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业家功能与人类经验 ——超越亚当•斯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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企业家功能与人类经验

——超越亚当•斯密

©文 \ 杨伊森

>>Ethan Yang<<

♕译：禅心云起编：瑞秋的春天

里

伯特•穆里根的作品《企业家功能与人类经验》（Entrepreneurship and the Human Experience）承担了一项崇高的使命：将我们看待经济尤其是企业家基本角色的方式情境化和人性化。这本书富有逻辑地贯穿了一系列重要且互补的主题。其中包括了基础经济学课、对人们如何扮演企业家角色的入门性解释、对企业家作用功能的深入阐明以及对中央计划的反驳。

这部作品本身就是奥地利学派经济学的优秀应用和扩展，引用了广泛论述企业家作用的科兹纳、米塞斯、哈耶克和熊彼特著作。穆里根本人是一位颇有成就的经济学家，现任印第安纳大学商业和经济学院院长。当书中谈到诸如商业周期之类的话题，以及批评从凯恩斯主义、新古典到公有制计划经济的各种学派时，他的学识也得到了充分展示。

本书来得及时，原因不外乎：对于企业家在推动社会进步中发挥的核心作用，人们的认识似乎还是懵懵懂懂的。从本质上说，企业家存在是为了解决哈耶克和科兹纳等经济学家所倡导的知识问题。我们居住在一个分散信息的系统中，主观价值基本上是未知的，偏好是独特的，效率是次优的，而稀缺性是生活中活生生的事实。

有鉴于此，我们要如何提供社会正常运转所需的服务？穆里根引用了伟大的亚当•斯密那句有名的断言，即经济是由一只看不见的手引导的。然而，对于穆里根来说，这种解释过于简单，遗漏了经济的一个基本机制——企业家。企业家通过经济核算做出决策，创新、发明和冒险，推动了经济发展并给市场带来深远的影响。他对此解释道，

“要实施一项创业计划，企业家就必须构思并实施一条路线图，以获得必要的资源组合，在一个生产过程中将这些资源结合起来；要以一种有吸引力的方式，将产品销售给目标市场人口；然后，他也许还会实施战略来扩大其市场利润空间。”

指导经济的未必是某种抽象的力量。更确切说，是供应商和消费者以企业家的方式做出的无数决策在引导着经济。他阐述了新古典经济学家如何倾向于将经济行为视为一组优化问题，可以用一系列方程和图表来加以绘制。这些方程过于简单，没有解释企业家的高度“破坏性”行为，而在完全信息的假设模型中，这种行为是无法得到根本解释的。

在市场中，信息不完全和效率低下，正是企业家行为存在的原因。这种行为反过来又有助于利用和弥平这些缺陷。路德维希·冯·米塞斯（Ludwig von Mises）解释说，企业家对此类问题保持警觉性，并依据市场信息采取行动。这可能有多种形式，比如套利，即企业家利用资源和产品市场之间的价格差异；比如通过转移投入和提高效率来提供更便宜或更高质量的产品；再比如改变市场的创新和发明，给各行各业最终带来巨幅调整的冲击震荡。

最终，当消费者的需求得到满足，供应商因提供有吸引力的产品而得到回报时，利润就产生了。尤其是，企业家功能不等同于简单地对供求作出反应，因为企业家往往花样百出，创造出新的产品，这些新产品以前从未存在过，甚至根本不存在于消费者的头脑中。穆里根援引了亨利·福特的一句名言：

“如果我问顾客想要什么，他们会要求一匹更快的马。”

如果企业家们决定不冒险、不押注于完全不同于以往的创新，那么社会就不会拥有汽车，就不会取得超越马匹的进步。以供给满足需求，不过是企业家提供的服务之一种。能够投入人才、财富和风险，想象并创造出出可能受欢迎（也可能不受欢迎）的实验性或创新产品，是企业家向社会提供的一项基本功能。

他们的成功得到了丰厚的回报，比如史蒂夫•乔布斯和iPhone、杰夫•贝佐斯和亚马逊等等。然而，失败意味着时间和资源的浪费，这对许多人来说，可能是职业生涯的终结。总体而言，承担风险，希望改善自己的境况，是创业经验和人类进步的一部分。

我们可以用多种方式将这一点置于背景中考虑，比如一群大学生筹集资源创建了一家初创公司，一家像苹果这样的老牌公司推动一项新的软件升级，或者一个移民为了寻找更好的机会而移居到一片新的国外土地。

穆里根对两种关于企业家在市场均衡中所扮演角色的奥派观点进行了引人入胜的分析，一种是伊斯雷尔·科兹纳所倡导的，另一种是约瑟夫·熊彼特所支持的。他写道，

“熊彼特式企业家破坏均衡，而科兹纳式企业家则朝着新的均衡进行调整。”

这两种截然相反的视角可以轻易地合为一体，两者都在经济秩序中发挥着重要作用。穆里根进一步解释说，科兹纳式企业家利用市场上的信息不对称，利用方式是使市场更接近于均衡。他在根据消费者需求定制创业计划时，对于低效率和各个市场之间的差异保持警觉性，以便达成这一目标。

例如，一位科兹纳式企业家会注意到，华盛顿特区一入夏就到处都是需要短租的实习生。他利用住房短缺的机会，将自己拥有的一些房产改造成便宜的出租房。他注意到住房需求与供给之间的不均衡，然后做出了一个决定，通过提供更灵活的住房选择，使市场更接近于均衡。

