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瑟琳大帝如何激发了普京“特别军事行动”的灵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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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瑟琳大帝如何激发普京

对乌特别军事行动的灵感

©文 \ 詹姆斯 · 克拉普夫

>>James Krapfl<<

♕编译：禅心云起编：瑞秋的春天

弗

弗拉基米尔•普京，在2014年替俄罗斯吞并克里米亚辩解的演讲中，引用了18世纪的历史，也就是凯瑟琳大帝（叶卡捷琳娜二世）对于波兰-立陶宛联邦进行干预的那段历史。

毕竟，在对波兰-立陶宛联邦的第一次瓜分中，是凯瑟琳女皇夺取了现在的白罗斯领土，同时也为俄罗斯首次获得了这座半岛。

在21年后第二次瓜分中，凯瑟琳女皇获得了今天位于白罗斯和乌克兰大量土地。两年后，在对波兰最后一次瓜分中，她给俄罗斯积累了更多土地。

在领土野心上，凯瑟琳和普京有显著的相似之处。即使目前乌克兰的前景看起来十分黯淡，历史比较也给乌克兰人带来了绝处逢生的希望。

波兰-立陶宛联邦小史

波兰-立陶宛联邦是存在于14-18世纪、位于东欧和中欧的政合国。由“波兰王国”与“立陶宛大公国”在1569年联合而成，这个国家是“一个君主之下的共和国”，其面积和人口都位于欧洲前列。

波兰-立陶宛联邦在当时可以说独一无二：整个联邦的政治制度被称为波兰选王制，是贵族共和制和选举君主制的混合，君主权力受到法律和瑟慕（议会）的限制。这种制度是现代民主制、君主立宪制及联邦制的先驱。

该联邦呈现出超前性和多元性，以少有的宗教自由和对农奴的宽容而闻名。波兰当时享有世界比例最大的选民人数，还和荷兰阿姆斯特丹并列为16-18世纪犹太人唯二的避难所，这让欧洲史学家习惯称波兰-立陶宛为“最尊贵的共和国”。

该联邦两个主体国家，波兰王国和立陶宛大公国在原则上是平等的。虽然波兰并没有强制对立陶宛实行过同化政策，立陶宛大公国也在一开始保有相当大的独立性，不过波兰王国因为经济、军事、文化方面的优势较强而成为实际上的统治者，经过时间推移，立陶宛贵族在语言和文化上被波兰自动同化，以至于波兰立陶宛联邦对“立陶宛”这一概念的认同逐渐消亡。

在波兰黄金时代的几十年后，联邦在17世纪中期遭遇政治混乱期，国势江河日下，直到1772年开始被三大强邻奥地利（哈布斯堡-洛林皇朝）、普鲁士王国和俄罗斯帝国三度瓜分，最后于1795年亡国。

一幅身穿华丽长袍、头戴王冠、手持权杖的妇女画像——丹麦画家Vigilius Eriksen1765年绘制的凯瑟琳大帝肖像

干涉波兰

俄罗斯对外国选举的干涉不是从2016年才开始的。波兰在18世纪仍然维持着“选王制”，但经常遭到俄罗斯干预。俄干预的目的是确保其偏爱的候选人获胜。

1764年，叶卡捷琳娜二世向华沙派遣了一支军队，以确保她的情人之一斯坦尼斯瓦夫·波尼亚托夫斯基当选为国王（斯坦尼斯瓦夫二世），还宣称她的行动是为了“捍卫这个共和国的自由”。她本希望这个傀儡国王会令波兰软弱，但其表现却让她大吃一惊。斯坦尼斯瓦夫强势地对波兰进行了现代化改革。

在斯坦尼斯瓦夫二世支持下，改革浪潮席卷波兰。政府陆续展开经济和商业改革、鼓励工业发展、确保农民获得权利、与腐败作斗争、实施教育改革、努力实现联邦军队现代化，最重要的是，波兰开始编写一部新的宪法。

