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盛大的表演下，所有人都在按剧本走台，只有盒马像个不知情的观众，莫名地走到了舞台中央，开始了自己的本色表演，它赢得了观众真诚的掌声，也因走错了台步遭到了惩罚。
上两篇关于西安的文章，都被删除了，很遗憾也很无奈。好在文章到底是发出来了，也存活了一段时间，让不少读者看到了。除了感恩，我还能说什么？
这两年被删的稿子，加起来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如果日后有机会出本书，我看就叫《404集》，也不失为一个时代的记录。
其实被批评得多了，包括删稿，我也在反思：是不是我说得过火了？西安政府其实做得不错，也拼尽全力想做到最好，只不过城市太大，1200万的人口，实在是力有不逮，难免有做得不好的地方？是不是正如网友说的，换作其他城市，遇到这次疫情，也未必比西安做得更好？

想了一想，我发现并不是。西安做得不好，唯一的原因就是它的确做得不好，不仅做得不好，管理思维和行事逻辑，也十分怪异，有一些结果，是注定的。
谁能想到，盒马被罚了？
1月7日，西安市市场监管局公开了疫情期间一批违法案件，案由是借机囤积居奇、哄抬物价、兜售假冒伪劣商品等，一共涉及8家企业。西安盒马排在第5，虽然是最不起眼的位置，但还是迅速引爆了舆论。这也是一大奇观：无数网友齐声为一家商超喊冤，人数之多，以至于官方不得不关闭留言区。
盒马不是不能被罚，让网友心绪难平的是，处罚它的理由：
该公司在烘焙间存在“操作台上放有未经清洗的鸡蛋”“操作间摆放混乱”“面包与工作人员衣服混放”等不符合规范的行为。
第一次知道，我们对食品安全的监管，已经到了如此苛刻的地步。不清楚具体的规范是什么，不敢乱说，但依我妈的买菜以验，鸡蛋上有点血迹或者鸡屎，反而说明鸡蛋很新鲜，太干净的鸡蛋，她还不愿意买。考虑这是烘培间，是做糕点的地方，鸡蛋洗干净固然好，没洗干净也不是什么大事，何至于违法，甚至作为典型案例示众？
斗胆问一句：按照这样的执法标准，有几家食品企业能经不起查？执法部门一直都是以这样的标准进行食品安全监管的吗？反过来说，如果连“操作台上放有未经清洗的鸡蛋”“操作间摆放混乱”都能成为违法事实，那其实也说明西安盒马真没什么可查的。这难免给人一种“有问题要查，没问题创造条件也要查出问题”的偏执。
盒马在此次西安疫情中一战成名，也是屈指可数的亮点之一。封城期间，盒马是为数不少还坚持配送的平台，也是唯一家坚持平价给居民送菜的平台。仅此一点，就甩开同行不知多少条街。
像美团这样的大平台，实力比盒马雄厚，网络也比盒马畅通，但它们都“聪明”地选择了暂停业务。因为它们知道，这个时候送菜，不仅风险大，容易出事，关键是成本要远高于平时。这完全是经济理性人的选择。
盒马为了保障供应，急招了600名派送员，每日坚持给市民送平价菜和水果，解决了他们的吃饭问题。短短几个小时，高达数万条留言，都是网友在表达对盒马的感激之情。
事实上，由于配送能力毕竟有限，不可能所有留言的人都吃得上盒马的平价菜，但他们依然要感激，是因为这是他们在困境中所能看到的希望。盒马每下一单，都在表明，这个城市在正常运转，生活还在继续。想一想，如果市民买不到菜，或者买到的都是高价菜，恐慌是不是会成倍增长？
从这个意义上说，盒马不仅仅是一家商超，更是担当了一部分社会职能，帮了市民也帮了政府的大忙，这样的企业因为“鸡蛋未清洗”被处罚，何止讽刺，也寒了很多市民的心。
胡锡近说，“西安市场监管机构应充分听取网友的意见，提高依法办案的质量”。虽然说的含蓄，但态度很明确。想想究竟离谱到什么程度，才能让胡锡进都忍不句吐槽一句？
如果没有盒马，西安市民不想吃酱油拌饭的话，就只能买“英雄菜”。所谓“英雄菜”，恐怕指的就是价格很豪迈，一箱蔬菜三、四百。这家企业还声称，官方指定渠道，拿过政府订单，“去别家买的话，就要变黄码”。
不知道这是虚假宣传，还是恶意恐吓，抑或是真有其事。
很多时候，你身边所有人都不正常，只有你正常，反而显得不正常。
所以也不难理解，为什么工作人员送菜上门的时候，要提醒收到菜的居民说一声“感谢”。因为盒马不需要感谢，它凭着企业良心在作份内之事。倘若盒马的规模足够大，覆盖范围足够广，解决了所有西安市民的吃菜问题，哪来的感谢、感恩和感激涕零的动人场景呢？
一场盛大的表演下，所有人都在按剧本走台，只有盒马像个不知情的观众，莫名地走到了舞台中央，开始了自己的本色表演，它赢得了观众真诚的掌声，也因走错了台步遭到了惩罚。
或许鸡蛋确实应该洗干净，干净得不像是鸡生的，而是无菌产房里培育出来的最好。但相比盒马所做的那些事，这真的重要吗？更何况，作为唯一一家提供平价菜的平台，想想盒马那段时间业务有多繁忙，鸡蛋没洗干净，难道不是事出有因？这就好比，一名男子跳进冰冷的河水，救起落水的少女，没得到感恩，反而被女孩家人告性骚扰，因为他在救人的时候，手不小心碰到了少女的敏感部位。请问，这公平吗？
为众人抱薪的，不可使他冻毙于风雪；为世界开辟道路的，不可使他困顿于荆棘。武汉疫情，李文亮医生因为“SARS”与“新冠”的瑕疵，被警方训诫，后因感染新冠不幸离世。西安疫情，盒马因为“鸡蛋未清洗”被处罚公示。快两年了，有一些事还没有变。

不可否认，盒马是一家企业，并不是慈善机构，它坚持派送平价菜，当然有企业形象的考虑，甚至是一种策略，赢得用户好评，增加品牌价值。但对于那些买不起高价菜的西安市民来说，它不正是那个于寒冻之中，送来薪火的人吗？
处罚之下，盒马发布公告，宣布停止线上线下服务。
不知情的观众退场，一切又恢复了那种不正常的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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