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刊载《复旦人》杂志2021年12月(总第37期)
作者:林莳宸   曾宇琛   李大武
第一届复旦大学屈原奖赛诗会举办的一夜,是“诗神”降临的夜晚。
1981年5月27日晚上,复旦诗社成立大会暨第一届屈原奖赛诗会于大礼堂召开了。台下站满了人,气氛如风暴般疾烈。激情在风中燃烧。青年诗人上台,吟诵诗篇,聆听山海似的呼号,而后退场。再上,再退,而“诗神”始终在场。
复旦诗社的四十年,是青年诗人陪伴汉语诗歌成长的四十年。复旦大学这一诗歌重镇稳稳屹立于汹涌浪潮之中,一代又一代学子走入、蜕变、离开。生命的火焰在诗歌中爆裂燃烧,青年大学生们激情昂扬投身于此,在那段岁月中留下灼烈的青春。
复旦诗社第一届理事会成员合影。左起:沈林森、曹锦清、景晓东、许德民、胡平、周伟林、汪澜、裴高  1981.5.27
 “你不必一个人冒雨赶路”
20世纪80年代,是现代诗歌的“黄金年代”。在复旦,赛诗会是最为火热的校级活动之一。
1978年起开始的赛诗会上,各院系都会选拔出一支赛诗队参加比赛。1980年12月9日,在相辉堂,复旦大学经济系1979级本科生许德民的诗歌《心灵的自白》参与评比。在朗诵者饱含激情、顿挫抑扬的朗诵下,极具感染力的诗歌震撼全场,如雷般的掌声响了20多次。那一刻,许德民真切地感到,诗歌的伟力正浸润着他的生命。
凭借诗歌《心灵的自白》一夜成名的许德民,在校学生会竞选中取得了很高的得票,1981年4月他成功竞选为校学生会副主席。上任后他办的第一件大事就是成立复旦诗社。他遍寻校内各大赛诗队的核心成员,在景晓东、胡平、周伟林、韩云、汪澜、曹锦清、裴高、孙晓刚等七七、七八级学长的支持下,共同组建了复旦诗社。
1981年5月27日复旦诗社成立大会夜场诗歌朗诵会
复旦诗社的创建定调不低。当时我们是传统观念,想保证诗社成员的质量,复旦诗社首任社长、复旦大学经济系1979级本科生许德民说道。诗社要求各位报名者在报名表中附上自己独立创作的一首诗歌,经过筛选之后才能加入。几百个报名者将诗作塞进中央食堂(当年的中央食堂位于现在光华楼前的草坪的位置)前的招新诗作信箱内,诗作在负责审核的社员间来回传阅。复旦诗社成立后的第一次招新中有140余人参加,最终只有将近40人通过选拔加入诗社。
在诗社成员的共同努力之下,复旦诗社作为校园诗歌爱好者的领头羊,成绩卓著。
在经历整整一年多的编稿、审稿,几经筛选之后,1983年12月由许德民担任主编的《海星星》终于通过复旦大学出版社正式出版。《海星星》是我国第一部大学生抒情诗选,首印38000册迅速被学生们抢光,后来加印至近八万册,这本诗集在复旦校园,继而在大学生诗坛里掀起了诗歌的狂潮。
复旦诗社诗刊《诗耕地》创刊号  1981
出版诗集的想法并非仓促决定。复旦诗社在成立之后的两年内一共出版了6期《诗耕地》。《诗耕地》是复旦诗社出版的诗刊,刊登当时复旦学子们的诗歌,上面登载了几百首大学生诗歌。与此同时,各类诗歌杂志上频繁出现的复旦诗社成员名字也不断给予复旦诗社成员自信,出版复旦学生诗集的想法水到渠成。
