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拜权力而不崇拜天才,这才是最大的问题,总的来说我们就是一片足球荒漠,没有足球文化的足球,自然是功利足球和目光短浅的现实主义。
对不起,大过年的用了这么个恶心的标题,但如果我要说它指代的是春晚和国足,你就会快乐起来,甚至产生某种舒适感。
我对春晚和国足,其实并没有太多的坏话要讲。某种意义上,我特别羡慕那些还在奋力吐槽春晚和国足的朋友。这至少说明你们情绪有波动,表达有冲动,心中有期待,这种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美好事物的期待,本身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看到现场迷对退场国足队员带着哭腔的痛诉,“傻X,不要脸!”,我打心眼里为他们高兴,他们像孩子一样失望,但他们至少有过希望。
不像我胸中早已平静如湖面,任何事都波澜不惊。春晚和国足于我,就像两块坚固的牛皮癣,既然甩不掉,不如就坦然接受了,接受它们的一切,包括失败与丑陋,欺骗与谎言,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当然和顺理成章。
春晚和国足确实有着太多的相似之处。比如它们在这个拥有14亿人口的大国都有着极高的关注度,可以说是全世界独有的现象,但总是令人感到无比的失望。比如它们都是集中力量办大事的代表性项目,貌似调动了一切资源,想把事情办好。春晚的演员们,可以放下手头的工作,提前几个月投入春晚的的演出。为了国家队的比赛,我们可以停止联赛,可以花几个亿请外教,再花几个亿归化球员,但所有的努力,最后都在起反作用。
当然,我觉得春晚和国足最大的相似点,还在于这两件事都让人能感到一种力不从尽的疲惫感。无论是演员还是球员,你不能说他们不努力,但他们似乎没有快乐,享受不了站在宏大舞台表演的激情和快感,他们只是像机器人一样,尽力在完成某项任务,因而显得疲惫和焦虑。这种极度的疲惫感,带给观众和球迷的,就是一种比失败更让人绝望的压抑感,让人产生一种“快点结束吧,不要再互相折磨”的感觉。
很难定义这次春晚。你说它保守吧,也不是,脱口秀演员都上台了,还表演了一段并不适合在大舞台上表演的烂梗集合,节目之粗糙,表演之随意,怎么通过堪称地狱级的层层审核,实在让人想不通。也许只能理解为导演组想迎合更多的年轻人,可以说是相当包容和开放了。但同时,又请了老一辈艺术家姜昆,表演了一段20年前都未必合格的段子。
“说方言”这个相声,是姜昆的外国徒弟大山,给外国人推广中国文化用的,效果很好,也毫无违和感。但是搬上春晚舞台,给中国人讲方言,就能让人尴尬得脚趾抠地。小岳岳不香?德云社不香?但我们知道,德云社就是郭德纲,郭德纲就是德云社,而郭德纲代表着某不正确。
姜昆老而弥坚,其实某种平衡的产物,节目效果不重要,姿态很重要。最后就变成现在这种奇奇怪怪的样子,这背后是奇妙的心态和社会生态。虽然看不懂,但似乎又是大家都懂。顺便说一句,姜昆老师的业务能力还是很强的,他早年的相声作品,是为数不多拿到今天来看依然能经得过时间检测且不过时的,但是自从走上仕途之后,真是断崖式下滑。
关于国足,我不得不说,输给越南,让越南第一次在这个级别的比赛上取得了第一场胜利,创造了历史,其实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也谈不上耻辱。输给比自己强的对手,怎就是耻辱了?这可以让更多人看清现实,不要被偶尔的回光返照迷惑,产生一种“我还能行”的错觉。
国足的失败或者说中国足球的全盘崩盘,其实早就埋下了祸根,只是我们不知道或者假装不知道而已。这是几个归化球员上不上场的问题吗,这是李铁还是李霄鹏的问题吗?一直都说足球是个系统工程,这个工程从一开始就没有系统,也没有一个科学的规划,时间越久,就落后的越多。
早几年,有一个关于足球的综艺节目,节目组请来了梅西。彼时的梅西正在巅峰期,是足球界的神。但是当梅西在节目组的安排下,推开更衣室的门,让人诧异的一幕发生了,更衣室里十几二十个中国小球员,没有一个站起来主动打招呼,一部分人视若无睹,一部分人抬抬眼皮看了一眼。最后还是梅西主动上前,一个一个握手打招呼。即便如此,小球员们也没有多少热情,懒洋洋地回应着,看上去,就像巴萨罗那的一帮大佬 们,在接见一个刚加入一线队的小球员。
你能想象在欧洲、在美洲,甚至在亚洲、非洲,小球员们看到梅西的场景吗?那会是怎样的欣喜若狂?不要说这么远,就是在当时梅西效力的巴萨罗那,那里的球迷每周都能亲自看到梅西的比赛,如果有心,还可以经常看到梅西本人,要个签名或者合个影,也不是什么难事。但即便如此,我们也能经常看到,那些孩子激动的热泪盈眶,那种看到偶像的兴奋是无法掩饰的。
有个伊拉克的四岁小男孩,生活在战火中。他喜欢梅西,买不起梅西的球衣,就用塑料袋做了一件梅西的阿根廷国家队10号球衣。这件事被梅西知道后,梅西把他请到巴赛罗那的主场,与这支世界强队合影。几万人的欢呼声中,小男孩茫然不知所措,但当梅西离开他准备上场比赛的时候,小男孩却知道紧紧抱着梅西的大腿,不肯撒手。
说这个故事是想说明什么?不是要让大家都一定要崇拜梅西,而说是每个人都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审美能力,凭直觉就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什么是优秀什么是杰出。四五岁的小男孩知道什么,他甚至都不知道世界杯和欧冠,不知道足球比赛的规则,也不知道这些伟大球员每年能挣上亿的工资,他可能只是在电视上匆匆一瞥,见识了足球的魅力和梅西的天才,从此爱上足球和梅西,仅此而已。
我们的孩子正在失去这种审美的本能。那些像大爷一样的小球员们,既然能上节目,显然都是各个梯队的优秀球员,从小开始踢球,以后也是以踢球为职业。他们当然知道梅西,却并不知道梅西意味着什么,他们对这个足球领域最杰出人才都没有丝毫的尊重,就像画画的人对梵高、莫奈、毕加索不屑一顾一样,让人感到匪夷所思。这甚至与所谓的教养都没有太大关系,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冷漠。足球于他们只是现在正在训练的一项技巧,未来可能的一种职业,没有职业信仰也就没有职业荣誉感,梅西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怪不得这些无知的孩子,他们的家长、教练包括整个社会,恐怕都要负上更大的责任。假设一下,如果是俱乐部老板或者当地体育局的官员,他们还会如此不屑和怠慢吗?这种事绝对不会发生,就算是停止训练也要做好接待工作。崇拜权力而不崇拜天才,这才是最大的问题,总的来说我们就是一片足球荒漠,没有足球文化的足球,自然是功利足球和目光短浅的现实主义。
我们能看到的是14亿人中选出来的国脚连球都停不好,肉眼可见地缺少足球意识和足球思维,看不到的是,整个社会都在“速成”,都在想着一夜暴富、 一夜成名,用最快的速度兑现财富和名利,用几年走完别人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路,哪还有耐心从小事做起,哪有耐心等待时间?看看日本高中甚至小学的联赛,你就知道差距在哪,这不是技战术的差距,这是心态和观念的差距。
某种意义上说,我们对足球的理解和尊重,还不如伊拉克那个四岁的小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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