暗中劝元雍给于忠挤走,但被手眼通天的于忠得到消息后先给办了。
(祚与植皆恶于忠专横,密劝高陽王雍使出之;忠闻之,大怒,令有司诬奏其罪)
于忠又想杀元雍,崔光坚决不同意,于是罢免了元雍的官职,以亲王的身份回府。
(忠又欲杀高陽王雍,崔光固执不从,乃免雍官,以王还第)

元雍的二闺女嫁给了清河大房的崔仲文,人家是实在亲戚。

此时于忠作为第二个跋扈者犯了众怒。(
朝野冤愤,莫不切齿)

后来经历了一系列的宫廷博弈,于忠被胡太后安排养老,九月,由于小皇帝元诩仅仅六岁,胡太后临朝听政。
胡后当政后,整个门阀圈子得到了最大范围的尊重。
“稳定和谐”的洛阳城里也开始重现西晋出现过的场景,斗富。
北魏宗室和所有掌权的大臣开始拼命斗富,元雍当时是全国的首富,他家的宫室园林比皇家园林都不差,有男仆六千,艺伎五百,出门时仪仗卫队塞满道路,回家后就接着奏乐接着舞,一顿饭几万钱,同是富翁的李崇比较抠,曾评价“高阳王的一顿饭等于我千日的挑费”。(时魏宗室权幸之臣,竞为豪侈,高陽王雍,富贵冠一国,宫室园圃,侔于禁苑,僮仆六千,伎女五百,出则仪卫塞道路,归则歌吹连日夜,一食直钱数万。李崇富埒于雍而性俭啬,尝谓人曰:高陽一食,敌我千日)
河间王元琛和元雍斗富,他的十多匹骏马连马槽都是用银子做的,窗户上都雕着玉凤衔铃,金龙吐旆,他曾召集众王爷一同赴宴,酒器里有水精盅、玛瑙碗、赤玉杯等精巧的外国货,吃完饭随后又上艺伎、名马和各种珍宝给王爷们看,随后又带众王爷参观他家的钱库。
最后抒情总结将装逼气氛推向高潮:我不恨自己看不见石崇,只恨石崇看不到我呀!(顾谓章武王融曰:不恨我不见石崇,恨石崇不见我)
元融回家后伤心了三天,京兆王元继听说后劝道:你家也挺有钱的,不比他家差多少,嫉妒他干啥!(融素以富自负,归而惋叹三日。京兆王继闻而省之,谓曰:卿之货财计不减于彼,何为愧羡乃尔)
元融说:唉!我以为比我富的只有高阳王,没想到还有个河间王!(融曰:始谓富于我者独高陽耳,不意复有河间)
元继道:你就像淮南的袁术说不知道世上还有个刘备呀。元融这才被哄笑了。
(继曰:卿似袁术在淮南,不知世间复有刘备耳。融乃笑而起)

臭没文化的,还笑的出来,说你是袁术呐!
王爷们斗富的格局明显小了。
真正的大格局在胡太后这,人家把钱花在福报上。
516年,胡太后在皇宫边起建了永宁寺,又建石窟寺于伊阙之口,穷尽了当世土建工程的最高工艺水准。(是岁,胡太后又作永宁寺,皆在宫侧;又作石窟寺于伊阙口,皆极土木之美)
其中永宁寺尤其壮丽,有一座高一丈八尺的金佛,十座一人高的金佛,两座玉佛,还建了一座九层佛塔,塔高九十丈,顶上面的柱子还有十丈高,每当夜深人静,塔上的铃铎声闻十里,佛殿如同皇宫太极殿,南门如端门,有千间僧房,珍玉锦绣,骇人心目。
史载:自佛法入中国,塔庙之盛,未之有也。
扬州刺史李崇上书道:高祖迁都近三十年了,明堂还没修呢,太学也荒废了,城楼府庙也很多都残破了,这不是发祥祖宗基业的样子,事情不能两全哪哪都占着,应该有取舍,咱先停了那些斗富和建寺的事吧,把咱该建的政权硬件都修修吧。
太后表示你说的真好,我不听。(太后优令答之,而不用其言)
在胡太后的顶级助力下,百姓们开始大量去当和尚。(太后好事佛,民多绝户为沙门)
为了活下去连太监都抢着干,更何况和尚呢!
但是这和尚不是随便都能当的,这是一个真的很神圣很高端的岗位,需要很高的个人修养与缘分,这千百万涌入中,又有多少人能看透的呢?
胡太后大修福报的同时,南面的萧衍大师更为彻底。
开始吃素了。
517年十月,萧衍居士下诏令制止祭祀用肉,从此祭祀一律用大饼代替肉,其余全都是蔬菜水果。
萧衍之前,中国的和尚是可以吃“三净肉”的。
所谓“三净肉”是眼不见杀、耳不闻杀、不为己所杀的肉是能吃的,因为佛法的思想是顺遂众生,是不给众生添麻烦,是让众生对这世道有希望。
不能你化缘的时候告诉人家你去给我刷干净锅做一碗素斋,不给做可缺德哈。
所以当时肉还是没有禁忌的。
到了萧衍这彻底统一标杆,全都免!
吃肉这就是给觉悟低的和尚开的口子,人家老百姓哪知道你这是不是真的三净肉!让众生误会!为了信仰咱们要高标准要求自己!

