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为「三联生活周刊」原创内容

改编自晋江同名网文的网剧《开端》在开播前就因其“时空循环”的高概念设定和公交车爆炸的场面吸引了不少关注。开播后可以发现，在悬疑剧的外壳下，这部剧的核仍是正午阳光向来擅长的生活剧。

文｜阿嚏

以下内容涉及剧透，请谨慎阅读

大约是从1993年上映的美国电影《土拨鼠之日》开始，时空循环逐渐成为了影视作品中的一个经典设定。在这个设定之下，不同的作品又各有侧重，我把它们简单粗暴地分为限时任务类、蝴蝶效应类和平行宇宙类，以及这三种类型的任意搭配组合。

《罗拉快跑》和《源代码》是比较典型的限时任务类时空循环。这类作品都在开场不久便给主角下达了明确的任务，并且该任务不随着他们一次次进行循环而改变，所以我们看到，一头红发的罗拉经历过3次循环后，终于完成了“20分钟内帮男友搞到10万马克”的任务，杰克·吉伦哈尔扮演的空军飞行员则是在足足9次循环后，才做到了“8分钟内找到在火车上装炸弹的人”这件几乎不可能实现的事。

左为《罗拉快跑》剧照，右为《源代码》剧照

《开端》的故事情节比较贴近这种类型。女大学生李诗情和游戏架构师肖鹤云意外地搭乘了同一辆45路公交车，在这辆注定要爆炸的公交车上，二人陷入了时空循环，反反复复经历着爆炸和死亡。在逐渐搞清楚自身处境和循环规律后，他们决定救人。在公交车两三站地的时间内阻止爆炸发生就是该剧为他们设置的任务。

可能是考虑到此前鲜少有内地影视剧涉及时空循环这种设定，一共15集的《开端》用了整整两集的时间来向观众交代上述内容，对于观影经验丰富的人来说，这样的铺垫就显得有点拖沓了。到了全剧过半的第8集，男女主人公在经历了近20次循环后，终于锁定了携带炸药上车的人。到了第10集，他们才完全搞清楚这次爆炸的所有参与者。

和那些节奏更快，情节更烧脑的循环类影视作品相比，《开端》更像是一部裹着悬疑剧外壳的生活剧。在第九次循环时，经男女主人公提醒，公交车没有撞到骑电瓶车飞驰的外卖员，进而避开了与油罐车相撞，看似躲过了爆炸。但这只是一个“虚假的胜利”，伴随着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公交车又炸了。这让两位主人公意识到，车上有炸弹。

在逐一排除车上乘客嫌疑的过程中，《开端》刻画出了一幅普通人众生相：嘴碎爱搭话，时刻举着手机拍素材的视频博主；背着很多药出门的热心肠大妈；曾经坐牢，出狱后拎着儿子最爱吃的西瓜去寻儿子的父亲；背负债务，同时还要给女儿赚学费的失业建筑工人；热爱二次元文化，忍着哮喘偷偷养猫的孤独男孩。

当女主声称男主非礼了自己时，带药大妈和视频博主都对他加以指责，但当女主提到，需要有人下车和自己去派出所作证时，没人吱声了；男主为了让司机停车，不惜出手抢夺方向盘，乘客中一位身强体壮的蹦极教练挺身而出，擒住了男主，但当车上出现持刀捅人事件时，没人敢站出来了。《开端》用不少篇幅和情节去塑造这些并不进入循环的乘客，展示出这群人各自生活的悲喜，以及他们人性中的善良和怯懦。观众因此能意识到，这些乘客不仅是这场循环中的NPC，也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国产影视作品能做到不悬浮，关照普通人确实很好，但这部分内容也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该剧整个故事的失焦。或者说，该剧在前期预告中展示出的，更偏向紧张刺激的类型片，而正片中过多的生活化情节稀释了那种悬疑感。而且这些情节是否都有存在的必要也是一个值得讨论的问题。

像是负责调查爆炸案的警察中，刘涛饰演的角色如果去掉，其实并不影响整个故事。老张和小江的师徒关系如果去掉，看起来也对全剧影响不大（截至第13集）。还有第11集开篇时，实打实地拍了两分钟爆炸公交车的司机的领导和前来采访司机的记者喝茶、合影、送锦旗的事。这和整个故事的联系就更微弱了。

另外，在男女主角感情线的推进上，本剧处理得也略显生硬。前8集中，两人在十多次的循环中主要是在缓慢推进追凶这条线，几乎没有什么发生爱情的苗头，搭档感多于情侣感。但到了第9、10集，感情一下就升温了。肖鹤云说要保护身边的人，李诗情决定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和肖鹤云一起，随后二人还在《My Only》的背景音乐下海边相拥。可能年轻人的爱情，确实就像龙卷风吧。

正午阳光出品的剧一向重视细节，《开端》也延续了这个传统。剧中，爆炸的公交车上出现了循环标志，男女主人公所在的天桥呈螺旋状，乘客之一的养猫男孩的帽子上有着象征“无限循环”的莫比乌斯环。

连这些细节都不放过，那么剧中男主角作为游戏架构师的工作内容被多次提及，应该也不是闲笔？这一点是否会成为之后解释时空循环时的一个伏笔，目前还不清楚。关于循环为何出现，为何选中女主角李诗情作为循环的切入者以及男女主角最后要如何摆脱循环，这些问题都要留待下周的大结局中揭晓。能否圆好这个结尾，决定了该剧最终的品质。

有人调侃《开端》在服化道上很省钱，因为一直在循环，演员们一套衣服、一个妆容就可以演到结尾。其实在影视作品中，低成本和高概念并不是绝对互斥的。2013年的电影《彗星来的那一夜》可以看作是平行宇宙类的时空循环，导演詹姆斯·沃德·布柯特仅用5万美元的成本，5个晚上的时间和1台手持摄影机便拍出了这部被誉为“低成本科幻圣经”的影片。

《彗星来的那一夜》剧照

和《彗星来的那一夜》类似，不少作品会把时空循环的出现归为某种天文现象的副作用，但也有另辟蹊径的作品。第二季《黑镜》中的一个故事里，就出现了一种“人为循环”。故事从一个失忆女人的苏醒开始，通过几名看似善意的陌生人的讲述，他们为她勾勒出一个崩坏的世界——电视上突然出现了某个奇怪的图案，大部分人受其蛊惑成为了旁观者，不论发生什么，他们都只是站在一旁举着手机拍摄，而一部分人成为了更恶劣的捕猎者，持枪肆意攻击少数尚且还正常的人。

《黑镜第二季》截图

失忆女人在恐惧和无助中拼尽全力逃命，最终发现，这一切都是事先安排好的节目。事实上，她和前夫共同谋杀了一位年仅6岁的女孩，她还用手机拍下了行凶过程。她现在所经历的一切，正是为她量身定制的惩罚。每一次通关后，她都会被强行洗掉记忆，送回上次醒来的房间，再经历一遍恐惧、无助和追杀。房间中挂的月历上，每一个打叉的日期都代表着她的一次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