毁誉参半的波兰国王斯坦尼斯瓦夫·奥古斯特·波尼亚托夫斯基

作为宪法主要支持者，斯坦尼斯瓦夫二世宣称要“以英格兰和美利坚的宪法为基础，但避免以上两者的缺陷与错误，并尽可能根据国情来改写。”1789年后改革议案以及宪法编撰，都是为了让波兰成为独立自主的理性国家。1789年，瑟慕通过议案，成立一支隶属于国会、员额十万的陆军，并勒令驻扎在波兰的俄军即刻撤出，成功让波兰脱离俄国而独立自主。自由派波兰人相信祖国已经获得了充分安全保障，殊不知愤怒的俄国已准备好严惩波兰的计划。

凯瑟琳的反应是暗中组织波兰新教和东正教少数群体的民兵，并秘密资助一个敌对天主教民兵组织，使这个联邦国家陷入内战。

波兰唯一的重要盟友，奥斯曼帝国提出抗议，但凯瑟琳回答说，她对所谓的俄罗斯干预一无所知。震惊的波兰人于是组建了第四支反俄民兵组织，并向土耳其人求援。这引发了一场大战，凯瑟琳在战争中从奥斯曼帝国手中夺取了克里米亚和现在乌克兰黑海沿岸的大部分地区。

1774年条约保证克里米亚独立，但九年之后，凯瑟琳就单方面吞并了克里米亚。

瓜分波兰

与此同时，另一位开明专制君主——普鲁士的腓特烈二世（腓特烈大帝）——提议了对波兰的首次瓜分，俄罗斯的凯瑟琳女皇和奥地利的玛丽亚·特蕾莎女皇在他的劝说下达成一致，一方如果不合作，就可能要担心与另外两强作战。

一下失去30%的联邦领土，令波兰贵族深感震惊，促使他们对改革的态度更加开放。1791年5月3日，当俄国由于和土耳其的另一场战争而分心时，波兰通过了世界上第二部成文宪法（史称“五三宪法”）。

1791年，“大瑟慕”在华沙皇家城堡通过了波兰“五三宪法”

各国启蒙思想家都对波兰“五三宪法”给予高度赞誉，认为是那个时代非常先进的法律。托马斯·潘恩（Thomas Paine）称“五三宪法”是一座重大里程碑。埃德蒙·伯克（Edmund Burke）也称“贵族在任何国家于任何时间内都会获益（…）斯坦尼斯瓦夫二世在历史上开辟了一块属于伟大国王与政治家的地盘。”（波兰再次独立以来，以宪法通过日期而命名的“五三纪念日”是波兰最重要的节假日。1990年4月东欧剧变后5月3日再次成为波兰国家节假日。2007年，5月3日也成了立陶宛国家节假日。）

然而，并非所有波兰人都支持这项革新，在1791-92年冬天，凯瑟琳女皇将他们的代表召集到圣彼得堡，在那里他们密谋了推翻宪法的行动，成立了塔戈维查联盟。1792年，凯瑟琳的这些波兰同伙宣布叛乱，四天后俄罗斯军队没有宣战的情况下入侵波兰。

塔德乌什·柯斯丘什科（Tadeusz Kościuszko），这位美国独立战争老兵，现在负责掌控波兰军队。柯斯丘什科早年从波兰到美国参加革命，功勋赫赫。1783年，大陆会议为感谢他对大陆军的全心投入，升他为准将。柯斯丘什科返回波兰后，以少将军衔加入波兰新成立的军队。

1792年波俄战争期间，柯斯丘什科赢得了杰莱尼采战役（1792年6月18日）的胜利，成为第一批被授予当时新创造的、也是直到今天都是波兰最高勋章的勇敢徽章的人之一。在接下来的沃齐梅日（1792年7月17日）和杜宾卡（7月18日）战役中，柯斯丘什科都击退了在数量上优胜于波兰军队的俄国入侵者，并被认作当时波兰最辉煌的军事指挥官之一。

柯斯丘什科领导了一场成功的抵抗，直到支持波兰宪法的斯坦尼斯瓦夫二世改变立场。就在柯斯丘什科晋升中将的命令抵达他在谢切胡夫的军营前，国王已经加入了塔戈维查联盟并向俄罗斯投降。柯斯丘什科的军队在混乱中瓦解。对波兰的第二次瓜分随之发生。