《海星星》得名于许德民的代表作《紫色的海星星》,诗中展现的生命情怀正是复旦诗社所要传达的大学生的思考。在《海星星》的后记中,许德民把它比作一个两周岁的孩子——复旦诗社“手掌上捧献给你们(青年们)奶声奶气的礼物”。
复旦诗社要走下去,得靠许多青年诗人的努力。复旦诗社第三任社长傅亮至今还记得,1983年,许德民在复旦大学正门口的毛泽东像前对他说:复旦诗社的辉煌要靠你们继承下去!新社员们接替首任社长,锐意向前。
许德民在校时有个愿望——将来有一天把《诗耕地》做成铅印。1984年春,傅亮担任复旦学生会社团部部长,正巧崇明岛最大的一座印刷厂找到学生会,洽谈合作的可能。傅亮当即自豪地表示:“我这里有复旦最有名的杂志《诗耕地》,你们能把它印刷出来,也是一份荣誉!”,他们一拍即合。
去崇明岛当地印刷厂交接的路途遥远。坐公交车到吴淞码头,接着两小时的轮渡,再乘坐印刷厂的卡车抵达目的地,单程就要7小时。傅亮一个人出发,晚上就地住在茅草房里,屋外蛙鸣一片,第二天早上5点赶往码头,去到印刷厂时日色大亮。
第十期《诗耕地》变成了铅印,刊印了1000本。每本1毛,用买半块大排的钱就能印出一本。傅亮回忆说,“拍板印刷后,后来想想有些后怕”。他当时是冒着风险“先斩后奏”的,先联系印刷厂排版,再与校领导上报。如果校领导不批准,以当时傅亮每月的生活费15元来算,就得掏出他往后近六年的生活费,所幸最后顺利通过。
复旦人的精神就是要去探索、尝试。傅亮说。他担任复旦党委机关报副刊编辑时,首次拿出大半个版面,刊登诗社社员的组诗。韩国强、陈先发、施茂盛、黎瑞刚等社员都曾上刊。80年代中后期,越来越多的诗社社员在各类校报校刊上发表作品。
80年代,复旦相辉堂和著名的3108阶梯教室承载着诗歌朗诵会的盛况,每当有诗歌朗诵会,3108阶梯教室通常里三层外三层,观者如潮。在这里,复旦诗人们领受着复旦人犹如英雄一般的尊宠。
这份辉煌不仅来自于各任诗社社长对诗社成长的精心呵护,也成就于诗社诸多成员对诗歌技艺孜孜不倦地追求。
诗社成员间的训练大多是命题写作,每周定个简单的主题,第二周大家拿过来一块聊聊。“复旦的诗人很少会对其他人产生膜拜之情,”复旦诗社第四任社长杜立德说,“我们有自己的想法,为什么这样写?为什么不那样写?复旦诗社有自己的诗气。”
他们秉持着这样一个观念——诗歌是批评产生的。在杜立德的带领下,诗社的命题写作练习有条不紊地开展。在诗社,写诗是社员不可逃脱的“作业”。若不写诗,则非社员。若不批评,则无突破。除此之外,杜立德亦带动社员出版作品集,复旦诗社的作品集在华师大、同济等高校广为流传。上世纪80年代,书信沟通是少有的跨省交流方法。杜立德曾通过书信,与人大的一位叫王茜的女生,在素未谋面的情况下,合出大学生诗集《放大的孔》。
1986年6月,复旦诗社在西藏中路的上海市工人文化宫举办了“季节季的季风现代诗十九首朗诵会”,上海人民广播电台进行了录音转播。前排左起:叶梅、杜立德(第四任诗社社长)、甘伟(第七任诗社社长)、胡国华、陈立雄,后排左起:洪晓炯、张华、壮丽、施天音、张昭、刘原(第六任诗社社长)、傅亮(第三任诗社社长)、张浩(第五任诗社社长)、男某、朱蓓蓓。
