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老C


泽连斯基也许无力治国,然而,在高光的国际政治的舞台上,他可以淋漓尽致的发挥自己的表演天赋。
1、
在2月23日,俄罗斯入侵乌克兰的前一天。《纽约时报》刊登了乌克兰《基辅独立报》主编的一篇文章,严厉的批评的泽连斯基。文章是这么评价他的:
然而,事实却更加平淡无奇。泽连斯基,这名演艺人士和表演者,已经被现实揭开了他的面具,暴露出他只是令人沮丧的平庸之辈。
在他担任总统近三年之后,问题很明显了:泽连斯基倾向于把一切都当作一场表演。对他来说,姿态比结果更重要。为了短期利益,战略目标被牺牲了。他使用什么词语并不重要,只要有趣就行。如果风评很差,他就会不再倾听,让自己置身粉丝的包围之中。
泽连斯基似乎并不太担心腐败问题——至少当那些牵涉其中的人与他关系密切时是这样。2020年3月,当泽连斯基幕僚长的兄弟被发现提供政府职位以换取金钱时,泽连斯基什么也没做。最近,一名醉酒的高级议员在一场可能是由他造成的车祸现场向警察行贿,被摄像头拍了下来。公众被激怒了,但泽连斯基只是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表示不赞成的话,然后就当没事了。
泽连斯基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忠诚的人,而不是合格的人。泽连斯基的一位曾是电影制片人的老朋友被任命为幕僚长,与他的其他朋友和知己们一起行使着巨大的权力。安全部门由他的一位曾是企业律师的发小监管,而总统在议会中的政党则由一位忠诚的前信息技术商人掌管。总统周围的圈子变成了回音室。在这个过程中,泽连斯基变成了他竞选时反对的那种政界人士:孤僻、封闭,周围都是唯唯诺诺的人。
一个明显不称职的总统,开战仅仅几天之后,在社交媒体的帮助下,出乎意料地成为了乌克兰最需要的领袖,成为了西方世界的一个英雄人物。泽连斯基在欧洲议会发布演讲,他用乌克兰语演说,由口译为英文,演讲过程中,口语翻译潸然泪下。欧洲议员听后起立热烈鼓掌。
泽连斯基在一夜之间,从一个平庸之辈变成战争英雄。
有些人嘲笑泽连斯基,觉得一个在剧中扮演总统的喜剧演员,怎么能真的被选为总统。殊不知,在西方的选举民主政治中,政治人物最重要的一项技能,就是演技。政客和演员之间的距离是最短的。泽连斯基也许无力治国,然而,在高光的国际政治的舞台上,他可以淋漓尽致的发挥自己的表演天赋。
2、
西方选举民主政治的起源,是希腊和罗马的广场政治。政治家最重要的技能,就是能在广场的演讲中,调动市民的情绪,说服市民支持他们。这一点,泽连斯基无疑非常擅长。
那些知名的演讲者,能把黑的说成白的,能把白的说成黑的,还能让听众信服。
凯撒遇刺后的马克安东尼,用一场伟大的演讲,改变了罗马的历史。那些本来欢呼着“布鲁图拯救了共和国,凯撒是一个暴君。”的罗马人,被安东尼的演讲所感染。他们呼号吼叫,他们焚烧元老们的府邸,找寻布鲁图和卡西乌的踪影,把反对凯撒的人撕成碎片。
希特勒也是演讲的绝顶高手。我找过他的演讲视频,虽然听不懂德语,但也能感受到他演讲中的魔法一般的力量。
1922年的希特勒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名门出身的汉夫施坦格尔在啤酒馆中听了希特勒的演讲,他是这样评价的:“一小时前还在吵吵嚷嚷,把他推来推去的群众,那些高声怒 骂的人们,现在变得鸦雀无声,深受感动。他们屏息倾听,早就忘却了伸手去取啤酒瓶,似乎把讲演者的每一个字都喝了进去。”
美国著名国际政治学者汉斯·摩根索的评价是“作为犹太人,我本能地感到恐惧,但我永远不会忘记当我听到这个人演讲时,被吸引和沉醉得几乎瘫痪的感觉。”
3、
广场政治的力量不仅仅是来自演讲者,更重要的是观众情绪感染(audience emotional contagion)这个心理学词汇直接用了contagion(传染病)这个字。
大家在观看体育比赛中,可能经常会有这种情况。你的朋友拉你去看一场球赛,你可能对足球毫无兴趣,对主客队也一无所知。但当你身处球场时,却忍不住的被周围狂热的球迷的情绪所感染,和他们一起欢呼,一起悲伤。通过情绪感染,群体的成员们能够相互刺激并相互强化反应,直至达到一定的狂热程度。
在群体情绪中,保持冷静的人,就会显得格格不入。大家都在感动,大家都在愤怒,为什么你不感动呢?
