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也用交友软件,什么样的自我介绍和个人照片会让你点个“喜欢”、右滑匹配呢?
春节期间,我在微博推荐了一部纪录片《Tinder诈骗王》,其中的第一个受访对象塞西莉是这样说的:有正面脸部照片,有能展示社交能力和日常喜好的生活场景,有小动物则更为加分。
“我不是来找一夜情的,我在寻找那个能相伴一生的人。”
怎么说呢?塞西莉大概就是我们朋友圈里最常见的那种单身女孩。30岁左右,外貌学历谈吐都很好,憧憬美好的爱情。这样的女孩如果真的想结婚其实不算难,但单纯靠相亲或者通过工作能结识的异性又十分有限,最有效的解决方法就是打开交友软件进行大数据筛选——当然,即使是刷交友软件,她也刷得十分谨慎。
认真努力地独立生活着,想追求什么就主动出击,这样的人生态度一点毛病都没有,为什么会轻易掉进骗子陷阱,搞到血本无归的悲惨下场?
就这样,塞西莉在tinder刷到了天菜。这个男人的一切照片都符合正经交友的条件:有正脸、有日常社交、亲吻小猫咪……而且背景都在私人飞机和豪车上。令塞西莉更加安心的是,这个男人还诚意满满地附上了自己的instagram链接,里面不仅有更为奢靡的生活展示,还有几十万粉丝与每篇过千的点赞量。
这相当于微博上有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粉丝的大V给你发私信——人品好坏与否不谈,但怎么也应该不是个假账号吧?(账号不假,人是假的)
这个男人的身世背景和祖传公司在互联网上也能搜到,ins上还有他和大亨父亲一起的全家合影,虽然像素模糊,甚至还有点拼接的痕迹,但都可以归结为“直男不会拍照”。
我曾经看过一个挺有趣的心理学说法:人类天生就会首选关注正面的信息,并倾向于隔离并忽视那些负面的。这尤其出现在富有同情心的人身上。因此,一个相对明显利好的真实信息,会让人忽略无数个可疑端倪。
坦白说,开豪车、戴金表的“高帅富”在全世界的交友软件和直播软件里比比皆是,有的自制土味霸总小视频、有的带货29元原单tee、也有的活在永不见面的网聊里。人们早已对这样的“高帅富”见怪不怪、甚至嗤之以鼻,为何一个名牌大学毕业的高级女白领,会对tinder上的这个高帅富深信不疑?

因为,这个男的一开始全是来真的。

“高帅富”第二天就约了塞西莉在四季酒店喝咖啡见面,随即邀请她当晚乘坐私人飞机一起旅行,之后更是为了见她一面,专程坐私人飞机飞去她家乡只为和她喝一杯咖啡——这样一个长得和照片一模一样,真有私人飞机、真愿为你买单、而且完全对你一见钟情的男人,频频对你展示爱意与实力,你真的能不晕?
当然,最后真相大白,“高帅富”的所作所为其实只是一个最基础的庞氏骗局:他用上一个受害者的钱包装自己,吸引下一个受害者上钩。但由于基础铺垫到位,塞西莉很快陷入爱河,然后接二连三地被连环诈骗,至今仍在苦苦还债。
除了《Tinder诈骗王》里“高帅富”那种穷奢极欲的虚假展示面,名人背书也很容易成为高级骗子的另一种镀金手段,详情可以参考根据真人真事改编的诈骗王性转版本《虚构安娜》。
年仅25岁的女孩安娜,出身普通工人家庭,在知名杂志实习过,一路靠着拆东墙补西墙行骗。她声称自己是坐拥亿万信托基金的德国富二代,立志打造一所全球最高级的艺术社交俱乐部,骗得大半个纽约社交圈团团转,其中不乏鉴人无数的金融界老狐狸以及货真价实的老钱名媛。
没人怀疑她的身份。人们的判断方式粗暴简单——在各种服务场合,她甩出的小费都是百元大钞;她衣着入时而高级,了解城中各处精妙食肆,甚至各家的服务生和酒保一看到她就像是喜迎亲妈;她了解当代艺术,对所有人都不屑一顾……而这些全都是拥有信托基金富家子的基本特征。
正如调查记者在报道中所写,“安娜看穿了纽约的灵魂。她明白秀出闪亮好物、大把钞票和财富标志,就能成功分散别人的注意力。只要拿得出钱来,人们眼里再也容不下其他东西。”
此外她还非常擅用人际关系,先搞定一个有头有脸的担保人,然后借此组织一场小规模私人聚会,用一个人的力量去说服其他人。
在热闹的社交场合里,人们更容易卸下心防,一旦看到熟面孔就奔上去搂搂抱抱极其亲密,甭管真的假的一概称呼彼此为“亲爱的”“好友”“闺蜜”,一传十,十传百,于是几乎每个人都见过或是听说过这个有钱公主,并深信不疑。
安娜这样的人,我也真实地遇到过。
也是在某个社交场合上,我认识的一个人向我介绍某个女孩是“超级富二代”,而这个女孩很客气地和我打了招呼,并似乎只是出于礼貌和我交换了微信,总之,我俩就算认识了。