复旦诗歌的热潮在一代代的传承中愈演愈烈。“诗社是八十年代第一大社团,入社需要考试、挑人”,杜立德如是回忆。诗社的光荣与辉煌,可见一斑。但这份荣耀的背后,是许德民、卓松盛、傅亮、杜立德、张浩、刘原、甘伟、韩国强等人拓荒的勇气与坚守的信念。
“但凡是读书的,没有人不读诗歌”。复旦诗社第八任社长韩国强回忆道。吸引他考取复旦的一大原因,正是复旦诗社。
韩国强高中就读于上海市洋泾东中学。当时校内的广播站电台时常会转播录制的复旦诗社朗诵会。热情澎湃、慷慨激昂的诗歌朗诵直接击中了他的内心。他还经常翻阅复旦大学的《复旦风》杂志,坚定了考上复旦大学的信念。他的成绩当时并不算突出,从高一的一百多名,到高考全校第四,“是诗歌激励了我,杜立德的诗非常有哲理,是我当时崇拜的复旦诗人之一”,韩国强回忆道。1986年,他进入复旦大学哲学系学习,1987年担任复旦诗社社长。频繁的诗歌写作与诗社社长的职务使他成为了一个“能量很大的人”。
1990年复旦3108教室诗歌朗诵会现场
复旦广播台每天最重要的一档节目就是中午的诗歌朗诵,不仅写诗,更要读诗。这成了当年的流行文化。声音中的诗歌,与纸张上的诗歌,各有独到魅力。在保留屈原赛诗会这一传统王牌的基础上,韩国强又开创了新生赛诗会,前者在相辉堂举办,后者则在3108举行。赛诗会与诗歌朗诵的浪潮,将诗歌推向了校园文化的新高。
1987年,复旦同学搞起了“复旦十大名人”评选。这个评选完全按照投票数量排名,每个寝室各有一张“选票”。投票结束后,两任在校的诗社社长登榜,第七任社长甘伟排名第二,韩国强排名第六。
“诗社里有种竞赛,跟自己较劲,不断打磨技艺。”韩国强说。上世纪80年代,白话文语言更加丰富,使诗歌语言的革新与推进有了更大的纵深空间。在这层意义上,复旦诗社的青年诗人们试图将现代汉语推向更高峰。
就是这样的生活,被诗歌与梦想全部占据。诗歌自由激昂的精神在复旦校园内荡漾,诗人们结着伴,向诗神处进发。
“顺着田埂走上一整天,
才能走到另外一天去。”
2005年5月27日,复旦百年校庆唯一由校内学生社团承办的庆典活动——“百年复旦·复旦诗歌日”系列活动盛大开幕。当日,由许德民和初代社员周正宽策划设计的铜雕“复旦诗魂”在复旦校园揭幕落成,不熄的诗人灵魂铸成雄浑缄默的铜雕。铜雕以当年《诗耕地》创刊号封面为设计原稿,成两本层叠书状,沉静地记录着生生不息的校园诗情。
2005年,百年校庆,复旦诗社历届校友捐赠铜雕《复旦诗魂》
值复旦百年校庆之际,许德民主编的《复旦诗派诗歌系列》(共16部)由复旦大学出版社出版,包括合集《复旦诗派诗歌(前锋)》《复旦诗派诗歌(经典)》《复旦诗社社长诗选》《复旦诗派理论文集》,以及个人诗集12种。《复旦诗派诗歌系列》的出版,宣示以复旦诗社为基础的复旦诗派正式建成。
当晚,复旦诗社成立24周年纪念会盛况空前,各路诗杰集聚。“此刻,我才能真正体会什么是诗的神圣。今天,我们就拥有神圣!”许德民在台上纵情感慨。然而,坐在台下的肖水却陷入了深深的隐忧——诗人、评论家、作家、教授自五湖四海而来,庆祝复旦诗社24年来拓荒的荣耀,然而台下穿着鲜艳社员服的新生,已不足5人。流行文化的扩张,使得诗歌逐渐与大众脱轨。
在纪念诗社辉煌的时候,希望想一想该为学生们的复旦诗社做些什么。肖水的发言得到了许德民的首肯。