我们很难想象一年前浮山堰崩塌把下游几十万子民泡在泽国里时萧居士的心情是怎样的。
嗨!别想那没用的了!先把素都吃上吧!

518年,胡太后佛道两开花的又给太上老君建了跟永宁寺一个规模的寺庙。(太后为太上君造寺,壮丽埒于永宁)
福报不能修的有所偏废,道家咱也得跟上,将来哪块云彩落雨谁知道,格局要大起来!
两条路线咱都得使劲,各路神仙都保着我哈。
修了那么多福报,但天象越来越不对,于是胡太后把已经是尼姑的高后弄死去挡灾了。(魏胡太后以天文有变,欲以崇宪高太后当之。戊申夜,高太后暴卒)
这佛学的比较双轨制。
福报我来,送死你去。

不仅物质上抓得紧,文化层面同样不落后,胡太后在这个时代已经派使者宋云和僧人惠生去西天求取真经了。(魏胡太后遣使者宋云与比丘惠生如西域求佛经)
此时距王莽篡汉整整五百年,确实不需要大圣从五行山下出来。

司空任城王元澄上书道:当年先帝迁都时城里只给了僧尼寺庙各一个编制,其余都在城外,因为僧人和世人不同,让出家人能得到清净。
(司空任城王澄奏:昔高祖迁都,制城内唯听置僧尼寺各一,余皆置于城外;盖以道俗殊归,欲其净居尘外故也)

正始三年时,沙门统惠深作为宗教领导开始犯禁令,从此诏令不行,洛阳城中的寺庙已经超过了五百座,三分之一的民房都被占了,寺庙和屠宰场、酒馆这堆污秽之地当邻居。(正始三年,沙门统惠深,始违前禁,自是卷诏不行,私谒弥众,都城之中,寺逾五百,占夺民居,三分且一,屠沽尘秽,连比杂居)
从前代北有法秀谋反,冀州出过大乘叛乱,太和、景明年间的规定不只是为了把僧俗分开,同时也为了防微杜渐避免再次出现宗教之乱。(往者代北有法秀之谋,冀州有大乘之变。太和、景明之制,非徒使缁素殊途,盖亦以防微杜渐)
从前佛寺大多依山傍林,现在的僧人们却喜欢在城里,利益和欲望已经出现了大量的佛门败类和糟粕。我建议凡是现在城里没修好、可以搬迁的寺庙都应该都迁到城外去,不足五十个僧人的寺庙并到大庙里,外地各州也照此法办理。(昔如来阐教,多依山林,今此僧徒,恋著城邑,正以诱于利欲,不能自己,此乃释氏之糟糠,法王之社鼠,内戒所不容,国典所共弃也。臣谓都城内寺未成可徙者,宜悉徙于郭外,僧不满五十者,并小从大;外州亦准此)
说的太对了!条条都是万金的透过现象看本质!
但人家胡后就是不搭理你。(然卒不能行)
胡太后对造寺修福报的程度已经无以复加,随后还一定要把福报修到全国,下令各州都要建五级佛塔,民力因此疲敝。在她崇佛的顶级时尚引领下,诸王也将斗富的思路转到了修庙上,比着看谁修的福报最拉风。(太后好佛,营建诸寺,无复穷已,令诸州各建五级浮图,民力疲弊。诸王、贵人、宦官、羽林各建寺于洛陽,相高以壮丽)
这种国家级的推广有多猛,我从蒋福亚先生的《魏晋南北朝社会经济史》中摘了一张图。

梁和魏一比就是个渣。

一提起南北朝时的佛教符号大家就想起萧衍,实际上萧衍的崇佛规模连胡太后的零头都达不到。

南朝四百八十寺,听着规模够庞大了,但人家光洛阳就五百座起。

梁比齐不过多了八百座,萧居士都带头吃素了,还掀起了整个两晋南北最汹涌澎湃的货币改革不过崇佛到这个级别,
你再瞅瞅“三长制”加持下的北魏!当国家人口账本能凝聚力量干大事后能搞出多大的动静!

