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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运动员最怕与什么挂钩?
不是输,不是负伤,而是兴奋剂。
在观看即将闭幕的东京奥运会时,大家应该都发现了,在中国、美国、澳大利亚这些国家名字中,夹杂着一个「ROC」(Russian Olympic Committee)。
今年举办的东京奥运会上的俄罗斯奥委会代表团。
图片来源:Yahoo Sport
ROC即俄罗斯奥委会,并不代表俄罗斯官方。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这是因为在2019年,俄罗斯被发现使用兴奋剂,世界反兴奋剂机构(WADA)对其进行处罚,禁赛4年。
虽然国际体育仲裁法庭改判禁赛两年,但俄罗斯仍然无法以国家名义参赛,那些不涉及舞弊的俄罗斯籍运动员只能以「中立运动员」身份参赛。
当这些运动员拿到奖牌时,颁奖现场奏起的是柴可夫斯基的《第一钢琴协奏曲》,而非俄罗斯国歌,升起的旗帜也是ROC的会旗。
奥运会赛场上的俄罗斯籍运动员。
图片来源:CNN
几天前,东京奥运会也出现了首例兴奋剂案例。尼日利亚的短跑运动员布莱辛·奥卡巴雷(Blessing Okagbare)被检测出体内有违禁物质,被取消比赛资格。
尼日利亚运动员布莱辛·奥卡巴雷被取消比赛资格。
图片来源:Evening Standard
根据法国国际广播电台报道,已有20名运动员因未能通过兴奋剂检测而退出东京奥运会。
为什么兴奋剂屡禁不止?
兴奋剂往事
其实,俄罗斯使用兴奋剂并非这一两年的事,在2011年之前甚至更早,俄罗斯就已经系统性地为运动员们提供兴奋剂,还帮助运动员躲过WADA的反兴奋剂测试。
俄罗斯的前副总理维塔利·穆特科(Vitaliy Mutko)在面对俄罗斯爆发出大批量的兴奋剂丑闻时表示:
「每个人都在用兴奋剂,我们不过是做了同样的事。」
可见兴奋剂的使用有多么普遍。
在WADA在2018年检测的263519份尿液、血液样本中,有0.6%的比例检测出了兴奋剂,相关运动员受到制裁。
运动员使用兴奋剂的现象十分普遍,在一些国家、运动项目中尤为严重。

图片来
源:The Economist
2018年的一项研究中,研究人员通过匿名、随机回答的方式,采访了两项大型赛事中的2000多名运动员,其中有43.6%都承认自己在过去一年内曾使用兴奋剂。
根据这个比例,研究人员们估计,在本次东京奥运会超过11000位运动员中,仍可能有超过千人在使用兴奋剂。
人类使用兴奋剂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很早,在那时,使用兴奋剂并非一件可耻的事。
早在古希腊时期,就有运动员和角斗士使用兴奋剂,它们多是蘑菇、草药或葡萄酒的混合物,可以让人忽视痛苦,刺激人的速度、爆发力,使人愈加亢奋,耐力也会延长。
那时候,没有人觉得使用兴奋剂有什么不妥。可是总在悬崖边试探,稍有不慎就会跌下悬崖。
古希腊的奥运会。
图片来源:National Geographic
1904年,美国圣路易斯奥运会上,美国的田径运动员托马斯·希克斯(Thomas Hicks)在马拉松比赛中赢得金牌。
双腿没有停止奔跑,意识却已经模糊。他在冲过终点后昏倒在地,在医生的抢救下才勉强救回性命。
托马斯·希克斯参加马拉松比赛。
图片来源:Post-Dispatch Archives
原来,希克斯在赛前用白兰地服用了一种名为「士的宁」的药物,又名马钱子碱。这种药物含有剧毒,一般用来毒杀老鼠这样的动物,小剂量服用却可以振奋精神。希克斯便是把它当作兴奋剂来使用。
希克斯的这次意外并没有引起轰动,越来越多的药物被运用到运动员身上,苯丙胺、麻黄碱也逐渐普遍起来,甚至东德政府还系统化、规模化地用药物来提高运动员的成绩。
随着现代化学技术水平的不断提高,出现的兴奋剂种类也越来越多。
最早的兴奋剂多为刺激药物,比如神经胺类药物、咖啡因类;
到了第二阶段,出现了药理更为复杂的药物,主要以合成类固醇类为主,还有一些麻醉止痛剂、利尿剂等;
随着对基因的研究,第三阶段就会采用一些内源性激素,还有一些基因兴奋剂等。
虽然不是所有的药物都被证明有效,但仍有一些药物被广泛使用。比如一种合成雄激素(AAS),这本是儿科药物,却被发现可以用来增强肌肉力量,加快恢复。
那是一个兴奋剂大行其道的时代,从20世纪70年代以来,人人都在创造纪录。