彼时,肖水已是颇有名气的80后诗人,而校园内的复旦诗社落入了前所未有的生存困境。第二十五任社长丁炜曾向社工委申请97元预算举办朗诵会,悲哀的是作为诗社唯一的活动——朗诵会因未受批准而流产。
当肖水翻过《复旦诗派诗歌系列》的尾页,在第二十五任社长之后,只有4个名字。而其中,就有尚不是社员的肖水。某一刻,“孤独的、用诗句照亮自我的人,又注定会在旷野上感受到彼此的火光”。诗歌的拓荒者们,以复旦诗社社员之名,在泛着新白的纸张上相遇了。某种粗粝的联结感将肖水与复旦诗社聚合在了一起。肖水接过了社长之位,除了几本社团名册之外,诗社只剩下一段辉煌的荣耀。
“让复旦诗社活着”,这是肖水的信念。2005年11月,他在日月光华BBS上发帖,邀约喜欢诗歌的同学到相辉堂前的小草坪聚会。那晚,稀稀落落来了七八个同学。深秋风寒,摩挲手心的年轻人们哈着热气轻声攀谈。复旦诗社将在黑夜中找到前行的方向。
固然前方未知,但身后仍有光明。前辈社友即使离开校园,走向社会,目光也无时无刻不在注意着诗社的发展。当肖水开始重振复旦诗社之时,各种形式的帮助和支持从江湖各处投递而来。
肖水接任社长后举办的第一个活动就叫“复旦诗社复兴论坛”。之后,肖水带领社员们举办了连续五届的“长三角地区80一代诗人朗诵会”、海子诗歌朗诵会,承办数届“叶红女性诗奖”,协办“两岸青年文学营”、“珠江(国际)诗歌节”上海分站、两届“上海——台北双城诗展”等活动。
珠江国际诗歌节(2009)
徐萧接任第三十一任社长时,在册社员已从个位数突破到了两位数。诗社已在肖水等的运作下脱离了濒危状态,但距离恢复往昔的荣光,还差一个全国高校级别的活动。“复旦诗社要有自己的品牌活动”,肖水和徐萧一拍即合,拍拍西装的褶皱,拿着预算五万的策划踏入了赞助集团的高楼。“策划是好的,但预算五万太低,如果是五十万我们就赞助了。”二人没有意料到,为复旦诗歌节迈出的第一步,竟因预算太低而告终。但复旦诗社已然走在成为具有全国影响力的社团路上。
 “顺着田埂走上一整天,才能走到另外一天去。”在诗社前辈和朋友的帮助下,复旦诗社于2011年创立了面向全球华语大学生诗歌写作者的“光华诗歌奖”和一年一度的“复旦诗歌节”,至今已成功举办了十一届,成为华语诗歌界代表性的高校诗歌品牌。同年,复旦诗社推出面向校内诗人的“红枫诗歌奖”和诗社内部的“贰叁〇诗歌奖”,2020年又推出面向长三角地区的“江东诗歌奖”。成批的校园诗人们结伴涌现,复旦诗社焕发出旺盛的生命力。
复旦诗社创办了全国高校第一家以诗歌为主体的公益图书馆——复旦诗歌图书馆
2012年10月25日,复旦诗社创办了全国高校第一家以诗歌为主体的公益图书馆——复旦诗歌图书馆。建馆初期,第三十七任社长曹僧在微博发文,诚邀各位诗人捐书支援。一时间,各路书籍邮寄而来,堆满了曹僧的宿舍。肖水马上联系任重书院,曹僧和社员张存己借了一辆收废品的黄皮三轮车,把受捐的书刊搬到7号楼。
诗歌图书馆完全由复旦诗社学生自主运营,目前藏书量已超7000册。诗歌图书馆收藏了大量诗歌民刊、诗人自印诗集以及一些诗人手稿。2014年起,复旦诗歌图书馆开始施行“复旦小诗集”计划,小诗集按印刷品标准印制,每期推出一个青年诗人,现已共推出44期,面向广大诗友免费发放。如今,诗图已成为复旦诗人们读诗、写诗、谈诗的乐土。
