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一:马有才
那个流浪的马有才
(《寻找小花梅》之马萨)
文 | 地中海鱼儿
来源 |  转自 鱼儿与天空
注:本文原发表于2020年5月,此版稍作修改后重发。

马有才不是真名,他的真名比这还土,不忍直视。
马有才也不是艺名,他的艺名比这有范儿,叫马萨。

但我以为,只有马有才这个名字,才能恰如其分地表现出他的特征:又敦厚又狡黠、又土鳖又浪漫,浑身上下吹拂着居无定所的西北风味,散发出桀骜不驯的文化气息。

马有才年近五十了,骨瘦如柴。
他的体脂率,大概仅比那具“楼兰美女”多一两个百分点。他从苍山山坡走来,好似一件衣裳飘然而至。
马有才一头卷发,发型随心所欲。

尽管如此,马有才看起来仍颇有些江湖侠士的潇洒,风流倜傥。

严格来说,马有才是回民。
不过,回族是一个无中生有的民族。
马有才算不得一个“标准”回民。

他抽烟、喝酒、打麻将,是否嫖娼我不知道。
这年头,容易“被嫖娼”。
马有才的家乡在西海固。

过去,那个地方没有水,穷得只有西北风。
一个地方穷不穷,就看有没有裤子穿。
马有才小时候就没裤子穿。
他说,他和他哥哥穿一条裤子。
《茶馆》第二幕里头有一个情节:两个拜把子兄弟,穷,想共娶一个媳妇。为了证明这个想法合乎情理,就说这俩人是“穿一条裤子的交情......”。
几年前野夫在大理排演《茶馆》,邻居老沈与老徐演兄弟俩,他们把台词改成了“俺们俩是穿一条
丁字裤
的交情”。

因此,每次想起马有才,画面都会切换成——在那干涸龟裂的黄土地上,杵着一个穿丁字裤的骨瘦如柴的少年。

另类混不吝的画风,适合马有才。
马有才考上了北京的民族中学。当年他们县只有两人考上了北京的中学。
马有才进城后,终于过上了天天穿裤子的尊严生活。因此,他在首都的集体宿舍里暗暗发誓:此生绝不“返乡创业”,必须留在城里,穿好裤子。

马有才上了云南的大学,进了云南的报社。

他与生俱来的浪漫主义激情与踌躇满志的新闻理想不期而遇,在记者与编辑的职业道路上奋力狂奔。
读书改变命运,对马有才而言,就是生活现实。
我在大理认识马有才。
我认识马有才的时候,他已经告别新闻媒体。
他说,新闻已死,再做下去就是行尸走肉。
同样告别新闻媒体的,还有马有才的几个志同道合的兄弟。

马有才好酒。

他喝多了喜欢做三件事——拍大腿、唱歌、讲故事。

马有才不拍别人的大腿,只拍自己的大腿。
他对自己的双手和大腿毫不留情,啪啪之节奏,好比鼓声雷动。

过的两天问他,他枯爪般的手竭尽全力敲打在他皮包骨头的大腿上,疼是不疼?

他说:疼得要命!

马有才唱歌通常是自弹自唱。

他的吉他弹唱仅限于足够捕获劳动妇女芳心的水平。
他经常唱一首可即时改编的西北民歌,在大理,歌词是这样的:

妹妹要是来看我,不要从那小路来;
小路上的毒蛇多,我怕咬着妹妹的脚。
妹妹要是来看我,不要乘那火车来;
火车上的
野夫
多,我怕妹妹被
野夫
摸。

...... ......

妹妹要是来看我,你就从那梦中来;
梦中只有你和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马有才讲的故事,充满荒诞现实主义。

他在云南从记许多年,接触各类突发事件,结交三教九流,出入深山密谷,与五花八门的同行切磋理想与八卦,与各个民族的姐妹探讨人生与家常。
无论他出现在云南哪个九曲十八弯的村子,都属正常——比如,轰动全国却没有媒体问津的子里甲乡亚古村。
他讲过一个姑娘在月黑风高夜如何爬树爬柱子,又如何徒手拆卸实木床的故事。他讲过一个小伙深更半夜赤身裸体蹲在餐桌上啃鸡爪的故事。
他也讲过如何走访艾滋病村的故事,如何探寻独龙族纹面女的故事,如何深入汶川地震的故事,如何采访扫黄打非按摩女的故事。
他说,有一次北方突发事件,他在云南接到消息就买机票飞了过去,一落地发现外头白雪纷飞,他穿着云南四季如春的外套,哆哆嗦嗦去了新闻现场。
他说,有一次云南某地地震,接到消息赶忙驾车去现场调查,结果公路前后山体滑坡,车被堵在山路中间,忍饥挨饿两天两夜才得到救援。
他还说,大理三月街上,卡拉OK房的小姐姐们,包里揣的不是《文化苦旅》,而是《乡关何处》。
关于这一点,野夫表示将信将疑。
我之前从没看过马有才的职业报道,只在其公号与个别刊物上读过其零散文字。
他的文字朴素灵动有趣,像他的人一样。带着西北的憨直与深情,还有些掩饰不住的“坏”。
直到今天看到他和铁木这篇调查走访纪实《寻找小花梅》,我才确信马有才真的不辱前“媒体人”的称谓,文字冷静,客观且克制。调查纪实链接如下:
马有才说自己是云南的流浪者。
他的脚步,早已踏遍了云南山水。
其实,马有才是西部流浪者。
各条进藏的线路,没有他没走过的。

隔一段日子,他的心就痒痒。
不吹一吹高原的风,他的流浪便无处安放。
这些年,马有才在做茶。
他说:每年四月到来,就收拾行装去茶山。
他说:我关于茶的认知就是“干净、好喝、不贵”。
从前的标签已经模糊,如今他是职业做茶人。

我在大理时,常喝“霸王茶”。

如今在马耳他,喝不到那“干净好喝不贵”的云南红茶,有些想念。

顺便,也想起了被禁演的大理版《茶馆》与马有才版丁字裤。
回首,莫谈国事。

后记:
本文经修改后重发,原发表于2020年5月。

今天的爆款文《寻找小花梅》中写道:“这是一次老媒体人自愿自发自费的事实核查行动,内心深处,大概还有一点点对行业旧时光的救赎。”
已经离开媒体十多年的老媒体人,却担当起了现任媒体人应尽的本分,是救赎,也是悲戚。

这篇寻访纪实发表在马有才(马萨)的个人公号“路的另一边”上,我注意到萨哥既没有开放打赏,也没有插入其公号卖茶的广告,我能深切体会到他对受害人的怜悯,对社会事件与新闻纪实的尊重。
但是,我也知道“做茶人”的艰辛,至今为止,马有才的微店关注人数只有19人。因此,在未经马有才本人同意的情况下,我在我自己的公号帮马有才打个茶广告:
微店地址:https://weidian.com/?userid=1750546448&wfr=c&source=home_shop&ifr=itemdetail&sfr=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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