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国的医院里，穿白大褂或其他医疗制服的除了医生护士，还有一帮至关重要的人，他们就是医疗社工，medical social worker。社工虽然不给病人开药打针做手术，但他们是医院里少数有权查看病人资料、和病人直接交流的人。和医生护士一样，社工也要查房，有时候和医生护士一起，有时候自己单独。国内的病历里大多只有医生的病程记录和护士的护理记录，而美国的病历里除了这两样，还有的就是社工的记录。每个工作日每个组的高年资住院医除了要向主治汇报病情，还要向社工汇报每个病人的情况。

那么这些社工都做什么呢？我接触社工大多是在病房，和社工打交道最多的内容是病人的去向。我们把病人治疗到可以出院的程度，病人如果能自己回家，或者能联系到人来接，社工就可以不管。但我所在地区医院很多是缺少社会支持的病人，病到支撑不住了才来医院。对于这样的病人，医生和护士在医院内提供的医疗服务解决不了病人的长期问题。这时候就轮到社工出手了。
比如一个八十九岁孤寡老人，因为频繁摔倒住院。病情稳定后由物理治疗师评估病人适合入住长期的看护院，社工就会给区域内的看护院群发申请，天天骚扰，直到病人被接收。再比如一个40岁墨西哥无证移民，吸毒和酗酒，缺少正式工作，因为酒精戒断和肺炎住院，出院前社工交谈，如果病人有戒毒戒酒意愿，就会安排病人入住专门的康复中心。病人表示如果有一份工作就可以远离毒友和酒友，社工也会安排进行职业培训。再比如病人是人口贩卖或家庭暴力受害者，在进入庇护所之前，社工也可以安排病人临时在医院居住，有病治病，没病暂时休息，一日三餐有线电视由政府和慈善机构负责。
上面这些是大事，小事就不计其数了，比如病人行动不便，出院想要根拐杖或者那种带轮子的walker，找社工；透析病人寻找就近的透析中心，找社工；疫情期间家属想要和病人来一次视频通话，找社工……

社工往往和固定的医疗组合作。社工好不好，直接影响到医疗组的工作顺畅程度，间接影响到医疗质量和安全。好社工休假几天，医生们都会盼星星盼月亮一样。
社工的工作很杂，但不要以为社工就是在医院里打杂的。社工是美国大学一个正式的专业，需要四年的大学，类似咱们的本科，大部分从业者需要再进修一个硕士学位。作为医院社工，还需要进行专门的培训，学习医学相关的课程。

社工还是一个历史悠久的传统专业，就算忽略正式进入大学专业之前的发展阶段，美国的社工专业也有一百多年历史。美国第一个社工专业大学课程开始于1898年，地点是百年名校哥伦比亚大学。除了医疗社工，军队、学校、企业也都有专门的社工。影视剧里常见的社工则与家暴相关。
中国的医院社工一度与美国同步。协和医院1917年成立，1920年就成立了社会服务部，由在中国出生的美国人蒲慕德建立，专门帮助生活有困难的病人。到了1950年代，被中国大社会接管，从此社工这一角色从中国医院消失，2000年才在少数医院重生。目前在绝大多数医院，社工依然是缺席和边缘化的，很多医生护士包括医院管理者都不知道社工是干啥的，病人更不明白。
虽然社工逐渐被引起重视，国内很多大学也开设了社工专业，我对医院社工的前景还是持观望态度。从社工的定位和服务对象来看，它不会是一个很来钱的行业，要付出很多，但得到很少，至少经济上是这样。另外，医院管理者或许对引入社工存在不切实际的期望，希望他们能够解决或减少医患矛盾。这个矛盾不是增添几个人手就能解决的。但不管怎样，医学社工这个医学发达国家实践百年不可或缺的角色，不该在中国的医院里继续缺席了。

2022.0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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