2005年以后,以肖水为代表的复旦社员们完成了不可思议的薪火相承,在流行文化的浪潮下,固守住了复旦诗社前辈们拓荒的疆土,并且再创辉煌。
复旦诗社成了高校社团界的一个奇迹。“复旦诗派,从此有了不熄的灵魂家园,有了继续在诗坛所向披靡的勇气和力量。”在复旦诗社四十周年纪念会上,许德民动情说道。
2014年,复旦诗派回到母校和复旦诗社共同举办诗歌年会
“期待一个方形的清晨,从右到左”
“我们是被保护得很好的一代”张雨丝说。在肖水、徐萧、木手、陈汐、曹僧、王大乐、王子瓜等前任社长的操持下,复旦诗社的活动渐成规模化。在成熟的规制下,社长每半年轮替,持续发散着对诗歌与复旦诗社的热情。
光华诗歌奖,对于复旦,是一年一度的诗歌盛事,也是如张雨丝、周一木等老社长口中,“前面的基础”。周一木说,“这是一种激励,也是一种责任”。每晚,在本部7号楼的诗歌图书馆,这种责任是有形可见的,就如同对于这一年投稿的校园诗人,光华诗歌奖的激励在最终名单公布前被紧张期待着。
准备工作有诸多繁琐细节,社员们必须快速学会如何处理社务,与社会上成名已久的诗人妥帖地沟通。第九届光华诗歌奖,是如今诗社主力们——三年前的学弟学妹们,头疼的第一个问题,“你永远无法预测拉扯进度的破网已经在哪片原先不具名的海域里潜伏着”,新闻学院的曾宇琛负责前期准备工作。“里面是枯燥和漆黑的,除非是多愁善感或是性格独特的人,或许从中收获异样的快乐。”但这一切必须前进。前辈们拓荒的荣耀,需要由一代代后辈守护。
颁奖礼需要盛大风光。于是,在某个下午,文图press咖啡馆,李玥涵点了一块红丝绒蛋糕,同林莳宸、曾宇琛围坐在小桌上,铺开一张白纸。这是那年诗剧创作的起点。“必须和前人不一样。”在李玥涵的提议下,整部诗剧的台词由社员和著名诗人的诗句构成,形成前后呼应的段落,诗与诗之间微妙的电波,在主演们沉浸的演绎中得到放大。诗剧是先锋的,有如傅亮所说,“复旦人的精神就是要去探索、尝试”,来自数学系的张宸宇、中文系的李祎峰,以及在美国念书的交流生杨安吉,共同探索诗剧演绎的边界。
2011年,复旦诗社成立三十周年纪念座谈会
先锋诗剧《动物园》受到前来帮忙的麦田剧社导演结实的称赞。但也必须注意合规,注意使用诗句的合理。就读法学院的林莳宸提出,需要在微博上联系诗句作者们,征求他们的同意进行改编。如同保护洞穴中唯一的火把,新社员们小心翼翼地探索着歧路前行的可行性。
颁奖礼上的另一个节目,是朴树《平凡之路》的合唱,魂追前辈们高唱《鹿港小巷》。古旧视频里,气氛被诗社前辈炒热,欢脱且恣意。这似乎是李玥涵的随口一说,在平平无奇的聊天中,小小的乐团成立了。又有18级软件工程的刘亦奇附上吉他演奏,并逐渐分了部分,安排错落的上场顺序,甚至嵌入了间奏的“尬舞”。首演之日,这一歌舞节目略显稚嫩,前辈们则在台下卖力欢呼帮新人撑场子。或许,这可以竞选诗社当年十大温暖瞬间,也是后辈如此经纬地感到和前辈的关联,曲折地开始理解涌动在社员血液中的热情与传承。
2015年,复旦诗社成员以及光华诗歌奖获奖者在复旦诗魂雕塑前合影