更夸张的是,很多纪录直到今天仍然保持着。比如1988年的汉城奥运会上,美国的短跑名将乔伊娜(Florence Griffith-Joyner)在100米短跑中创下了10.49秒的纪录,这个纪录直到今天也无人打破。
创下纪录的短跑名将乔伊娜。
图片来源:Britannica
据统计,从上世纪70年代以来有16个女子田径项目的世界纪录有一半都存留至今,难以突破。
可以说,那是一个「兴奋剂的英雄时代」。
反兴奋剂的到来
体育界有这样一句话:
「查出来叫兴奋剂,查不出叫高科技。」
大家都知道,兴奋剂服用过多是有害的,一个个年轻运动员被作为小白鼠,在主动或被动的情况下试验了各种各样的药物。一些年轻的女性运动员会出现男性特征,甚至过早死亡。
到了1960年,终于出事了。
那一年的罗马奥运会上,丹麦的自行车运动员克努德·詹森(Knud Enemark Jensen)服用了苯丙胺与酒精的混合物,赛前精神抖擞,却在比赛中突然倒地猝死。
这是奥运历史上第一个因为服用了兴奋剂而去世的运动员,由此拉开了反兴奋剂的序幕。
我们常听说的毒品「冰毒」,就是属于甲基苯丙胺。
图片来源:Chemtrue
1968年,国际奥委会首次在奥运会上实施兴奋剂检测,共有8种禁药在检测范围内。在那一届的墨西哥奥运会上,瑞典的一名女运动员被检查出体内酒精含量超标,被剥夺名次,成为奥运会上反兴奋剂的第一个牺牲品。
到了2010年,兴奋剂目录已经分为七大类,涵盖了219种药物。被禁止的兴奋剂种类也不再局限于化学药物,还包括了我们上面提到的血液兴奋剂、基因兴奋剂等。
在兴奋剂的检查工作中,会有尿液采样、实验室分析等程序。
当然,随着兴奋剂种类的延伸,针对新型兴奋剂的检测手段也在增多。
在1964年以来的奥运会检查中,基本都是采用尿检,到了1989年的世界滑雪锦标赛中,已经开始出现了血检。之后,更是出现了飞检,即在比赛之外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有可能进行的突击检查。
1998年,环法自行车赛被爆出运动员大批量使用兴奋剂,其中包括全球瞩目的明星车手兰斯·阿姆斯特朗(Lance Edward Armstrong)。
之后,阿姆斯特朗还连续七次获得环法自行车赛的冠军,直到2012年才被正式认定长期使用违禁药品,剥夺1998年之后的成绩。
这一次的丑闻被认为是「体育界前所未有的最精密、最专业、最成功的禁药服用计划」。
明星车手阿姆斯特朗,曾是全球数百万人的偶像,在2013年承认自己长期服用兴奋剂,被视为体育史的大丑闻。
图片来源:Eigo Daily
同时,这个丑闻也迫使国际重视反兴奋剂,国际奥委会为此建立了一个独立的、专门的国际反兴奋剂机构——世界反兴奋剂机构。
1999年11月,WADA正式成立。它独立于国家政府、体育组织、奥委会,专门用于对抗兴奋剂的滥用。
WADA长期致力于反兴奋剂,清洁竞技体育。
图片来源:Reuters
可不难发现,这个机构建立以来虽然发现了一起又一起的兴奋剂事件,可直到今天,某个国家、某个角落,仍然有运动员为了胜利在采取舞弊手段,不顾比赛公平、不顾身体健康,将药丸、液体送入自己的体内,以获得短暂的能量与荣誉。
为什么兴奋剂屡禁不止?
一方面是因为不断有新的药物出现,检测和禁止的手段总是晚于药物的制作,甚至一些比较偏门、并未完全验证安全性的药物也会因为急功近利而投入使用;
另一方面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面对日益严格的检测技术,想要投机取巧的运动员总能找到漏洞并加以利用,逃过监管。
除此之外,还有政府帮助、机构腐败、标准在不断变化等原因。
前国际田联主席拉米·迪亚克(Lamine Diack)就涉嫌了贪污受贿、敲诈勒索等多项罪名,指导、帮助、甚至是操控了运动员使用兴奋剂,从中获利。
对于如何加强兴奋剂的监测,有三个主要手段。
第一种,完善「吹哨者」制度。对于反兴奋剂行动,举报者是关键的一环。
当然,并非所有的举报都有效,在竞技赛场上尤是。在接到举报后,WADA会根据线索展开调查,进行查验。同时,鼓励举报者也要保护好这些吹哨人,免遭其遭受报复。
第二种,增加资金的投入、采取多样化的检测手段。
目前,WADA每年的预算是4000万美元,主要由各国政府和国际奥委会提供。或许也可以有一些清奇思路,比如让赛场上的对手互为检测机构,让双方实施各自的监督、检测,再比如随机随时随地对运动员进行检测。
第三种,加强机构的独立性,摒除政治压力,加强自身的监管。将WADA的控制权独立于各国之外,可以引入更多的新鲜血液,比如律师、警察等。
兴奋剂带来的狂热滥用,反兴奋剂的围堵追杀,两股势力至今都难分难解。
为什么我们反对兴奋剂?