胡太后多次开设斋会,给僧人的布施动辄数以万计,赏赐左右无节制,但却从来没把这些福报给到百姓身上!(太后数设斋会,施僧物动以万计,赏赐左右无节,所费不赀,而未尝施惠及民)
佛祖看到你这样糟蹋他的教义会悲悯哭泣的!
佛法是为了让人民幸福的!是为了让百姓们吃饱穿暖啊!
你造的那些塔寺和佛像让百姓对世道升起信心了吗?

你让这天下民生凋敝,生灵涂炭!
忧国忧民的元澄再次上书道:萧衍一直盯着咱们呢,咱们该省省了,停一停修庙,等一等你的百姓吧,咱已经有太多项必要开支没着落了!(任城王澄上表,以为:萧衍常蓄窥觎之志,宜及国家强盛,将士旅力,早图混壹之功。比年以来,公私贫困,宜节省浮费以周急务)
胡太后还是不听不听我接着念经,但我给你好待遇。
(太后虽不能用,常优礼之)

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洛阳的明堂和太学却已经十多年没有竣工了。(魏自永平以来,营明堂、辟雍,役者多不过千人,有司复借以修寺及供他役,十余年竟不能成)
起部郎源子恭为此上书:明堂是给祖宗用的,太学是给天下师表的,咱缓缓修福报吧。
胡太后表示说的好,但我就是不建。(诏从之,然亦不能成也)
其实这帮上书都没说到点上

你没有说到跟领导利益攸关的核心点。

你只要拿不出帮领导修福报的替代办法,就绝对刹不住这个车。
国家政权的“明堂”;知识分子的“太学”;老百姓的民力,这堆东西都离胡太后太遥远。
她对佛事之所以会这么玩命推崇,因为她出生在信佛的家庭,她能成为国母是因为她的尼姑姑姑,她是北魏百年来第一个逃出子立母死生天的太后,她还顺顺当当的接管了最高权力成为了“女皇”。
她觉得一切这都是福报带来的。
所以她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修出更多的福报期待自己生生世世都过这样的日子。
她的崇佛其实更像是个生意思维。

她要是真的看懂了佛法和经义,她的榜样是应该是文明太后,应该是自己节俭,应该是国家富强,应该是不断的给百姓们开仓救济,让百姓们知道,我们信佛的太后是个活菩萨。
举个胡后的生意思维的例子,其实不光明堂太学城池这种政务建筑她不修,就算同是修佛造像,他丈夫元恪之前给他公公孝文帝修的宾阳中洞就干了24年还没完工,总共用了十八万两千工。(魏景明之初,世宗命宦者白整为高祖及文昭高后凿二佛龛于龙门山,皆高百尺。永平中,刘腾复为世宗凿一龛,至是二十四年,凡用十八万二千余工而未成)
听着挺多的,但这种规模跟她修的那堆庙比起来,啥都不是。
比如她修的永宁寺占地大约九万平米,据《洛阳伽蓝记》记载,单纯永宁寺木塔就高九层达百丈,一百里外都能看见。
(中有九层浮图一所,架木为之,举高九十丈。上有金刹,复高十丈;合去地一千尺。去京师百里,已遥见之)

这种规模对民力的动用是海量的,是不计成本的,是耗尽天下的。

更不要说她还为太上老君建了跟永宁寺一个级别的工程。
(太后为太上君造寺,壮丽埒于永宁)
宾阳中洞那是他爷们发心修的福报,她半截接手不合算,所以修了24年。
人家也没说不修,就是工程分主次,人家主要修的是自己的福报。
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烈火烹油的疯狂永远是短暂的。
繁华声遁入空门折杀的都是世人;
浮图塔断了几层,断的都是百姓的魂。
若问古今兴废事,请君只看洛阳城。
斑驳的城门,很快就要盘踞着老树根了···
伍:这崩塌的乱世谁来担责?
北魏的末日天后有仨小心肝,一个个说:

第一位是宦官刘腾,这位同志虽然不会写字却会察言观色揣摩人心,胡太后因为他当初有保护之功多次升迁,当了侍中、右光禄大夫,随后这个宦官开始干预政事,贿选人事,成了隐形的组织部长。
(魏宦者刘腾,手不解书,而多奸谋,善揣人意;胡太后以其保护之功,累迁至侍中、右光禄大夫,遂干预政事,纳赂为人求官,无不效者)

518年九月,刘腾病重,胡太后面对这个亲信了多年的心腹很伤感,想要死前再尊贵一下刘腾,于九月初一让刘腾当了卫将军,并加仪同三司。(会腾疾笃,太后欲及其生而贵之,九月,癸未朔,以腾为卫将军,加仪同三司)
胡后本想着让老刘高规格盖着魏旗体面走,结果刘腾大喊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后愤怒痊愈。

这么好的时代,真舍不得走啊!

