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老C
有人在地狱里很正常。只要在地狱中的人越来越少了,就是社会的进步,人类的希望。
1、
现实世界的残酷,可能远远超过大部分网友的想象。
丰县八孩母亲杨某侠(小花梅)的悲惨遭遇,让我们知道了云南边陲中缅边境的一个小村庄,福贡县亚谷村。这个县正巧有一本非常细致的,关于女性外嫁的实地研究报告。
2010年,云南民族大学在读博士陈业强到云南怒江州福贡县做田野调查。在福贡县的村子里,他第一次发现,本地大量傈僳族女性外嫁到东部地区,这其中有自由恋爱,有男方上门讨亲,也有大量女孩是被介绍人带走,懵懵懂懂去了外地。陈业强把这些调查写成了博士毕业论文,并在2015年出版了《怒江傈僳族妇女跨省婚姻迁移研究》一书。
陈业强调查的村庄,只有2100多人,远离家乡嫁到外地的女性有100多人,福贡县公安局记录,3万多人的福贡县从1988年到2009年,共有4005名妇女外流。具体内容见这篇:

《“小花梅”背后的怒江傈僳族女人:被讨走?被拐卖?还是自主婚姻迁移?》| 访谈

被拐卖比较容易理解。被讨走是什么意思呢?东部沿海地区的底层大龄男性,在本地找不到媳妇,于是通过介绍人,给彩礼钱和介绍费,到云南福贡的贫困家庭,把年轻女性带走。司法层面上,很难把这种介绍定义为“拐卖”——介绍人的行为,有的是为了这点介绍费,有的是为了给自己找个陪伴,有的就是以为,把老家女性带出去了生活条件会更好。但这种介绍里,其实掺杂了很多欺骗。 
这到底是算不算拐卖,卖肯定算,因为婚姻是以获利为目的。如果介绍中有很大欺骗,拐其实也能沾边。
这个比例是非常惊人的,1978-2011三十三年,被讨走和拐卖的人数,接近100人,占总人口的5%。文章中没有统计1978-2011年,这个村的总结婚数量。大致估算一下:中国14亿人,每年约1000万对婚姻,按这个比例,2100人每年15对,33年大概500对。就是这个村庄差不多20%的适婚女性是以类“拐卖”方式远嫁的。
那么,全国有多少这种情况呢?数字应该非常庞大。里面,我相信婚姻幸福的是少数,大部分都不幸福。陈业强的文章中也写了,被带到东部的女性,很多也都逃回了云南。
杨某侠(小花梅)的悲惨遭遇绝不是个案。类似的情况,几十年来,在中国可能以百万计。
2、
在全世界范围,情况也没什么区别。人口贩卖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国际劳工组织(International Labour Organization)的估计是在2016年全世界有1540万例非自愿的强迫婚姻,480万女性沦为性奴隶(forced sexual exploitation)。这个数据是否准确我没有能力验证,但我相信在全球范围内,这一定是一个非常庞大的数字。
在发达国家,人口贩卖同样是一个严重的问题。美国一家研究机构Polaris统计了美国2020年的人口贩卖数据。大概有1万起,涉及1.66万名受害者。其中,超过1万名受害者是和性剥削有关。2006年,美国司法部的一份报告中,认为每年有60-80万起跨国的人口贩卖发生,其中,80%是女性,70%的贩卖是和性剥削有关。报告估计美国每年有1.45-1.75万人口贩卖的受害者。
讽刺的是,数字货币的诞生,让大量人口贩卖通过暗网和比特币进行,反而让跨国人口贩卖问题更加严重。
联合国等国际组织,每年都出人口贩卖的报告,呼吁各国联手打击。但也没啥用,问题依然严重。
跨国人口贩卖的案件的残忍程度,远远超过正常人的想象。
外网上流传着很多人的悲惨遭遇,我也没有能力去证实。比如流传的把女性四肢砍断做成性人偶这样的故事,感觉真实性不高。
不过有一些有名有姓的案例,感觉真实性还是比较高的。
一个受害者叫Anneke Lucas。
Lucas的陈述:
“当我还是个小女孩(6岁)的时候,在我的家乡比利时,我被当作性奴隶来工作。这个恋童癖网络的老板是比利时的内阁部长。客户都是精英成员。我认出了电视里的人。他们的面孔为大众所熟悉,而我却面对着他们权力成瘾的阴暗面——没人会相信存在的一面。我遇到了贵宾、欧洲国家元首,甚至是皇室成员。
1969 年,在我六岁生日前后,我被带到一座城堡里狂欢。我被用于 S&M 表演,在一个低台上,用铁狗项圈拴起来,吃人的粪便。事后,像破碎的物体一样躺在那里,我感到非常屈辱。”
孩子们被杀。男孩更多受到折磨,而女孩则被杀害。
她在这个性奴组织被虐待了将近六年,然后被救出。
受害者加拿大人Jessa Dillow Crisp 的陈述:
“作为一个年幼的孩子,我被家庭成员性虐待,然后我被交给了儿童色情制作者。其后不久,他们开始将我的身体卖给郊区社区的无数男人和其他皮条客。我在加拿大国内被贩卖。 
我记得奴隶制的气味、景象和味道。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恐怖无法言喻,我被带到妓院或被迫服务的男人也无法形容。我不仅看到与我非常亲近的人被谋杀,而且警察是我的一些买家,我多次被戴上手铐,被强奸,并被告知如果我告诉任何人我将被关进监狱。”
美国受害者Brooke Axtell 的陈述:
“我 7 岁时被贩卖以从事性行为。
他称我为“一文不值的妓女”,并说我让他对我这样做。当他强奸我,重复主的祈祷时,我飞出我的身体。第一次强奸是我的启蒙,我进入他的黑社会的仪式........将我卖给男人做爱。我被迫与成人和其他儿童接触色情内容。我被关在笼子里,像被困的动物一样被嘲弄。
白天,我去上学。晚上,我属于他——以及任何有兴趣购买我的人。买家总是富有的白人,他们对造成痛苦的胃口贪得无厌。我麻木了自己,在我的生活中转来转去,好像它属于别人一样。我成了虐待的旁观者。”
我并不是想举国外的例子说中国好,或者比烂。我认为残酷的事情,在中国也会同样存在。正如丰县那个被栓铁链的母亲真实存在一样。
3、
每一个国家,每一个社会,都有阴暗的一面。
在共产主义实现之前,任何一个社会任何一个国家都是很小一部分人在天堂,相当一部分人在地狱,剩下的大部分人在中间。区别第一就是在地狱的人比例有多大,第二就是在地狱的人比例是在上升还在下降。当然,对于这两个问题,不同的人就会有不同的答案了。
地狱就存在于这个世界之上,地狱就在我们的身边。在这个地球上,每时每刻都在发生惨绝人寰的事情。有无数的受害者。
世界不是那么简单,是复杂的,灰色的,某种意义上是非常残酷的。
我喜欢读历史,历史上的世界更加残酷。最近三十年,是中国历史上最好的年代,我认为其实也是人类历史上最好的年代。过去的世界,远远比今天灰暗残酷的多。
每个人要认清世界的现实和复杂。而且,我悲观的认为,随着中美关系恶化,大国之间的敌意与日俱增,未来几十年的世界会比现在变得更加残酷和复杂。政府把人民保护的太好了,以至于国人很少真正意识到这个世界的本质是多么冷酷无情。
很多评论都说我冷血。看到丰县八孩母亲那个新闻,善良网友的感受应该是震惊和愤怒。我也有愤怒,但我的愤怒远远低于网友的平均水平,我完全没有感到任何震惊。
我没有震惊因为我知道类似的事情,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上成千上万的在发生,而且以后会继续发生。比丰县母亲更悲惨的事件,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上同样成千上万在发生。所以,我确实没有震惊的感觉。我也没有像网友这样的愤怒。
真实世界是残酷的。看到世界的真相后怎么办?有些人觉得就当看不见不知道就行了。下次看到热点新闻就再震惊一次,愤怒一次,声讨一次。
然而,我更喜欢罗曼罗兰的态度:“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认清生活的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
我对世界的态度是:放弃幻想,了解真实的世界的残酷,冷静和理性的看待问题,但同时还爱这个世界,坚持自己的道德原则。
4、
其实,希望永远存在。
有人在地狱里很正常。只要在地狱中的人越来越少了,就是社会的进步,人类就有希望。
从这一点上,中国做的很不错。人口拐卖,自杀,恶性案件的数量一直在稳定下降。为此也许牺牲了一些个人隐私,但我觉得值得。
我们要发展经济,要扶贫,要搞共同富裕,要提高人口素质,要普法,要消灭数字鸿沟,要加强法制建设。互联网舆论浪潮,也会推动社会进步。解决人口贩卖问题,除了法律惩罚外,这些都有作用。
互联网对美国这样的社会,也许负面效果很大。但对中国绝对是一件好事。
陈业强教授一直和福贡县那个小村庄保持联系。
他说:现在,那边的年轻人基本就是自由恋爱了,他们认为这是时代不同了,他们的经济条件好了,不嫁到你们东部沿海了。
看到这句话,我就看到了希望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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