《体育画报》(Sports Illustrated)曾做过这样一个调查,他们采访了一批奥运运动员,其中有个提问是「如果给你一种药物,你会获胜并且不会被抓,你愿意吗?」98%的运动员选择了愿意。
更可怕的是接下来的提问:「如果给你一种药物,5年内你会一直得胜,但5年后就会死去。你愿意吗?」仍然有超过50%的运动员的回答是,愿意。
可以想见,一名运动员对于兴奋剂,或者说对于胜利是多么的渴望。
也曾有人认为不应该禁止兴奋剂,人类都已经使用了那么多物理手段来提高成绩,为什么化学手段就应该阻止?
其实理由有很多,最直接的理由便是前面所谈到的,出人命了。
1960年的罗马奥运会上,詹森倒地猝死的画面。
图片来源:Sports Integrity Initiative
过量地服用兴奋剂,极容易在运动中猝死。
如今,虽然因为服用药物而猝死的新闻已经很少见,但这些药物对于人体的伤害仍然留在很多运动员的生命里。长期使用兴奋剂,男性可能出现代谢紊乱、肝功能异常、皮疹等疾病,女性则会出现月经紊乱、秃头、易怒等症状。
这都是以自己的健康、甚至是生命为代价。
其次,使用兴奋剂,会迫使其他人也服用兴奋剂。
俗话说的「」,大家都在用兴奋剂,一个运动员如果不用,相当于眼睁睁看着自己失败。这样的压力下,谁还能相信天赋、努力可以胜过科技,胜过药效呢?
再者,体育应当是个人的、自由的。
体育在出现之初应该是为了强健体魄,发挥出个人的潜能。这种精神与个人主义相伴相生,竞技体育首先要保证人的价值、重视人的健康,保证其公平性,才有其存在、延伸的合理性。
运动员的成绩也许会决定他们一生的道路,那些数百万的合约、高昂的出场费、风光的代言,会为明星选手们带来数不尽的经济利益。
于是,有很多职业运动员就在体育的赛道上倾尽了童年、青春,「」成为了唯一目标。
最后,体育绝不应该是政治的附属。
奥运会的金银铜牌,不仅仅是个牌子。奥运会的排行榜,也不只意味着在这场运动赛事中,大家各自的能力、运气的总和。
它太重了。
奥运会背后是沉甸甸的国家威望,是公众、舆论、民族荣誉这些沉重的目光。它直直地注视着你,生怕你失掉一颗球,就像成败荣辱都在这场分数里。
可是,奖牌并不是体育竞技的全部。它是「更高、更快、更强」,但也是「友谊第一,比赛第二」,是领奖台上不同国籍的女孩们怀抱着鲜花高昂骄傲的灿烂笑脸。
这些都不应该被政治、被「」所抹杀。
大国之间的博弈不应该压在竞技体育身上、压在这些年轻运动员的身上。
当政治的阴影覆盖于竞技体育之上,兴奋剂被作为去向胜利殿堂的捷径,奥林匹克精神也就荡然无存了。
何时竞技体育会超越国家、超越民族,成为纯净的体育本身呢?
参考文献
DAVID A BARON.Doping in sports and its spread to at-risk populations.World Psychiatry, 2007-06.
Sun Yang’s doping ban halved but swimmer will still miss Tokyo Olympics.The Guardian, 202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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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E Yesalis.Performance-enhancing substances in sport and exercise.Performance enhancing substances in sport and exercise, 2002.
徐斌.世界政治博弈阴影下的竞技体育兴奋剂滥用反思.南京体育学院学报, 2016-12.
兰薇.反兴奋剂法律规制中的权利冲突及其化解原则.天津体育学院学报, 2016-01.
吴亮.法社会学视野下的兴奋剂事件.广州体育学院学报, 2017-07.
徐祥峰.体育科技发展中的利弊共存现象.武汉体育学院学报, 201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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