第二位是太傅、侍中、清河王元怿。
这位同志因为长得帅美风仪,跟胡太后讨论工作时把灯讨论灭了。(魏太傅、侍中、清河文献王怿,美风仪,胡太后逼而幸之)
咱也不知道“胡福报”跟咱们读的是不是一本经,我也是服了。
这位元怿有政务才能,爱好文学对士大夫很尊敬,所以声望很棒。(然素有才能,辅政多所匡益,好文学,礼敬士人,时望甚重)
第三位是胡后的妹夫,领军将军元义。
元义因为是实在亲戚所以久在门下省握朝权,又兼禁军,骄纵放肆穷奢极欲,结果元怿总打算法办他,因此俩人结了仇。(侍中、领军将军元义在门下,兼总禁兵,恃宠骄恣,志欲无极,怿每裁之以法,义由是怨之)
元怿还因为不给刘腾弟弟升官得罪过这位最强太监。(卫将军、仪同三司刘腾,权倾内外,吏部希腾意,奏用腾弟为郡,人资乖越,怿抑而不奏,腾亦怨之)
三巨头的舞台有点挤,元义最终和刘腾密谋让主食中黄门胡定陷害元怿,说元怿贿赂他毒死小皇帝。
这俩宝贝很担心自己的感情没有人家元怿和太后真刀真枪的感情更真挚,担心胡太后为了自己的男友跟他俩翻脸,520年七月初四,元义奉皇帝来到显阳殿,刘腾关闭了永巷门把胡太后从此关了禁闭。
(秋,七月,丙子,太后在嘉福殿,未御前殿,义奉帝御显陽殿,腾闭永巷门,太后不得出)


元怿随后被逮捕干掉,又伪造胡太后的旨令说自己有了病,还政了小皇帝元诩。
从此,猛修了五年福报的胡太后被囚禁在了北宫的宣光殿,宫门昼夜关闭,内外隔断,刘腾自己拿着钥匙,连小皇帝都不能探望,胡太后叹道:养虎却被虎咬了说的就是我呀。(幽太后于北宫宣光殿,宫门昼夜长闭,内外断绝,腾自执管钥,帝亦不得省见,裁听传食而已。太后服膳俱废,不免饥寒,乃叹曰:养虎得噬,我之谓矣)
贾南风当年被阴了之后说的是养狗。(系狗当系颈,今反系其尾,何得不然)
胡后比较尊重对手,看来读过经的素质就是不一样。
九月二十七,顶级腐败分子高阳王元雍被任为丞相与元义同处政务;刘腾成了司空。
元义和刘腾从此把持了朝政,改元“正光”。
寓意“正道的光”。
这哥俩能活活给人逗死。

元义得志之后,耽酒好色,政事怠惰,纲纪不举,州镇守宰的任命多非其人,其父元继更是贪污出了风格,甚至郡县小吏都不得公选,所选牧、守、令、长皆贪污之人。
刘腾总揽朝政后开始明码标价,棺材里伸手死要钱,无论是过路税、山泽税哪怕是远在六镇都要受到他的盘剥,每年收入亿计,朝中的大官们每天早晨要去刘腾家请安,观察刘太监的脸色再去办公。
523年三月,刘腾死了,干儿子四十多个,打幡这事都得抢出人命,穿丧服送葬的数以百计,朝中权贵送葬者都满了。(三月,魏司空刘腾卒。宦官为腾义息重服者四十余人,衰绖送葬者以百数,朝贵送葬者塞路满野)
这一年,是北魏迁都洛阳的整整三十周年。
末日之像已经显露无疑了。
整个国家充满了奢靡、分层、绝望的气息。

刘太监死后的三个月,523年六月,大名鼎鼎的六镇之乱拉开了序幕。

遥远的那个导火索终于炸了。
其实在七八年前,北方就已经开始不断预警了。
早在516年时,北魏的顶级大明白元澄就认为对北境的守将选择任用得太轻率了,上书注重边将选派,严肃纪律,胡太后下令百官商议此事。
(任城王澄以北边镇将选举弥轻,恐贼虏边,山陵危迫,奏求重镇将之选,修警备之严,诏公卿议之)

