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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新:《中西亚史地新考》序言
——研究中西亚与阿拉伯文明的地缘战略意义
香港中港出版社2020年出版
【中西亚曾经是中国历史的后院】
在通行的主流世界历史教科书中,欧洲历史的一个重要阶段是被活埋的。这就是公元8世纪到11世纪以后近千年之间,阿拉伯人的倭马亚王朝曾经统治西欧地区包括整个西班牙和部分意大利、法国的历史时期。
公元711年阿拉伯人侵入西班牙半岛,714年驱逐征服这里的高卢和西哥特人(可疑?)。这个阿拉伯及“后倭马亚王朝”时期对欧洲后来的政治、经济、文化历史至关重要。
期间,被称为“阿拉伯亚里士多德主义”的学派在西班牙半岛的科尔多瓦王国兴起,影响中世纪后期和文艺复兴时期的欧洲思想界长达400年之久,对近代欧洲哲学与科学的形成具有决定性影响。
事实上,近代欧洲人之了解亚里士多德学说,以及了解小亚细亚/希腊人的哲学思辨,完全是通过中世纪后期在欧洲兴起的阿拉伯学派——特别是通过几位不仅重新阐释、甚至可能重新创作了某些已失传的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著作的阿拉伯哲学家,例如著名的阿维罗伊等。
东方学术、技术包括航海术、造船术、天文学以及造纸、指南针、火药和火炮都是通过阿拉伯人传入欧洲的。
然而耐人寻味的是,这些让文艺复兴以后西方人知道了希腊哲学、东方学术和亚里士多德学术的阿拉伯思想家,以及曾经流行于西班牙半岛、法兰西及意大利半岛等欧陆地区,也进而影响了法国和英国经院哲学的“阿拉伯亚里士多德主义”——在现代所有的西方哲学史中,却几乎找不到踪影——这一段欧洲人通过阿拉伯人学习东方文明和所谓的“古希腊文明”的历史,在冷战后的90年代已被从文化上掩盖和活埋了。
———因为这段欧洲曾经被阿拉伯人异教徒殖民和传播文明的历史,是让近现代西方欧美在文化上感到尴尬而羞于承认的一段历史。
近代西方人越过中世纪的阿拉伯哲学,直接把其近代资本主义文明的根子嫁接到子虚乌有的格里斯地区的古希腊文明上,这也就是“希腊罗马之伪史”。
三洲五海两洋之地
实际上,真正的希腊文明起源于亚洲的黎凡特和小亚细亚地区。从中亚两河流域,越过波斯高原、波斯湾到西亚两河流域,包括中东、黎凡特、埃及及小亚细亚地区,这片被称为“五海三洲两洋”之间的广袤大陆,不仅是亚欧大陆的地缘枢纽之地,也是古代东西方商业及文化交流的必经之道。
正是凭借这样的地缘条件,在7世纪以后阿拉伯人和伊斯兰教统合了东西商路,整合了小亚细亚、阿拉伯半岛、北非(埃及等)地区、伊朗高原、图兰低地和中亚绿洲等分裂的地缘板块。
东西方贸易带来的巨大经济利益,使得伊斯兰世界各个主要的地缘势力都在数百年中接受及致力于维护相对统一的宗教文化体系。显然,文化体系上的一致性和向心力,可以减少贸易过程中的摩擦和壁垒,提高商业效率,带来更多的经济收益。
直到北方蒙古民族兴起,同样以这个商路为枢纽而整合了建立起一个更加巨大的世界性帝国。而在北方,随着俄罗斯的崛起和对东北亚的渗透,东西方陆上交通线后来被俄罗斯线路取代。而阿拉伯人退出欧洲后西方的地理大航海运动,开辟了新的通向东方的海上商路,这一系列巨变最终使得中东地区失去了贸易枢纽的地位,于是伊斯兰世界失去了对东西方贸易的掌控权,而四分五裂走向没落。
由本书的介绍所值得引起关注的一点就是——了解古代中近东地区的中亚、波斯、阿拉伯文明等对于欧亚历史的重大意义,才会了解现代阿拉伯地区——包括叙利亚、伊朗问题,何以对于当代西方世界仍然如此重要,以至何以这一地区今天仍然是全球地缘政治和战争争夺的主要焦点。
这种重要性,不仅是来自各大国对于石油及金融问题的关注,也绝不是什么为了帮助阿拉伯人获得“自由”“民主”的问题。
中国未来同样不能忽视中亚和西亚地区。事实上,从周代的穆天子西狩以来直到唐、宋、元、明——中亚、西亚地区,一直曾经是历史大中国的后院。
对于虽然拥有一部辉煌的祖宗历史,但现代精英却惊人地缺乏基本世界历史知识的中国历史学界来说——如果在未来50—100年面临非常之变的严峻历史年代中,这个民族仍然要追求发展以至复兴,那么获得对以往世界历史和地理政治以及地理经济的正确而且全面的认知,乃是极端重要的!
是为序。何新
(2012-08-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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