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发了日本舆论海啸的真子公主和她的新婚丈夫小室圭,前不久抵达美国,开启他们的新生活。
会不会过得幸福不知道,但至少,新闻照片里的真子公主终于得以放弃她那些马卡龙色的端庄套装、珍珠项链和一丝不苟的光滑发髻,也再不必展现露出八颗牙齿的范式笑容——这次的她,头发披散着,走急了还显得有点儿蓬乱。完全素颜戴着口罩,仔细看会发现脸上也有几粒粉刺,穿一件黑色T恤搭配阔腿裤,裹一件随意宽松的黑色大衣,反而显得年轻了很多。

你看,这个时代下,公主的幸福结局确实变了。她不再是跟他苍白无力地“从此幸福生活在一起”,而是哪怕充满变数、也决意人生重启:她要像任何一个初到新城市的年轻女性一样,租一套房子,适应新公司。小室圭万一通不过司法考试、保不住工作,他们还得操心经济状况。如果小室圭再不幸验证了自己果然是个渣男,真子公主说不定还需要考虑离婚、再婚之类的问题。
你遗憾公主也不能拥有童话般的人生吗?不,公主也许十分珍惜如今拥有自主权的普通生活——为了争取这件事,她不惜苦苦抗争,冒天下之大不韪。
考虑到天皇家族的传统:上两代美智子王妃罹患失语症;上一代新婚时光芒万丈的雅子妃因为生不出儿子遭受长达15年的抑郁症困扰;真子的妈妈纪子王妃一开始被禁止怀孕,必须等天皇夫妇先生出太子,结果天皇夫妇实在生不出来了,才又让40岁的她备孕生出了男性继承人;而几位公主则要在弟弟长大之前替他承担王室责任——所以真子为之抗争的,很可能不是平民驸马,而是属于她自己的人生。
不由想起电影《东京贵族女子》。
有钱人家的大小姐,第一次走进她丈夫的前任情人、小镇做题家女孩的蜗居时,羡慕她的房间温馨。
穷女孩自谦,“房间小,当然会显得温馨一点。”
大小姐却无限感慨,“也不是,是因为这里到处都是属于你自己的东西。”
这个开头本来可以很狗血——养尊处优的好女孩在压力重重之下终于邂逅了理想丈夫,顺理成章订婚之后,却在他手机里发现了秘密情人。接下来会是大房高贵原配与底层淘金小三的撕逼?还是好女孩与心机婊的上位之争?
都不是,两个女孩居然有点儿惺惺相惜。
即使她们是截然不同的女性,拥有截然不同的人生。
华子是有钱人家的好女孩,美丽、端庄、从未被社会欺负过。临到结婚却被前未婚夫分手,于是全家齐心协力给她频频介绍相亲对象,想把她赶紧嫁出去。所以也真的可以理解,当她相亲遇到出身顶尖豪门的男主角时,那种仿佛抓住救命稻草的喜出望外。况且,他还英俊,彬彬有礼,诚意结婚。可惜,她戴上求婚钻戒的当晚,便在未婚夫的手机里发现了另一个女孩——美纪。
美纪是来东京博前程的小镇做题家。她拼命考上了名校,却因父亲失业而付不出学费面临辍学。为了挣学费,美纪在风月场所下海当了女公关,也跟曾经的有钱同学们(主要是男主)维持着“随叫随到的关系”,最后还靠着他介绍,进了有名的正经公关公司上班。 终于在东京可以自行负担一间小小公寓,成为一名光鲜的白领女郎。
这样地位悬殊的两个女人碰面,你猜,谁会羡慕谁?
居然是美纪自由自在的人生、为自己全力打拼的欢乐,令被冷漠婚姻、无聊生活折磨的华子顿悟,她最后选择了离婚,开始自己创业。
你觉得这是编剧的俗气套路吗?
不是的,就在我们的现实生活中,有钱人家的女孩儿想要找一个理想丈夫,也是一件大费周章、失败率极高的事。
在普通人的想象中,一个长相不差的富家女,家境优越,见多识广,享受最好的教育资源,得到男人的追捧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退一万步讲,人家就算不谈恋爱不结婚,不也照样一辈子过得风风光光、甩广大劳苦人民一万条街?
可惜现实并非如此,财富既可能是幸福的动力,也可能是幸福的阻力。
不管你的起步如何,能够一辈子过得顺风顺水,真是一件极度考验禀赋、悟性和运气的事。即使是看上去占尽先发优势的富家千金也一样,甚至因为拥有巨大财富和权势,可以任性顺从自己的欲望,富家女孩在成长中可能遭遇的极端事件也许更加超过普通女孩。
如果你的孩子就读于某个声名显赫的国际学校,那恭喜你,每天你都能收获各式各样同学家长的八卦:某同学的妈妈出轨,跟爸爸离婚上了热搜;某同学每次来帮他开家长会的妈妈,其实是小三上位的继母;一年级刚入校的某某,跟高年级某某其实是同父异母的姐弟,两位妈妈都知道对方的存在,但也都互相假装对方是空气……
在这样活生生的现实教育中,耳濡目染成长起来的孩子,更是各有各的性格缺陷。因此,富家千金想找一个门当户对的男人容易,想找一个彼此包容彼此忠诚的靠谱丈夫可实在是太难了。
毕竟,富家子弟的真实想法,正如《第一炉香》里梁太太对乔琪乔所说:真是几千万家财人家出身的女孩子,骄纵惯了,哪里会像薇龙这么好说话?你要钱的目的原是玩,玩得不痛快,要钱做什么?