廷尉少卿袁翻表示:近来边境州郡的官员选拔太过于阶级固化,贪污官员大量吃空饷,收贿赂,边境的兵员要么被逼着去抢劫,要么被逼着去做苦役,一年四季的压榨,大量的边境镇民累死在了壕沟中,这都是因为边将所选非人的缘故。(廷尉少卿袁翻议,以为比缘边州郡,官不择人,唯论资极。或值贪污之人,广开戍逻,多置帅领,或用其左右姻亲,或受人货财请属,皆无防寇之心,唯有聚敛之意。其勇力之兵,驱令抄掠,若遇强敌,即为奴虏,如有执获,夺为己富。其赢弱老小之辈,微解金铁之工,少闲草木之作,无不搜营穷垒,苦役百端。自余或伐木深山,或芸草平陆,贩贸往还,相望道路。此等禄既不多,赀亦有限,皆收其实绢,给其虚粟,穷其力,薄其衣,用其功,节其食,绵冬历夏,加之疾苦,死于沟渎者什常七八。是以邻敌伺间,扰我疆埸,皆由边任不得其人故也)
边境问题已经很严重了,我认为现在开始,南北边境的各郡县府佐、统军到戍主,都应由中央的朝臣和王公举荐,不要再拘泥于阶级,如果被举荐之人渎职则举荐人一同受罚。(愚谓自今已后,南北边诸藩及所统郡县府佐、统军至于戍主,皆令朝臣王公已下各举所知,必选其才,不拘阶级;若称职及败官,并所举之从随事赏罚)
胡后一如既往没搭理。
(太后不能用)

胡太后这些年之所以能无忧无虑的盖寺庙,在于这位太后的不作为。
必选其才,不拘阶级
”这种话太反动,胡太后肯定“
不能用
”。

更重要的是,军贪问题的水那是多深啊!眼下这庙盖的那么舒心,何必触那些霉头呢!
你知道人家买这官时花了多少钱吗?人家咋可能不把钱捞回来!
你动财路的这群体太庞大,还都带着兵,人家这怒火和成本最终肯定会转移到我这福报这!

最重要的是,都谁能有这个钱买的起官?为啥刘腾和元叉的明码标价这么受推崇?
价格可是个好东西!
拿钱分层是永远保证既得利益集团阶层不落的算法!!!
况且就算按照袁翻说的那样就真的能管用吗?王公举荐的就靠谱吗?追责举荐人就管用吗?
那就不举荐了呗。
况且这些年追究过谁啊?
整个北魏从上到下已经编制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大网,越织越紧。
519年,征西将军张彝的儿子张仲瑀上书,奏请修订选官规定,不让武将列入清品高官。
(正月魏征西将军张彝之子仲瑀上封事,求铨削选格,排抑武人,不使豫清品)

结果这事一石激起千层浪,大量武官们抗议,在大街张榜约定时间集合去屠灭张家,张彝父子却根本不当回事。(于是喧谤盈路,立榜大巷,克期会集,屠害其家;彝父子晏然,不以为意)
骨子里的看不起,根本拿你武官不当人,或者说拿你代人不当人。
这帮禁军都是孝文帝时代从平城迁过来的,496年十月初八,出现太子叛国事件后孝文帝为了巩固武力基础进行诏令:凡是代人集团的兵员一律补为禁军。
(冬,十月,戊戌,魏诏:军士自代来者,皆以为羽林、虎贲)
后面六镇全境叛乱后,历史开始一张张掀开这“孝文改革”三十年来的底牌,从平城迁往洛阳的代人集团之前大多被吏部压制做不了官,到了六镇烧起来之后,元义才想起来用代人以便安抚这个群体。(先是,代人迁洛者,多为选部所抑,不得仕进。及六镇叛,元义乃用代来人为传诏以慰悦之)
二月二十,羽林和虎贲禁军近千人一同来到尚书省叫骂,找张仲瑀的哥哥左民郎中张始均,没找到后就扔大石头砸尚书省的大门,尚书省吓坏了不敢阻拦,随后愤怒的武官们又手执火把闯进了张家把张彝一顿暴打,烧了他家的房,张始均开始跳墙跑了,后来又回来向禁军们投降,求他们饶了他爹,结果被禁军暴打投入火里烧死;张仲瑀重伤后成功出逃;张彝被打得两天后死掉。
胡太后最后抓了闹事的八个首恶分子杀了,表示这事到此为止。
(胡太后收掩羽林、虎贲凶强者八人斩之,其余不复穷治)

