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朋友圈每天发的美图美景，和现实是如此的反差巨大。

本文素材来自2019年3月8日的《纽约时报》，原题Behind Illicit Massage Parlors Lie a Vast Crime Network and Modern Indentured Servitude（非法按摩院背后隐藏的庞大犯罪网络和现代契约奴役）。乔木编译再创作。

49岁的她，三年前在中国家乡看到一则招聘广告，当时她深陷高利贷债务，急需要钱。这则美国工作的广告，承诺每月收入数千美元，从事护理工作，有免费培训。
当她被人诱骗，辗转到了纽约法拉盛的按摩院时，才知道是什么工作，可惜为时已晚。
在那里，她表面的工作是给客人按摩，实际上无论是老板，还是来的客人，都要求她提供性服务，多的时候，每天这样的男人有十几个。
收多少钱她不知道，一是语言不通，二是都由前台和老板在接待。而她每天还要给老板交10美元，换得半夜后能睡在按摩院的沙发上，经常有老鼠出没。
 “客人都非常粗鲁，有些使用暴力，还有的变态”，她说。由于职业的耻辱，她不愿透露自己的名字。
“热石、针灸、指压”，美国各大城市的商业街上，色彩鲜艳的广告牌兜售这样的服务，配上女性笑脸按摩的照片。这个行业的主力军是亚裔女性，东亚、东南亚的都有，华人居多，价格便宜，服务周到。表面是按摩院、水疗，背后是一个隐秘的人口贩运网络。
全美这样的按摩院蓬勃发展，成为一个每年30亿美元的性产业。它依赖于无所不在的保密机制、联系紧密的团伙系列，以及绝大部分来自国外的成千上万女性，她们被诱拐成为现代契约式的奴隶，欠债、卖身、还钱。
这些按摩院往往起名亚洲兰花、彩虹水疗，工作的大都是中年女性，而不是人们想象的年轻女郎。她们难以偿还向亲戚、高利贷商、人口贩子和帮她们申请虚假庇护的律师欠下的高额债务。
许多人的护照会被收走，非法居留的身份令她们更是只能躲在暗处，每10天到两周的时间，被悄然塞进车，在同一老板经营的按摩院轮换。这样做一是防止她们对一个地方熟悉，二是给客人上“新货”。
许多女性被迫为自己的日常用品付费，甚至包括保险套的费用；不少人只能睡在为顾客服务的按摩床上，在狭窄的厨房或者后门的台阶上，用电热炉做饭。
美国国务院负责打击人口贩运事务的官员里奇蒙(John Richmond)说：“不是只有笼子、栅栏和铁链才算胁迫手段，非暴力的威胁、恐惧，一样也是强制手段。”
最近引起公众对这类事注意的原因是，美国职业橄榄球新英格兰爱国者队的老板罗伯特·卡夫，名人富豪，由于接受性服务被取保候审。
同一地区的案子还有近300名男子被提出嫖娼指控，他们都是遍布佛罗里达宝藏海岸按摩院的常客，在警方的卧底调查、扫黄行动中被指认。很多客人坐飞机来自美国各地，因为这里钱少、活多，来过一次还想来。
最终爱国者队老板和另外90个有钱人，请得起好律师，花得起钱走程序，被判无罪。
执法的警官指出，从奥兰多到洛杉矶，全美大约有9000家非法按摩院。纽约法拉盛热闹的中国城，是这个地下性交易网络的中心。
这些来自中国、韩国、泰国的亚洲女性，还有不少来自俄罗斯、乌克兰、波兰的欧洲女性，第一站往往是纽约的肯尼迪国际机场。地面对接后，再转送到弗吉尼亚、艾奥瓦、德克萨斯和佛罗里达等地。也有通过中文报纸或微信，在美国当地招聘的。
不管本人自愿还是被逼、诱骗，除了极个别州的特许地区，各种性交易在美国都是违法。但对女性就是救助、培训，非法移民会进入漫长的遣返程序，嫖客会被指控，打击的主要是组织、贩卖、容留性服务的人员和网络。
