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剧生产了太多扁平的“傻白甜”女主角了。
以至于你问我有什么带感的“恶女”角色，一时间很难想起谁。
《第八号当铺》里的阿精算一个。
即使很多年后早已忘记了剧情，也一直记得那张海报。
海报上天心一身红色旗袍，和杜德伟饰演的当铺老板左右分立。
一黑色，一红色。
背后是庞然大物般的当铺剪影。
混沌的黑暗世界，阿精那一点红，映射的不是优美与高贵，却是活鲜的引诱和堕入。
最近新剧剧荒，于是又翻出老剧来看。
重温这部2003年播出的经典台剧《第八号当铺》，感受之一就是：
美女常有，恶女难寻。
而将反派做女主角，将阴风阵阵的暗黑当铺做世界观的国产剧时代。
也已经远去了。
童年阴影
神秘流传于千古，存于空间第四度。
八号当铺不归路，只有点进不能赎。
第八号当铺，可典当物不止金银珠宝、大屋楼契。
一个人的四肢、内脏，运气、机遇，甚至儿女的快乐、未来，以及灵魂。
只要你愿意，都能被放上秤台，等物换算。
当铺老板的名字叫韩诺，他还有一个助手，唤作阿精。
他们打理当铺百余年，不老不死，无痛无爱。
本应如此。
至少在当铺真正的主人黑影看来，他挑选每一届当铺打理人时的初衷都是如此。
但，人之所以为人，就在于情感没办法真正量化和操控。
韩诺和阿精的be结局，其实在第一集就已经有了暗示。
上一届当铺老板，由周华健客串演出，因为私自挪用当物，用来拯救自己的爱人，而触怒了黑影。
老板和他的爱人一起被烧死在烈火里。
《第八号当铺》从第一集开始，就以童年无法承受的巨大残暴和恐怖性，给人三观洗了个澡。
之后，清末民初的富家少爷韩诺，被选为了继任者。
ffff团长黑影现场邀人入团：
“我是黑暗的主宰，我已经选中了你，你不能违抗我。你是我看中的人，你的生生世世都有我在看顾你。”
韩诺不明觉厉，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他。
从此黑影就附身在韩诺儿子身上，作了诸多恶业。
有些画面，是重温仍能想起曾经童年噩梦的诡异程度。
刚出生的婴儿，突变僵尸灵异眼(坑爹啊这是！)。
前一秒乖乖大好儿，后一秒对着父亲背影嗤嗤鬼笑。
还有失去理智的韩诺妻子，投身进蓝色火炉。
在保护家人的巨大心理压力之下，韩诺向恶魔妥协了，不情愿的成了生生世世打工人。
打工前，还当掉了自己生生世世的爱情。
换取自己妻子获得一世的幸福。
第一段感情落幕，恶女阿精上线。机缘巧合之下，她做了韩诺助手。
两人要共享无穷尽的寿命和无穷尽的无聊。
恶女阿精
比起后来在做生意时，时常心软、做亏本生意的韩诺。
阿精倒更像是那个真正“属于黑暗的人”。
前期，她作恶，始于本能。
和出身富裕、因此可以善良的韩诺不同，阿精出身低下，来自遍地饥荒战乱的难民潮。
且她相貌丑陋，左脸上有一片巨大的黑色胎记。
出场是在韩诺的婚礼上，一边是男主角盛大的婚礼，另一边是饥饿的女主角在偷食。
后来被卖到妓馆，在做了多年粗使丫头后，她杀死了对自己诸多照顾的头牌芙蓉。
才得了被韩诺带进当铺当助手的机会。
后来，当她拥有了曾经梦寐以求的一切。
她也不是为了作恶而作恶，而是颇具带了欺骗性的蛇蝎美人。
比如刘雪华饰演的典当者刘至芳，当她初次走进当铺，是一个戴黑框眼镜、穿宽松衣服的普通女人。
阿精能够很轻易识别他人眼里的欲望，并加以引导：
“想变漂亮吗？你绝对会比我更漂亮的呀。”
刘至芳为了成为模特，很快选择了典当自己的味觉。
而这只是开始。
从第一次走进当铺开始，就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没有人会不沉迷于获得瞬间的欲望满足。
这个女人，成了当铺常客，第二次典当亲情，换取去法国留学的机会。