日本作家田中芳树描写了这样的一个情节:
汹涌的热血在会场中六万人的体内沸腾着,大家都纷纷站起身来,手握拳头,高举手臂,并且高高地挥舞着军帽,振臂狂喊.在这些人当中,只有杨威利仍坐在座位上没有起身。
军官,为什么不起立?一位满脸横肉的中年军官怒道。杨放眼望去,随即平静地回答:这是一个自由的国家。不想起立时,当然就有不起立的自由。我不过是在行使这种自由罢了!
然而,在群情激愤时,不起立就是罪过。
今天在西方国家弥漫着自我感动的反俄情绪,反俄罗斯是一种政治正确,人人过关人人表态。俄罗斯问题上没有不起立的自由。
一位俄罗斯女歌唱家Anna Netrebko发表了这样的声明:
“首先,我反对这场战争。我是俄罗斯人,我爱我的国家,但我在乌克兰有很多朋友,现在的痛苦和苦难让我心碎。我希望这场战争结束,人们能够生活在和平中。这是我所希望和祈祷的。然而,我想补充的是,强迫艺术家或任何公众人物公开表达他们的政治观点,谴责他们的祖国是不对的。这应该是一个自由的选择。我不擅长政治。我不是政治专家。我是一名艺术家,我的目标是跨越政治分歧团结起来。”
然后她因为这个声明不够政治正确,没有坚决反俄,被欧洲音乐界封杀。在群情激奋的环境下,保持沉默都是一种奢望。
4、
传统的广场政治,最多也就是几万人。然而,新的传播媒介,将广场政治的威力,十倍百倍的扩大。社交媒体,把这种基于群体情绪的广场政治,发展到了极限。
社会出现重大热点事件,会出现朋友圈的刷屏。在群体的情绪下,不转发不表态,就像犯了错误。至于事件的真相如何,并没有什么人会真正关心。重要的是情绪。
社交媒体的爆文,和广场政治的演说,本质上没什么区别,都是调动听众/读者的情绪。争取制造出观众情绪感染。
然而情绪是一种非常危险的东西。情绪有两个大问题。
首先,情绪是激烈而黑白分明的。
群体大众的情绪也是这样。要么是好人,要么是坏人。“四条腿好,两条腿坏。”是最容易被群体大众理解的逻辑。善良的小白兔被邪恶的大灰狼欺负,马上会让网友们义愤填膺,在朋友圈争相转发,瞬间引爆舆情。
俄罗斯和乌克兰的争端,是一件高度复杂的事情。很难简单的用一句话评价谁对谁错。俄罗斯是入侵者,但乌克兰也不是洁白无瑕的小白兔。即使美国很多学者,也认为北约和乌克兰自身,对这场战争同样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但情绪永远无法理解现实的复杂。
被情绪支配的观众,要么是乌粉。乌克兰就是绝对正义,俄罗斯就是侵略者大魔王。对俄罗斯的任何制裁,对俄罗斯人的任何报复,都是合理的。西方的社交媒体平台,公开宣布解禁对俄罗斯和俄罗斯人的暴力攻击言论。
要么就是俄粉,俄罗斯伟大光荣正确,嫁人就要嫁普京。
真实世界,是灰色的。大多数问题,都不是这么黑白分明。情绪的世界,每个人都必须黑白分明。要么是完美无瑕高大全的好人,要么就是十恶不赦的坏蛋。对坏蛋做任何事情都是替天行道。


5、
第二,情绪是多变的。
罗马的民众为庞培的凯旋而欢呼,为凯撒击败庞培而欢呼,为布鲁图刺杀凯撒而欢呼,为安东尼替凯撒报仇而欢呼,为屋大维战胜安东尼而欢呼。
互联网热点事件,也屡屡反转。
互联网热点事件,反转就反转了,无所谓。正如苟晶所说:就算我夸大其词,你们又失去了什么?
而现实世界中的情绪的后果更加严重。亚西比德煽动起的情绪,让雅典最终在伯罗奔尼撒战争中失败,最终葬送了希腊文明。
对俄罗斯的5000多条制裁,又有多少是情绪的发泄?被情绪驱动的欧洲民众和政客,你们知道你们做的事情对谁有利,对谁不利吗?
情绪把泽连斯基变成了西方世界的偶像。但如果偶像光环有朝一日破灭,反噬也更加严重。靠挑动情绪来获取支持的政治家,为了持续获得支持,只能越来越极端,越来越不理智。
最终,激烈极化的情绪带给我们的又会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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