五天后又颁布大赦令安抚代人集团,命武官按资格入选,谁也不能耽误咱们兵哥哥的晋升空间。
(乙亥,大赦以安之,因令武官得依资入选)
胡太后一如既往的和稀泥,门阀和阿兵哥都不能得罪,但此时已经能看出来代人和汉人的矛盾已经大到不可调和了。
当初张仲瑀之所以上书让禁军武官被排除出高级公务员序列的目的其实就是因为编制少,候选多,咱门阀内部还不够消化呢!等武官依旧能进入候选资格后,吏部那边这事摆不平了,尤其刚刚老张家都让兵哥们灭门了,必须得给代人们一个交代。(时羽林新害张彝之后,灵太后令武官得依资入选。官员既少,应选者多,前尚书李韶循常擢人,百姓大为嗟怨)
随后殿中尚书崔亮被安排成吏部尚书平事来了。
老牌门阀流氓崔亮制定了新的录用标准,无论候选者的水平啥样,统一按候选时间为依据,结果那帮等了好久的人都说崔部长水平高。(亮奏为格制,不问士之贤愚,专以停解月日为断,沈滞者皆称其能;亮乃奏为格制,不问士之贤愚,专以停解日月为断。虽复官须此人,停日后者终于不得;庸才下品,年月久者灼然先用。沉滞者皆称其能)
崔亮的外甥刘景安给崔亮写信说:魏晋的九品中正制虽然不咋地,但十人中还是有六七人是够格的,但现在咱们的选人用人只考虑文采,不考虑实战,只看辞藻优劣,不看治国思路,设立了中正官也只看他们的姓氏,不考虑才能品行,选拔的范围不广,淘汰的办法不严,舅舅您现在主持吏治,本来应该革新之前的弊端,现在咋又来了个按年头选官,这样天下人谁还在意自己的政绩和名声呢!(亮外甥司空谘议刘景安书规亮曰:殷周以乡塾贡士,两汉由州郡荐才,魏晋因循,又置中正。谛观在昔,莫不审举,虽未尽美,足应十收六七。而朝廷贡才,止求其文,不取其理;察孝廉唯论章句,不及治道;立中正不考人才行业,空辨氏姓高下。至于取士之途不溥,沙汰之理未精。而舅属当铨衡,宜须改张易调。如之何反为停年格以限之?天下士子,谁复修厉名行哉!)
崔亮回信道:你说的特深刻,但我也有我的考虑,你这自己人都不理解我,你舅今天好好给你上一课!(亮答书曰:汝所言乃有深致。吾乘时邀幸,得为吏部尚书。当其壮也,尚不如人,况今朽老而居帝难之任。常思同升举直,以报明主之恩;尽忠竭力,不为贻厥之累。昨为此格,有由而然,今已为汝所怪,千载之后,谁知我哉?可静念吾言,当为汝论之)
现在武官功勋之人很多,羽林军又都能跟着掺和官场,武夫要是崛起了,他们连字都不认识,他们就只配拿刀而已,况且官员名额有限,现在十人取一都不够,而朝廷又不同意给武官提高爵位和工资待遇,我才只好出此下策用年龄来限制武人进入官场!(今勋人甚多,又羽林入选,武夫崛起,不解书计,唯可彍弩前驱,指踪捕噬而已。忽令垂组乘轩,求其烹鲜之效,未曾操刀,而使专割。又武人至多,官员至少,不可周溥。设令十人共一官,犹无官可授,况一人望一官,何由可不怨哉?吾近面执,不宜使武人入选,请赐其爵,厚其禄。既不见从,是以权立此格,限以停年耳!)

后来甄琛等人接替了崔亮的吏部尚书,因论资排辈这法对自己有利就继续奉行,史书上说北魏选拔任用官员失职是从崔亮开始的。(后甄琛、元修义、城阳王徽相继为吏部尚书,利其便己,踵而行之。自是贤愚同贯,泾渭无别。魏之失才,从亮始也)
真的吗?
看看他侄子写的那信。
北魏的选人用人早就“不考人才行业,空辨氏姓高下”了,甚至在他侄子眼中连“谛观在昔,莫不审举,虽未尽美,足应十收六七”的水平都达不到。
用的人早就都是屁都不懂的门阀关系户了。
崔亮是他侄子眼中的大傻X吗?
人家精的很,就是从数据上挑选出一个最不利于武人晋升的办法,完完全全就是从制度上堵死武官的上升之路,最大化的给自己这帮门阀找办法。
这位崔亮和他弟弟崔敬默是唐代大名鼎鼎“禁婚家”的“七姓十家”成员。
他家为啥后面被李唐从国家层面下令“禁婚”的底色知道了吗?
人家门阀为啥瞧不起你们代人集团?
你们要信仰没信仰!要地盘没地盘!要文化没文化!甚至连民族的根都没有了!
啥都没有你闹喊个屁!
规则都是人家定的人家凭啥要瞧得起你?
洛阳是天子脚下,是大官的跑马场,你们那么多外来户能有什么根基?你们有多大的资本?
崔家在清河、卢家在范阳、郑家在荥阳、王家在太原,人家都有源源不断的人力资源和现金流,人家还能拿钱去定义!还掌握着舆论的笔杆子!