第三次，她要典当生育能力，以换取为品牌融资。
被韩诺拒绝之后。
刘至芳很迷茫，而阿精眼珠滴溜溜一转，就不动声色提出建议：“拿你的孩子来典当吧。”
韩诺是个略有些复杂和挣扎的人。
从成为老板，他对黑影那“引诱圣洁灵魂堕落”的终极目标就是表面奉承、内心反抗。
他愿意引诱人走进当铺，但对那些可怜人亦充满了悲悯。
阿精却是带着娇柔美丽，带着欺骗性的快乐假面，让一个个来客心甘情愿奉上自己最珍贵所有物。
“我记得你有个女儿吧，就典当她的人生。”
刘至芳犹豫：“我可以典当她吗？”
阿精循循善诱：“当然可以，你的所有物，当然可以物尽其用啦，你女儿的生命可是你给的耶，你有权力，只要你愿意。”
阿精的恶，是一种恶魔式的冷酷。
她只是不在乎，世界上所有人都与她无关，是生是死，是悲惨是幸福，她都表现了一种无知觉的冷漠。
一如《杀死伊芙》里的恶女杀手“小变态”。
她杀人，因为无聊：这个世界好生无聊，生存在世界的人类也无聊。
她热爱杀人，就像她热爱时尚一样，只是一种抵抗人生空虚无聊的方式。
阿精同样追求美貌与时尚。
剧里有各种靓丽小吊带。
小黑裙：
还有经典旗袍装：
都让她的形象，散发着一种拉斐尔派式的美，还有恶的同时又一派天真烂漫。
夸张的撅嘴、孩子气的笑容，还有皱起的俏皮小鼻头，放在阿精身上，超级变态萌。
简直让人喜爱到经常忘记她是“恶魔的女儿”、反派式的女主角。
阿精这样的人设，实则更无须“洗白”。
因为她不是现在国产剧爱用的“恶毒女配”式脸谱单面人，反而拥有作为一个人的鲜活与完整。
她身上有幽微的恶，也有对老板闪光的爱。
她恶得纯粹，也爱得质朴。
然而，他俩的爱情悲剧，在这样的世界观设定下，也是注定的。
抵抗欲望的努力可能失败，但它仍值得尝试。
物欲泡沫
《第八号当铺》虽塑造有反派元素的男女主角，却也并非三观不正。
这个世界有各种各样神奇的典当，大多都关于人的欲望的满足。
剧中的黑影不止一次强调：“人类贪婪的欲望永远不会改变，这才使第八号当铺得以存在。”
韩诺亦有一句话祝愿：“希望你对物质的要求，能满足你永生永世的空虚。”
欲望本身不是坏事。
但第八号当铺之邪恶在于，它是一条捷径，给人欲望即时满足的可能。
一旦习惯了幸福、财富、地位和名誉的瞬时可得。
习惯了透支和抵用亲情、爱情、友情，甚至自己的身体健康、儿女的幸福与未来。
即使他拥有了再多，也难真正获得心灵安宁的幸福。
本剧(第一部)改编自90年代香港女作家深雪的小说，某种程度上，也是时代氛围的回音。
同样，让人想起日本80年代那个物欲泡沫时代。甚至，指向当下。
物质主义和消费主义盛行，物欲至上，情感难觅。
《第八号当铺》不管是每个小单元故事，还是主线，最终都回归了人与人的情感连结。
那个要当掉女儿人生的妈妈，最后典当了眼睛，换回了亲情。
典当了爱情的韩诺，最后用了别人的爱情，和阿精相爱。
每个人都是被抛入孤独世界的脆弱个体，他们走入当铺，讲出愿望，也许初衷不坏。
但当欲望被满足的瞬间，也即是偿还的时刻。
以至于这些孤独的人忘了，物质再繁盛也是冰冷的。
而人和人的情感关系，即使无法明确计算投入和回报，却是连接了人和世界的恢宏宇宙。
《第八号当铺》讲了那么多单元故事，也正反思了无止境的欲望之恶。
只是，这样有着丰富内涵和暗黑世界观的剧集，却断崖在如今衰败的影视环境中了。
阿精这样的“恶女”女主，在“三观正”的一水小白花女主中，简直20年独一份的清流。
而今连恶得立体丰富的女配都难见了。
可谓现实是混沌漩涡，新的未来遥不可期，或许也只能回去重刷老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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