另一项前人的成熟作物,是换届的选举活动。“没有诗人是独立的个体”,韩国强说。这一席话或许是对诗社凝聚力最原始的概括。若团结,则必须有领袖。换届选举活动,由徐萧等前任社长草拟选举规则,每半年一次,可以视为对新人们结结实实地整顿。众人围炉而坐,或者没炉,在光华楼高层的会议室里,哪怕在秋游暂住的旅馆房间。拥挤、快节奏,人人发言,表达对候选人的看法,提出自己的问题。这些人的表达不拘风格,各自心里有一幅“我眼中的诗社”的图景,又大都羞于,或不满足于毫无生色的表达,就各尽能事。常常乍现名场面,间或令人窒息的沉默,又爆发笑声,似乎并非每个人都已释然、全无负担云云。第九届“光华诗歌奖”颁奖礼后,李玥涵在三名候选人中拔出,并非轻松,胜利值得一些掌声和泪水,复旦诗社进入“零零后”掌社的新纪元。
2019.5第九届复旦诗歌节
周一木在采访时说,“没有任何人有义务,即使是前辈。管理诗社的行为是和诗性相悖的,他们牺牲并付出”。这是维持复旦诗社运转,如奇迹般存在的根本。“团结、服务、牺牲”每一任社长和社员们,都秉持这一宗旨,为复旦诗歌而砥砺。在激励这个内核外的一小把金土,就会让场子成倍热闹,展开许多春风得意和怅然若失,不得不承认,正是这些搅动保证了一项活动,或是一个社团,可以办得有声有色。
2019年11月27日,“国际诗人与复旦青年诗人交流会”邀请北岛等六位国际知名诗人,与诗社社员就诗歌的创作、翻译以及诗歌与诗人主体的关系等话题进行了讨论。面对国际知名诗人,社员们毫不怯场,畅所欲言,谈天说地,初冬的层楼中,诗的热浪涌动全场。这或许是李玥涵面临最棘手的活动。时值大二的她,学业繁忙,仍一手操办整个活动流程。联络、海报、宣发、备场、报名、文策,“就是安排了全部”,李玥涵起先感到压力巨大,直到身边帮忙的社员伙伴渐渐围聚起来,活动逐渐成形而瞩目。在诗歌图书馆学习或“加班社务”完的静夜,行走在中庭,竟觉 “势如破竹,精神抖擞”。
北岛、国际诗人与复旦诗人交流会
交流会结束后,众人就在活动举办地午餐。肖水和国际诗人一桌,李玥涵和社员们一桌。吃着同样的简餐,聊着同一首诗。饭罢后,他们各自回首离去,分散在邯郸校区的各个角落。“国际诗人与复旦青年诗人交流会”或许是肖水离开复旦前,诗社最大型的国际诗歌活动。
在肖水离开复旦大学,去新的疆域生活的同时,诗社的诸位前辈也进入中年,在各自的生活里深潜下去。诗歌仍是许多前辈的热爱所在。张海宁继续在词作领域深耕;陈先发于2018年获第七届鲁迅文学奖诗歌奖;杜立德一边吆喝“肉夹馍”,一边金口诗言,每年几千万的订单填不满他心中诗的狂想;而首任社长许德民仍常常回到复旦,开办讲座,与青年人共谈抽象诗……诗歌始终在复旦诗社社员的生命中,或婉转或直挺,向诗神处迈进。
陈先发于2018年获第七届鲁迅文学奖诗歌奖
而年轻的校园诗人也终于从保护区中走出来,或主动或被动,身边是有待被加工成工具的荒原,好像历史又循环自此。从《鹿港小巷》到《平凡之路》,还有多少人能有当年的魄力和胆识?只是,每个回到诗歌图书馆静坐的青年诗人,当他们的双眼从诗歌回转到窗外,某种原力的绳结便拉紧了他们。“期待一个方形的清晨,从右到左”,他们热爱诗歌、热爱诗社胜过很多其他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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