门阀的一系列态度都在诠释一句话:
我的赛道跟我赛跑,看你一眼都算我输!
孝文帝当年短短时间改革了一大堆,签下的那一系列毒药合同远远超过了“生态自洁”的能力,自他死后就已经被真的国家蛀虫们玩烂了。
但史书中大量提及了北魏皇室有多操蛋,这种士大夫的党同伐异却很少说,比如在《资治通鉴》中,司马光是这么写崔亮那封回信的:亮复书曰:汝所言乃有深致。吾昨为此格,有由而然。古今不同,时宜须异。昔子产铸刑书以救弊,叔向讥之以正法,何异汝以古礼难权宜哉!
崔亮那段相当贬低武人,制度化堵死武人的小算盘根本没被司马光录进去。
这位崔亮活到了六十二岁,死后获赠散骑常侍、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冀州刺史,谥号“贞烈”。
这位崔贞烈在刘腾拿下最高权力后对这个太监表示我媳妇姓刘,冲这个咱打断骨头都连着筋,我可得好好伺候您。(时刘腾擅权。崔亮托妻刘氏,倾身事之,故频年之中名位隆赫,有识者讥之)
这位门第所推的大名鼎鼎“四姓”给个连字都不会写的太监“立生祠”,咱也不知道“贞烈”在了哪?

这位崔亮当年也是个扭捏的少年,咋变成了给太监执鞭坠镫的识时务者了呢?
是当年他的族兄崔光给他领上道的。
崔光早早就依附了李冲并专门教育崔亮:咋能傻读书而不去走李家的门子?他家书多,你就算走学术也能进步的快一些。(时陇西李冲当朝任事,亮族兄光往依之,谓亮曰:安能久事笔砚而不往托李氏也?彼家饶书,因可得学)
崔亮在李冲的提拔下飞黄腾达,被推荐为中书博士。转议郎,寻迁尚书二千石郎。

从此崔亮开了窍,彻底成长了。
崔亮的那位领路人崔光现在如何?
这位爷是北魏末期隐藏的超级大佬。

你在史书中看不到他祸国殃民的存在,但这位崔光却是从元恪莫名其妙死亡开始,所有的历史大事的最核心圈层参与者!
当年元恪迅速驾崩,元诩即位闪电战打死高家时,崔光是头号战将。
于忠总揽大权的时候,崔光跟他好的俩人穿一条裤子。
(始领军于忠以光旧德,甚信重焉,每事筹决,光亦倾身事之)
于忠被拿下后,崔光啥事没有,甚至可以说,“汉人五姓”在整个北魏末年你就没看到啥翻车的例子,而且每个人的史料你就看去吧,这五家生的儿子只要活到了发育就几乎全都有官当。

胡太后被关禁闭后,《资治通鉴》中说从此元义和刘腾两个人从此开始了没羞没臊的幸福生活,原文记载如下:
义与腾表里擅权,义为外御,腾为内防,常直禁省,共裁刑赏,政无巨细,决于二人,威振内外,百僚重迹。
这段话是司马光在《魏书》中摘的,但他删了中间至关重要的一句话!

《魏书》记载如下:叉为外御,腾为内防,迭直禁闼,共裁刑赏。腾遂与崔光同受诏乘步挽出入殿门。四年之中,生杀之威,决于叉、腾之手。
可得把崔光给保护好了。

不光腾遂与崔光同受诏乘步挽出入殿门,掌权二人组的元义对崔光那同样是相当尊敬的。(元叉于光亦深宗敬
崔光也相当会来事,于忠杀郭祚和裴植时,刘腾元义杀元怿时,崔光始终在旁边鼓掌,啥话都不说。(及郭祚、裴植见杀,清河王怿遇祸,光随时俯仰,竟不匡救,于是天下讥之)
在《资治通鉴》中形容刘腾,是这货祸国殃民贪得无厌,“远近苦之”。(以刘腾为司空。八坐、九卿常旦造腾宅,参其颜色,然后赴省府,亦有终日不得见者。公私属请,唯视货多少,舟车之利,山泽之饶,所在榷固,刻剥六镇,交 通互市,岁入利息以巨万万计,逼夺邻舍以广其居,远近苦之)
在《资治通鉴》中形容元义父子,是这货祸国殃民贪财好色卖官鬻爵,“百姓困穷,人人思乱”。(既得志,遂自骄慢,嗜酒好色,贪吝宝贿,与夺任情,纪纲坏乱。父京兆王继尤贪纵,与其妻子各受赂遗,请属有司,莫敢违者。乃至郡县小吏亦不得公选,牧、守、令、长率皆贪污之人。由是百姓困穷,人人思乱)
在《资治通鉴》中形容崔光却是:崔光这人特厚道,特和善,从来不生气,于忠和元义擅权时,因为崔光德性高所以都特尊敬,很多事都去咨询,那几个人死时崔光没能救,时人将他比作奉行中庸之道的张禹和胡广。崔光死前推荐都官尚书贾思伯为侍讲,元诩跟贾思伯学《春秋》,贾思伯虽然地位尊贵,但常礼贤下士,有人问贾思伯说:您咋就那么谦虚呢?贾思伯道:德不配位必有灾殃,骄傲不能长久保持的,时人称之为佳话。光宽和乐善,终日怡怡,未尝忿恚。于忠、元义用事,以光旧德,皆尊敬之,事多咨诀,而不能救裴、郭、清河之死,时人比之张
禹、胡广。光且死,荐都官尚书贾思伯为侍讲。帝从思伯受《春秋》,思伯虽贵,倾身下士。或问思伯曰:“公何以能不骄?”思伯曰:“衰至便骄,何常之有!”当时以为雅谈)