一幅穿着军装的波浪形棕色头发的男子画像——塔德乌什·柯斯丘什科肖像

1794年，柯斯丘什科和其他爱国者从流放地归来，进行了恢复波兰独立的最后一次革命努力。众多平民涌向他们的事业，使波兰爱国志士获得了初步成功，但最终没能压倒俄罗斯和普鲁士的联合力量。1795年，第三次瓜分将作为一个独立国家的波兰彻底抹掉了123年。

顺便说一下塔戈维查联盟。这个政治联盟是由波兰-立陶宛权贵中的俄国“内奸”在俄国圣彼得堡建立的，以凯瑟琳女皇为后台。他们反对由大瑟慕通过的“五三宪法”，尤其是其中限制贵族特权的条文。然而，塔戈维查联盟的主要成员，不过是希望恢复宪法颁布前的原状，对波兰最后亡国始料不及、懊悔不已。“塔戈维查”在波兰也成了政治贬义词，类似于“愚蠢的卖国贼”，并一直沿用至今。

惊人的相似

与普京战略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2014年占领克里米亚的“小绿人”，隐瞒了他们身为俄罗斯士兵的身份，让人想起凯瑟琳女皇在波兰暗中挑起内战的策略。她向外国政客提供资金，削弱潜在的抵抗，加上她捍卫自由的漂亮话，预示着普京在欧洲及其他地区取得非凡效果的所谓混合战法。

俄罗斯对克里米亚的占领，就是这种混合战法的典范之一。2014年初，乌克兰政局发生了过山车式剧变，普京随即秘密策划了克里米亚回归行动。2014年2月24日，俄军乌里扬诺夫斯克第31独立近卫空降突击旅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首批抵达克里米亚半岛。该旅被关在舰船底舱的隔间里，早晨上到甲板时才发现已身处塞瓦斯托波尔黑海舰队基地。空降突击旅刚一弃船登岸，上级就命令摘掉所有国家和军队徽标，发给绿色巴拉克拉法帽、墨镜、护膝和护肘。此后，这支奇怪的“部队”被西方媒体称为“小绿人”。

在“小绿人”保护下，克里米亚亲俄势力相继占领了政府议会等办公机构和机场、港口等要地，驻守克里米亚的乌政府军措手不及，待到清醒过来，所有军事设施已经全部被控制。俄方几乎一弹未发，就占领了克里米亚。在占领过程中，普京始终否认“小绿人”是俄军，直到一年后播出的纪录片中，普京才承认“小绿人”就是俄军，但仍辩称该地区的俄军数量未超出条约限制，且未动用武力，并不违反国际法。

普京甚至声称，他要像凯瑟琳女皇保护东正教徒那样，保护海外的俄罗斯族人。就像凯瑟琳在西方拥有支持波兰臣民接受她“开明”统治的粉丝一样，一些西方人也相信普京关于给乌克兰“去纳粹化”和捍卫“欧洲”价值观的宣传。

虽然没有任何历史对比是完美的，但普京的动机显然和凯瑟琳的动机是相同的——尽可能扩张俄罗斯的势力范围。凯瑟琳不惜一切代价阻止波兰进行自我改革；当再也无法以非正式保护国身份支配波兰时，她尽可能地吞并了波兰的大部分地区。

一个女人的雕像出现在一群男人的会议后面。2020年3月，在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和普京的会议背后矗立着一座凯瑟琳大帝的雕像。

“难以被消化的”乌克兰人

自2004年以来，乌克兰一再努力进行自我改革，而这种情况是普京所不能容忍的。保护国状态一旦维持不了，他就选择了吞并。他再次对乌克兰采用了凯瑟琳女皇风格的秘密行动、分化策略和混合战法。

然而，将凯瑟琳和普京进行比较，也表明乌克兰尚存某种希望。1772年，哲学家让-雅克•卢梭提醒波兰人：

“你们可能没办法让他们不吞下你们；但至少要让他们无法消化你们（…）在波兰人自己心中建立起共和国。”

这就是波兰如何以流亡和地下状态最终生存下来的方式，直到条件促成了该国的浴火重生。

基辅2013-14年的亲欧盟示威运动，使乌克兰在其公民心中复活。他们今天的英勇抵抗表明，他们最终也将是难以被消化的。尽管通过骇人的暴力，普京有可能取得军事胜利，但他最终无法赢得精神上的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