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我都不想吃, 我要吃米饭和奶酪!”
这大概是在在最近在饭桌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无论桌上摆着什么菜,他都坚持要吃米饭加奶酪,当然如果是薯条汉堡,披萨意大利面,那对他简直就是满汉全席了。
疫情的笼罩之下,在在已经有两年多没有见到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连和她们打电话都心不在焉。对他而言,中国是地球上的遥不可及的另一边,济南和南京是让爸爸妈妈想到哭想到笑,却无法让他产生具体感受的两个名词。 
该如何向一个孩子讲述父母的故乡,让他和远处陌生的地方产生感情呢?1月24号刚宣布的凯迪克奖大奖作品Watercress 就是这样一个关于家庭记忆的故事。 
Watercress, 一种水生或半水生的多年生草本植物,具有明亮的白色花朵,十字花科西洋菜属的植物。中文名西洋菜,又称豆瓣菜,水田芥,水芥菜。原产于欧洲和亚洲,在四川,云南,广东较为常见。西洋菜也分布在世界各地。在密苏里州以及北美大陆的大部分地区,水芹普遍存在于寒冷的、碱性的泉水类似的溪流中。在美国,它被46个州列为入侵性物种。
而这个入侵物种,却是一些人的故乡味道。说故事的,是一个大约8,9岁的女孩。当女孩百无聊赖的和父母穿过偏僻的俄亥俄州小镇时,妈妈眼尖的发现路边的野菜,急刹车停下后,父母下车,睁大眼睛惊叹 “Watercress”, 那声音载着重重的回忆。 
于是一家人拿出纸袋,采摘西洋菜,并做成一道菜,放在餐桌上。女孩拒绝哪怕尝一口西洋菜的味道。路边摘来的野菜让她想到身上穿的旧衣服和父母捡来的废弃家具,这一切让她觉得尴尬,和羞耻。 
但母亲从里屋拿来了旧照片,回忆起自己在四川的童年,曾经历过的战争,饥荒,和照片中瘦弱如西洋菜一般,也许在动乱年代早逝的弟弟,女孩的舅舅。 
当女孩再次把西洋菜放进嘴里,她的舌尖尝出了十字花科植物的辛辣,苦涩,和甘甜。
因为是华裔移民家庭的故事,书一出版我就买了。但在粗粗看了一遍之后,并没有留下深刻的印象,反而觉得平淡,也就随手放到一边了。今天得知它获奖以后我还和朋友聊为什么它会获奖?
但当我带着好奇从家里把它翻找出来,再次细细翻看时,毫无准备的落了泪。书的最后一页,有作者Andrea Wang (陈郁如)和绘者Jason Chin( 陈振盼)留下的几段文字。他们的简短叙述,让我庆幸还好我没有错过这么一本书。
关于这个半自传故事, Andrea是这样介绍的:
这是一个关于记忆的力量的故事。不仅仅是美好的记忆,比如我母亲和父亲关于在中国吃西洋菜的记忆,还有其他艰辛的记忆,那些有时因为过于痛苦而无法分享的记忆。作为中国移民的孩子,在俄亥俄州一个几乎全是白人的小镇上长大,我很清楚我们与其他人有多么不同。感觉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是很难的,而从路边泥泞的沟渠中收集食物只是让这种不好的感觉更加强烈了—这是我非常务实的父母所不能理解的。
在我小的时候,我的父母从不谈论他们对中国的记忆,不谈贫穷的成长,不谈兄弟姐妹,不谈战争中的生存,我不怪他们—这些是很难与孩子讨论的话题。但是,对孩子来说,了解他们家庭的历史也很重要。也许如果我知道他们所经历的苦难,就会更能理解她们。也许我会更加感同身受,更少愤怒,对我身上的文化传统感到更多的自豪,更少的羞愧。
 这个故事既是对我父母的道歉,也是一封情书。它是对所有感觉格格不入的孩子和有困难的家庭的鼓励—分享你的记忆。讲述你的故事,它们是必不可少的。
绘者Jason则是这样说的:
当我第一次读到Watercress 时,我对Andrea能够将如此多层次的记忆、文化和情感折叠在一个短文中印象深刻,我希望插图能够让这些层次展现的更丰富。我希望艺术能够反映人物的美国和中国传统。我选择了水彩画,因为它在中国和西方艺术中都很常见,我同时使用了中国和西方的画笔。
调色板上有大量的黄赭石,这让我想起了老照片和1970年代的装饰,还有青蓝色,这与中国画中经常使用的蓝色相似。传统的中国山水画的特点是在山体上画上纹路,创造一种梦幻般的品质。这种技术似乎适合暗示记忆,所以我在书中加入了许多柔和的水洗。
图为Jason为书中插图进行对中国画的学习
移民的子女不了解他们父母的故事和文化很常见,他们感到不适应,被误解,甚至愤怒。我自己的父亲也是中国移民的孩子,在他年轻的时候,为了努力融入美国的生活,拒绝吃中餐。这些感觉,特别是来自不同感觉的焦虑,并不限于移民和他们的孩子—它们是普遍的。当作画时,我借鉴了自己关于被排斥、失落和内疚的记忆,希望它们可以渗入艺术,为Andrea的非凡故事增加另一个层次。
图为Jason为书中插图进行对中国画的学习
这本书的两位创作者都是来自中国的移民后代。文字作者Andrea 1970年出生在麻省的剑桥市,小时候常在哈佛大学燕京图书馆前和中国狮子玩耍,也因此种下对中国神话的兴趣。两岁的时候,她们全家搬到了俄亥俄州的黄泉小镇,在这里,她被父母要求下车摘西洋菜。
中学时,Andrea一家搬回了麻省, 她的父母坚持要她学习科学或法律。她选了生物,打算从医。但在一次生态学课上,她意识到不想一生都在医院工作。Andrea热爱户外活动和环境保护, 于是硕士学习了环境研究,并在毕业后成了一名环境顾问,帮助清理马塞诸塞州的污染场所。
在环境顾问的工作之余,Andrea一直从事儿童文学的创作,并将目光聚焦在中国和美国的文化融合,华裔移民的话题上。她的青少年小说 The Many Meanigs of Melian也在去年广受好评。看看她的个人网站首页,你们就能感受到她对自己身上中国文化部分的感情。 
而绘者Jason,可能因为他也毕业于雪城大学,也因为他历来都擅长对环境主题绘本的创作, 我一直对他都有关注。这次他在Watercress这本书里的插画,则增加了强烈的情感冲击。
书中有一个插页让人印象深刻。跨页中间的玉米到竹林,是两个世界的流转。当目光从左扫到右,我们看见玉米杆到竹子,俄亥俄到四川,当下到过去。这种绝妙的视觉过渡传递的信息和情感,超越了文字的边界。
更加奇妙的是,今天从一个朋友那里得知的小插曲,让我对这本书更多了一层理解和情感。 
通过共同的朋友,Jason在19年底找到我这位来自四川的朋友,请她帮忙找一些1960年代中国西部,四川、重庆的街景和老照片。朋友在网上寻找,也托国内的朋友去博物馆找了更多当时四川的历史资料。 我这位搞研究的朋友说,交流中能感到Jason对细节非常关注,把插画做出了学术标准。
从朋友发来的一些照片中,我们确实能看到Jason对这些老照片的如实描绘。比如,这个场景中的竹椅。
还有这个场景中的老屋子们。
时隔一年,再看这本书, 我看到不再是那个平淡,简单的故事。而是因为疫情无法回到故乡,孩子无法见到奶奶和外婆的心酸;是我们试图向对尚未回过父母家乡的孩子传递感官体验时的徒劳;是当我读完《秋园》,试图说服我妈写下关于外婆家的故事,让我了解她们都经历过什么时,妈妈的迟疑和抗拒...
人们对故乡和回忆的感情是复杂的:那里有属于童年的幸福,无力言说的痛苦,难以回到故土的思念。而这一切,需要被说出,画出,弹奏出。
正如Andrea说的:“也许这段记忆之所以让我记忆犹新,是因为在那之前我并没有真正把父母当成在我出生前就有生活的人。” 
对孩子说出我们的故事,难道不重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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