而一位熊彼特式企业家试图用某种创新来打破市场均衡。这一版本的企业家寻求获利的方式，是使市场偏离均衡而非趋向均衡。这一类人士通过推出像智能手机这样具有吸引力和创新性的产品，在供需之间创造了新的市场不对称。因此，第一个将新产品投放市场所形成的这种短期垄断，制造了一种新的、直接的短缺。然后，这位熊彼特式企业家将尝试通过引入新功能和新产品来创造新的颠覆。不是像科兹纳式企业家那样试图缓解短缺或盈余，熊彼特式企业家通过引入新产品创造新短缺或通过寻找更有效的生产方式创造新的过剩。

这两种类型企业家，在一个既辉煌而又缭乱的经济体系中，扮演着不可或缺的角色。我们应该拥抱这些英雄，因为他们负责维持和发展社会正常运转所必需的价值连城的服务。迪尔德丽·麦克洛斯基指出，当社会接纳有进取心和追求利润的个人时就会产生巨大的好处。她特别指出，

“来自到（和关系到）布尔乔亚思想——产生于1800年后技术观念和一些制度概念上的裂变，奠基于通往（经受市场检验的）更大进步的大规模意识形态转变。”

通过释放自生自发的市场秩序，允许社会通过企业家行动来运转，社会变得更加繁荣。这就是为什么杂货店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琳琅满目的商品，这就是为什么每个家庭都用上了电，这就是为什么几乎每个人都拥有了一台掌上电脑。这些都是未经许可的创新、白热化的竞争以及无数企业家出于盈利可能性而自愿承担风险行为的产物。

当然，这并不是穆利根在谈到商业周期时所解释的一个完美、干净的过程。并不是每一项发明或投资都是生产性的或高效率的。这就是衰退经常发生的原因，也就是在不良决策的后果成为现实之时。

当不良投资表现为负回报（亏损）时，企业家就会被激励去重新评估和重新配置。最终，良好决策的成果得以实现，然后经济复苏并进入繁荣期。

这和生命周期一样重要和紧迫。然而，来自不同传统的政府决策者和经济学家认为，这一过程无论如何都可以得到调整或消除。穆里根解释了这种与自然抗争的徒劳尝试通常会怎样导致负面的结果。他写道，

“然而，扩张性政府政策，特别是货币扩张，妨碍了企业家计划的自然维持，使其无法持续地保持相互协调。”

贯穿全书，穆里根非常彻底地解释了导致经济衰退并最终导致商业周期的自然和必要的过程。【和作者观点有别，大部分奥派经济学家认为，在一个政府干预极少的自由市场中，表现差劲的企业家会在竞争中被淘汰，因此这种个别企业家决策的失败一般只会影响到个人，即使会导致经济衰退，那也只是局部的、有限的和暂时，很快获得恢复，甚至谈不上构成周期。——译者注】

他论及并批评了凯恩斯主义经济学派最著名的扩张性和稳定化政策。他特别指出，扩张性政策往往以减少储蓄为代价来鼓励增加投资，同时会刺激不良决策。此外，他对财政刺激政策进行了批评，这些政策不仅受到凯恩斯主义者的青睐，也受到政府官员的青睐。他认为，

“凯恩斯稳定政策的一个明显缺点是，政府购买不像私人支出那样受制于市场对有效性的检验。”

这又回到了哈耶克风格的知识问题，该问题概述了如何不可能将（各人）偏好和需求的信息整合到同一屋檐下。没有一家组织，当然，也没有一个人，能够全面地管理经济。市场自发进行中的、看似无限的自愿交易，产生了社会中有效而公平的资产分配。消费者，而不是政府，根据他们的个人偏好来决定什么是最有用和最必要的。

在穆里根带领读者了解了企业家的角色和在市场中发挥作用的力量之后，他就很便捷地带我们进入了这本书的最后一个部分。那就是中央计划的危险和无能。对历史的任何基本解读都表明，官僚和政客们很容易陷入狂妄自大而不可自拔，相信没有自己不能做到的事，并妄图从整体上计划一个经济。我们已经在苏俄、在委内瑞拉、在朝鲜以及在其他不幸的社会中看到了这类行为最可怕的结果。我们甚至也可以在美国观察到这种情况，因为疫情禁闭导致小企业大量倒闭，财政刺激方案也没有发挥出预想当中的作用。

穆里根认为，依靠企业家计划的经济是灵活的、充满活力和创新的。通过将经济决策分散给按自己意愿行事的人，个体消费者和供应商，可以得到最好的结果。然而，正如穆里根所说，

“与市场经济中的企业家（他们要为自己在实验性创新中所犯的任何错误承担成本）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中央计划者不需要面对任何此类盈亏纪律。相反，在公有制计划经济中，消费者要承担中央计划者判断失误的恶果。”

从距离遥远的舒适政府办公室制定颁布的决策，永远不会像在董事会或厨房餐桌上制定的决策那样精确或有效。每一个决策，从购买什么食品杂货到公司合并的具体细节，都应该由那些直接从结果中获得收益或遭受损失的人来更好地执行。

穆利根的书在很大程度上是对许多伟大奥派经济学家工作的必要回顾和扩展。他用通俗易懂的语言，阐述了市场的良好运作方式和参与市场的角色。他提醒大家，我们是如何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并警告那些自以为有知识的人。穆利根用378页之多的篇幅，详细阐述了永恒的经济智慧和当代应用，传达了必要的信息。

经济学不应该被当成是一门不带烟火气、试图用方程式描绘世界的乏味学科。相反它作为一门科学，应该设法去理解由企业家的勇气和智慧驱动的市场时常纷繁缭乱的本质。它应该使旁观者对这种难以理解的方式感到谦卑：社会是通过自由和自愿的行为而不是一个中心指令组织起来的。正如诺贝尔奖得主、经济学家弗里德里希•哈耶克说过的那样，

“经济学一项奇妙的任务就是向人们证明，他们对于自以为能够加以设计的事情其实所知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