这个女孩很喜欢发朋友圈,而且确实令人大开眼界、叹为观止、欲罢不能——她总是在度假,不是在商务机舱里、就是在私人游艇上;她的朋友都是俊男靓女,她们会成群结队地出现在所有时尚品牌的秀后派对上;她偶尔也会开玩笑说自己是“打工人”,要去见客户谈项目做提案什么的,当然,配的照片总是她坐在宾利的后座,角落里恰到好处地露出一只鳄鱼皮包。对了,她的微博也颇有人气,有不少追随者称赞她是“人生赢家”“白富美”。
自从加了微信之后,她也偶尔会给我的朋友圈点赞,让我在快要想不起她这个人的时候又立即感受到了她的存在,久而久之,我也真的有了一种和她挺熟的错觉。
然而,在我还没有机会更进一步认识她的时候,她就在网上被人扒皮了。应该是对她知根知底的旧识在豆瓣和微博爆料:她只是普通家庭的孩子,在英国留学的时候靠做代购挣钱,然后机缘巧合地混进了全是富二代的“传承”微信群,并在群里结交了几个真实的白富美、跟着她们混圈子。然后,她开始创造自己、虚构自己,利用从各种人那里要来的或借来的东西,营造出自己是酒店集团女继承人的形象。据说她几乎就要成功嫁入豪门,可能也是因此得罪了这个圈子中的另一些人,于是搜集了各种证据,对她进行毫不留情地拆穿。
她果然短暂地成为了网上的狂欢和笑料。而在她被扒皮之后,她立即删光了朋友圈和微博,然后把微信和微博都停用了。我带着许多惊诧和几分唏嘘,去对介绍我俩认识的熟人感慨此事,没想到熟人竟然说:我其实也不认识她,那天跟她也不过是第二次见面,我都忘了是谁跟我说的,她是富二代。

