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呦呦鹿鸣
已是2021年最后一天。中午,走在街上,去参加一个约见。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隐隐地听到了国歌飘来,夹着湿冷的风,“……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每个人被迫着,发出最后的吼声……”
猛地,一句叫喊加进了歌声:“还我血汗钱!”
咦,怎么会?
紧步往前走一段。即将开业的大型商场上挂了白色横幅——“无良开发商,还我血汗钱”,下面围着一大圈人,有人把白色T恤套在羽绒服外面,写上黑色的“还钱”二字。国歌正是他们放的。这种场景我看过不少,但我很少在这种场景听到国歌。
风吹来吹去,国歌声忽大忽小,我把力气集中在耳朵上,努力去多抓住它们一些。嗯,好多年没有唱过国歌了,是“每个人都被迫着”,还是“每个人都被迫”,歌词里有“着”字吗?有些模糊了。应该有吧。
歌声停了,T恤男女们开始用喇叭喊叫,“……为我们作主……”云云。夹杂着方言,我听不大清楚。
风真冷。我试着哼哼国歌:“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真是一首好歌啊,到“长城”这,我不由地顿了顿头,似乎只要这一顿头,面前就瞬间起了一座长城——它们用砖块、硬石以及寒冰组成,凛冬已至,那一座座烽火台之中,守夜人神情肃然,刀剑上闪耀着寒光。 
想起以前访问过的那位老兵,一个机枪手,他说,他的阵地里外,堆满了尸体,日军的和战友的,时间久了,长出了蛆,他还守在那里。
或许,勇敢者都像他一样孤独吧?
“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每个人被迫发出最后的吼声……”
什么样的处境是最危险的?是一个人无家可归、随时要失去生命,还是一个人失去自我、丧失了最后的自尊?什么样的吼声是最后的?是孤狼的嚎叫,还是象群狂奔时的轰天响阵?是蚂蚁被踩踏前的不知所措,还是暗夜中的寂静无声?
“起来,起来,起来……”
怎样的姿势叫做“起来”?起来以后要去哪?没有起来的人在什么情况下会起来?已经起来的人应该做一些什么? 
“我们万众一心,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前进,前进进!”
现如今还有那么多敌人吗?如果有,谁是敌人?他们做了什么?怎样的痛才是切肤之痛?
忽然想起吕后做的那个“人彘”。世间竟有如此恶毒之人。
我走过了人群。手机上微信短信来了:“我到了”。我加快了脚步。
想起自己没有上前去问话,便对自己说:“他们说的都差不多大概,你没时间和他们耗的,这种场景以前也见过太多了,而且我们所关心的答案并不在他们身上。
忽然注意到,咦,我竟然用了“我们”。
《指环王》有个角色,咕噜。这个角色身上就有两个人同时存在,上一秒他是“好人斯米戈”,下一秒他是“恶棍咕噜”。外人看来,他总是在自言自语,实际上是米戈和咕噜不断对他嘴里就经常说“我们”,而不是“我”。
我刚刚是斯米戈,还是咕噜?
哦,那件事是好些年前了。那一次,我刚好路过一个大单位,一群人围在那里喊冤枉,我上前问怎么回事,其中一个妇女用一个奇怪的眼神盯着我:“他是来抓我们回去的!”我自己被挤到门卫室外的墙角,我的手动不了,他们却要动手了。“我是记者,刚好路过,我不认识你们。”我急忙说。还好,我带着证件。她们查看了之后,说,“对不起,我们刚从那个地方出来,以为你是来抓我们回去打针的。”为首的那位又补充了一句:“你长得有点像他们。”
风又来了。南方什么都好,唯有这种湿冷我不喜欢。相比之下,北京冬天的风有时还带有甘冽的清爽,温度更低却不觉得更冷。
昨天看到一个来自平度的视频,里面的孩子说:“他们是坏蛋。”
那世界上有好蛋吗?蛋碎了怎么办?蛋被煎了还是好蛋吗?
见面一会就结束了,我打开了手机邮箱,好多来信,连续回复了四封,内容都差不多:“很抱歉没法帮助到您,目前我实在精力有限,无法介入。”还有其他,就没有回了。
你的精力紧张到了这种程度了吗?未必吧?你不是有那么多时间在看杂书吗?还有看电影呢。以前你自己不是常说吗:“不逼自己一把,怎么知道自己有多优秀。”你怎么不逼自己了?
我刚想反驳。猛地一惊:咦,我怎么又自己和自己说话了?
于是,从手机邮箱退出。
约见的人离开好一阵了,周围的人也渐渐少了,我还坐在那里。一会,又想起路上的歌声,于是,很小声地:“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国歌真好,震撼。
写国歌的是谁?哦,是田汉和聂耳啊。那么,他们为什么能写出这么棒的歌?
2021年马上结束了,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好像什么都发生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祝愿2022家国平安!祝愿朋友们不惑、不忧、不惧,日拱一卒,一路风景,进一寸有一寸的欢喜。
20211231呦呦鹿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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