而如果下嫁?嗐!下嫁的风险可能更高!谁知道眼前这个处处体贴的凤凰男丈夫最后到底是人是鬼?每次看到夫妻去泰国旅行、丈夫把怀孕妻子推下悬崖;香港丈夫不想离婚分财产,在汽车后备箱藏毒毒杀妻子;三星公主被保安丈夫敲诈勒索……之类的新闻,每个有钱爹妈都会被吓得瑟瑟发抖——如果自家女儿将来一定会被什么“真爱”蒙蔽双眼,那真宁愿是不图钱的大少爷,也千万别是来路不明的穷小子。
所以,也许你不相信,许多有钱人根本不反对女儿早恋。
就在顺义国际学校妈妈群里,有些妈妈并不羞于承认:她们会亲自指导女儿如何从身边男同学里发掘靠谱男朋友,怎样在恋爱关系中占据优势,甚至亲自上阵组织聚餐聚会,帮女儿创造跟优质男孩相处相知的机会。跟公校妈妈恨不得让中学女生抹掉所有性别特征、免得早恋耽误学习不一样,这些妈妈们会亲自教女儿化妆、带女儿护肤、提供女儿穿衣打扮试错的机会以便尽早培养出衣着品位。妈妈们尤其鼓励女儿们跟知根知底的男生相处,哪怕不能早早找到一个家境显赫的优秀夫婿,能够积累恋爱经验,将来别随便被男人骗也行。
身为有钱人的女儿,能嫁得好,确实是父母不会明说的最大心愿。当然,这种嫁得好,指的不只是门当户对,更是丈夫人品过关。

反倒是小镇做题家女孩,没时间早早进入这种焦虑,比起怎样做一个好太太这样虚无缥缈的事,她们先要全力以赴,学会怎样做一个能够自食其力的人。
就像《东京贵族女子》电影里,水原希子饰演的美纪,看她发在社交媒体的照片,穿着比基尼泳衣,笑得性感又肆意;看她陪阔少参加酒会,八面玲珑、长袖善舞。你一定会以为,她是一个心机颇深的淘金女。
下一刻,当她感受到了富家女华子的微小善意,却立即磊落干脆地跟自己最大的金主切割干净,转身与同样是小镇做题家的闺蜜一起创业,为自己拼未来去了——她没有任何包袱,玩得起各种游戏,甚至被有钱男人当作性资源也无所谓。
因为她的目标首先是生存、是长见识、是不断提升,尽量活成自己向往的样子。因此,她总是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努力。
当她和好友站在东京街头,于满街璀璨的灯火里,清醒地自嘲,“从老家出来,被压榨剥削,我们就是东京的养料吧?”
每个普通女孩都会为之泪盈于睫。
我把这部电影推荐给了一个朋友,看到这一段,她说自己哭到泪崩,因为她自己当年也曾经一次次这样站在北京深夜的街头怀疑人生。
电视里的都市单身女子,个个都住豪华公寓,光鲜亮丽地出入最时髦的场所——但现实中更多的,却是像她这样的普通女孩。父母远在家乡帮不上任何忙,也拿不出几百万帮她首付买房,反而一遍遍地催她回老家考公务员、相亲、结婚。她不甘心,在二线互联网大厂打工,租住在郊区,天天加班加到面无人色,生活两点一线,连三里屯具体在哪儿她都不知道,就这样在北京一年年蹉跎下来。
这样的坚持有意义吗?
在那些因为拮据、辛苦、孤独而崩溃的时刻,她一次次怀疑自己。最终让她坚持下来的是:她渐渐发现,正是所有这一切让她成长。每一件曾经折磨过她的事,最后都会变成她驾轻就熟的事。只要熬过一次,便会战胜许多。
许多年过去,因为没有放弃,她幸运地赶上了互联网红利,升职成为大厂中层,在北京贷款买了一套120平的公寓。即使还是单身,却再也没有当初的惶然——工作时拼命,闲时健身、美容、逛街、旅行,养了两只猫,还断断续续地与异性约会,可能会在将来进入稳定关系,可能不会。但没有关系,她不在乎。
是啊,对于我们中的大部分人来说,谁又不是北京、上海、深圳……这些大城市的养料呢?年轻时候带着出人头地的梦想来到这里,发光发热,为城市供血。倏忽时光过去,最后能够攥在手里的,也许根本所剩无几。
有人有了家庭,有人还在单身,有人付着房贷,有人还租着一间小小公寓。大概率上,我们没有实现理想人生,唯一脱胎换骨、彻底改变、再也无法回去的,只是我们自己。
不见得风光、不见得如意,但阳台上养得五彩斑斓的多肉植物、脚边跟着团团转的猫咪狗子、收藏起来呼朋携友的苍蝇小馆、从全世界费心淘来陈列在柜橱里的陶瓷杯子……所有所有,都是时光留给自己的礼物。在这一方小小世界,我们成全自己,我们款待自己,我们越来越喜欢自己。
不论是皇室公主命运的更迭,还是有钱千金与穷女孩人生的因缘际会,其实都只说了一件事——
女孩最好的归宿,不是父母给予的金钱财富、不是觅得体面英俊的丈夫、甚至不是拼命挣到了很多钱,而是在任何一种人生里,我们始终可以平和、从容地,做自己的主人。
爱也好,不爱也好;婊也好,傻也好;野心也好,淡泊也好……只是因为我想、我愿意,而不是被任何人要求、定义。
愿诸位女孩,余生适意。
剧照来自电影《东京贵族女子》
继续阅读
阅读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