作为普通人,我想我们并无意愿、演技和厚脸皮,去假装自己是高帅富或者白富美。但真的很难说,某一天我们不会被一个“高帅富”以强大魅力迷惑,又或者信以为真地替一个来路不明的“白富美”四处背书。
毕竟,上当受骗的,绝不只是想象中见识浅、爱虚荣的蠢人,多的是像你我一样、自以为聪明冷静的普通人,甚至还有比你我见识更多的成功人士。
赚钱不易,讨生活艰难,我们时刻都要看住自己的钱包和名声。
任何一个人,都应该掌握如下几个当代辨人小技巧,令自己在茫茫人海中不会过度盲目,有效规避部分被骗风险——
拒绝相信被过度展示的一切。
Tinder上那个诈骗王在中国还真没那么吃得开。毕竟早前我们都在网上目睹了“拼单名媛”和PUA男学徒们是如何流水线作业包装自己的。
除了带货的KOL或表演行业的人物,在社交媒体上大规模晒名牌、自拍以及动不动就露事业线和大胸肌的,都应该保持距离。要知道“晒出完美展示面”这个流程并不简单,需要布景、拍摄、修图等一整个系列的操作。如此苦心经营,根本没时间正经工作,其目的可想而知。
很多好女孩都容易犯一个错误:将虚假的附加值当作闪闪发光的皇冠。事实上许多女孩并不贪图对方的金钱,甚至羞于收贵重礼物,只是向往所谓的童话故事,有高贵王子对自己倾心,证明自己富有魅力。
如果不是立志做捞女,就不应该用捞女的价值观当作对人的衡量标准。他开什么车、戴什么表、穿什么衣服、住什么酒店……跟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毫无关系。或者说,跟你毫无关系。
不要迷信表面上的吃喝用度一掷千金。要么对方确实有钱,要么只是一个骗子应有的职业包装而已。关键是,你得明白,当这个人带着你吃喝玩乐的时候,这些钱并不是真的为你而花,他自己也要享受、也要展示。所有开销不过是顺带而已,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人固然都有虚荣的一部分,但归根结底,所有感情都应建立在平等互动的基础上,回归到生活最平凡处。
道理很简单,越缺什么,越迷信什么。如果太相信对方的展示面,即使不是杀猪盘,也难逃对方本质上认为金钱大过一切、并因此物化女性的狭隘思想。
不要迷信他人背书。
现在与名人合张影远比想象中容易。在一个闹哄哄的大活动上,有粉丝上前表示“能拍张照吗”,显然也没有什么理由拒绝。一个人如果与许多明星、名人都合过影,并不意味着他或她真的认识很多明星、名人,很有可能他或她只是一个职业站姐。
尤其是,这两年不良微商纷纷倒台,而很多微商都有名人站台,她们私交看起来也不错,但并不代表这些微商本身就靠谱。在许多社交场合,“我朋友”是万能形容词,与“又瘦了”,“衣服真好看”差不多,吐露之际无需思索,根本没有任何实质意义。
还有,无论你从多少人那里听说过另一个人的非凡之处,也无需就此当真自发替此人二次转播。很多时候,如果较真去追溯源头,你会发现,关于一个人种种无法直接求证的传闻,其实都是从这个人自己嘴里说出来的。
最重要的是,无论听说了多么了不起的人和事,都要多问问自己:这跟我有关系吗?
只要是人类,有情感需求和欲望,就会产生弱点,难免有机会遇到骗子。
人生说穿了就像是投资,无论你信奉何种做人原则,都要先给自己立一个绝不伤筋动骨的止损点。在此之前的,落子无悔,算是你对一腔真情的实践;在此之后的,一定就此打住。
《Tinder诈骗王》里的那个骗子最终只是短暂落网,如今仍然活跃在Tinder上行骗,甚至开了杀猪盘培训网课,收益还十分不错。最新消息是,有娱乐公司要签他做艺人,为他度身定制一档指导男女谈恋爱的真人秀。如今他又是一副高帅富的模样,而那些被骗的女性仍然在偿还信用卡欠款和高利贷。
我们无法替天行道,但至少应该做到:不要嘲讽受害者。

纪录片结束时,陷得最深的受害者塞西莉被问到:你还相信爱情吗?


她开朗地笑:相信啊!爱情有什么错?!我可不会因噎废食。


这大概是这部让人一直生气的纪录片里最令人感动的一刻——是啊,相信爱情有什么错?我们犯过了错又如何?付出代价、学到教训之后,你始终可以继续生活、继续期待、继续试错。


勇敢,才是一个人不可掠走的巨大财富。
“信者得爱”
继续阅读
阅读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