仨人的反差令人瞠目。
崔光跟刘腾和元义是同级别的,是有话语权的。
元叉于光亦深宗敬腾遂与崔光同受诏乘步挽出入殿门)
前面《魏书》对他的说法是助纣为虐见死不救的
光随时俯仰,竟不匡救,于是天下讥之
”。

但在《资治通鉴》中盖棺定论的总评居然成了老头上岁数了中庸不爱管闲事,临死还不忘皇帝的汉化学业,推荐的那人也是个道德完人,以此更加凸显老头为国选材的公忠体国。

我其实对司马光能修成《资治通鉴》始终保有最高级别的敬意,但是在这个特殊的历史时间段,真真切切的有好多是真的看不下去。
用前几天咱一位读者留言时说的话:
史书是要给皇帝看的,尤其是这部“鉴于往事,有资于治道”的《资治通鉴》,士大夫写书时自然要告诉皇帝:你看,我们士大夫这个群体一千多年就没出过坏人!

我从孝文帝改革开始就仔仔细细的把这堆被司马光深埋的内容挖出来,主要想表达两件事:
1、历史告诉了我们,阶级固化和垄断极其可怕,在这片土地上,这是最快速度崩坏世道的秘方。

2、对于意识形态的问题,同志们要放到生死存亡的级别看待,舆论的高地我们不去占领敌人就一定会占领,源于美国的病毒却最终被定义为“西班牙大流感”,人家抹黑了整个世界却可以把自己的杀盗淫妄幻化成合家团聚的感恩节。

人性很复杂,整个的“两晋悲歌”和“南北归一”向我们深刻的展示了民族的斗争与融合有多么惨烈,向我们展示了后世笔杆子在谁手上的重要性。

自尊、自爱、自强,永远爱自己的民族,永远忠于自己的国家。

因为无论是古代史还是现代史都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我们:
斗争永远是血淋淋的,永远是先下手为强的“黑暗森林法则”,永远是实力是定义真理的唯一标准。
六镇那边已经闹起来了,迄今为止,主流媒体总结的责任人如下:
1、宣武帝元恪。不读经,光崇佛,废了“子立母死”,把世道带偏了。
2、胡太后。和稀泥,涸泽而渔般的修福报,重用奸佞刘腾元义等,把世道搞烂了。
3、宗室,臭不要脸的一个个斗富到了恨石崇见不到他的烧包地步。
4、刘腾、元义等祸国奸佞,把国家祸害的“百姓困穷,人人思乱”。
史上最委屈最惋惜的领导人评选出炉:倾心汉化的种姓制奠基人北魏孝文帝元宏。
西晋得以立国在于司马家族对门阀的利益收买,司马炎265年开国后仅仅不到四十年,304年王浚引段部鲜卑屠邺城,随后大乱三百年的帷幕拉开。
魏孝文帝494年四月罢西郊祭天到496年正月连姓都不要了,仅仅一年零八个月的时间里,孝文帝对数百年形成的鲜卑习俗与文化进行了毁灭性的打击并且推出了汉化的“种姓等级”制度,三十多年后,公元528年河阴之变,北魏的实质性政权就此崩塌。

西晋和北魏的崩塌原因注定很复杂,一个王朝的灭亡注定是个综合因素决定后的历史选择,但孝文帝人生中的最后几年该付多大的责任,一路跟下来的读者心中会有一个评价。

北魏比西晋更可悲的地方在于,西晋需要门阀的利益交换才能完成改朝换代,北魏却在堪比顶级运动员的体魄下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中国人不是印度人,种姓那一套在这片土地永远走不通,中国人自古勤劳、勇敢、奋斗、拼争、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中国的历史上曾经用了西晋和北魏两个强烈的样本向后世展现了阶层极度固化垄断后世道的崩坏的速度究竟有多么快。
只要这片土地出现了绝对的垄断和阶层的固化,最多三四十年,注定崩塌!
北境的烈火已经烧起来了,天下大势即将重新洗牌,下个时代的主人们已经被裹进这轰轰烈烈的乱世洪流了。
武川男孩们,该上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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