“法拉盛是这个网络的中心，”打击人口贩运倡议项目的总监科恩(Lori Cohen)说。在过去5年里，该机构访谈了大约1000名按摩女，并帮助开头那名49岁的性工作者在别的行业就业。“按摩女出现在美国各地，但她们登记的地址大都是纽约法拉盛。”
按摩一个小时的收费是60美元或者更高一点，但她们能拿到手的只是其中一小部分。更多的收入，以及过上好日子的梦想，来自于小费，她们被怂恿或强迫通过非法手段，也就是提供各种性服务，另外挣小费。
但小费并不稳定，老板还要提成。真正给到手的很少，开始的一段时间还没有，老板要扣各种费用，借口替她们还债、交付各种手续费，像奴隶一样压榨她们。
蒂娜来自台湾，她同意使用昵称，曾经也是按摩女，现在已经60岁。10年前帮她拿到签证的中介，引诱她到一家按摩院工作。“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没有地方住，”她说。“这些人给你地方住，似乎不错。他们说，‘护照放手上不安全’，然后要求由他们来保管，这样你就身不由己了。”
她在被抓多次后离开了这个行业，现在开始新生的她，觉得最终运气还不错。和她一起来的一位密友，被人拐骗到德克萨斯，强迫每天接8到12个客人。有时打电话给她哭诉，正说中间，听到被老板呵斥，电话中断。
“很多美甲店或按摩店，里面都有见不得人的事情在发生，”她说。“能开店的，百分之百都是有组织犯罪。”
即便是在非法的按摩店，老板也声称对员工在关着的门后提供的额外服务不知情。而在突查行动中收集的证据，则证明是他们在操作运营。警方经常能发现记录女性已接“客人”数目的分类账簿，不管是纸质的，还是电子的。这些记录，配以按摩女的供述，能证明老板知情，并抽取费用。
不仅如此，在堪萨斯的一个案件中，搜查发现了一个笔记本，里面有手写的中英对照句子，“你带避孕套了吗”，和‘欢乐结尾’(happy ending)这类露骨的用语。”
一名因正在办案而要求匿名的联邦执法官员表示，从亚洲国家贩运妇女，最常见的方式是用欺诈性的旅游签证或工作签证来美，比如以护士工作为名。也有人以学生身份前来，然后逾期滞留，去性产业工作。
许多来美的女性背着沉重的债务，开始试图在餐馆或美甲店找工作。但那些地方的收入不足以支付她们的生活和高利贷债务。按摩工作作为快速、简便的赚钱机会便呈现在了面前，至少听起来是这样。
“她们会谈论以前如何在餐馆打工，真的太累撑不住，也挣不了那么多钱，然后她们从某人那里听说或是看到了一条广告，说在按摩院可以挣很多的钱，”法律援助协会负责纽约剥削干预项目的律师拉蒂默(Leigh Latimer)说。
外界对亚洲按摩院一直知之甚少的一个原因在于，这些女性极其不愿意与警方甚至她们自己的律师交谈。
“尽管我已经代理过很多、很多在非法按摩院被抓的女性当事人，但由于对外界严重的不信任，甚至连自己的律师都不够信任，不让他们知道她们遭遇了什么。”拉蒂默说，“诱骗她们的人贩子和老板说，只要啥也不说，最终就会无事。”
还有的担心人贩子会报复在中国的家人，有的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真相。因为她们朋友圈每天发的美图美景，和现实是如此的反差巨大。
而确实有人看了她们的朋友圈，羡慕要来，询问路径。先来的不愿说出真相，或者想着有个伴也好，又介绍给人贩子或转运中介，一旦落地，又身不由己，沦为性奴。
赚到的钱，换成人民币不算少。但美国挣、美国花，其实很少，还提心吊胆，付出健康和尊严的代价。
她们来自美国之外，但有买才有卖，从美国的需求，到中间的每个环节，催生了一条罪恶的人口贩运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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