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期轮值毒叔 
诸葛奇谭·谭飞
本期嘉宾:
电影《雄狮少年》监制张苗:曾参与过《战狼2》、《流浪地球》、《我不是药神》、《我和我的家乡》等多部爆款影片。
电影《雄狮少年》导演孙海鹏:从事动画行业近二十年,曾荣获国家新闻出版广电局2014年度“优秀动画创作人才”奖,由他带领的团队先后输出了多部独树一帜的动画短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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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近期国潮动画片《雄狮少年》犹如一匹黑马横空出世,不论是制作水准还是达情表意,都广受业内外好评。但在影片上映后票房却相距业内期待值有不小差距。《四味毒叔》作为影视行业资深观察者,了解到受众人群中有很多观众期待着这部动画佳作逆袭。我们在公映之前请来了这部电影的监制张苗和导演孙海鹏,与毒叔谭飞进行了深度对话,从其温暖现实主义的质感及画风的新美学风格详聊了这部国潮动画的策划、制作过程。从两位主创的发言中,可以一窥《雄狮少年》的意思、意义和抱负。我们觉得,这样的电影,应该让更多观众看到,也值得更多关注与鼓励。
带着少年气创作
谭飞:欢迎我们《雄狮少年》的监制张苗总和导演孙海鹏来到《四味毒叔》。我看你们昨天好像跑了很多场,现在还是神采奕奕,是什么支撑你们,让你们有点像打了鸡血一样。因为很多人在映前我见过,他们大多数其实是蛮紧张的,但是看不出你们的紧张,倒看出兴奋,先请张苗总说一下。
张苗:打鸡血还是比较恰当的,但不是特别准确。实际上这个状态有点像先是喝了心灵鸡汤,两年多以前我们彼此鼓励,我说我觉得海鹏你是中国最好的动画导演,我希望你能让更多的人看到,我希望你坚持地去做动画电影。我说我呢做了很多年电影了,但是我没有做过动画片。
谭飞:第一次做动画片。
张苗:我在动画片赛道上算是一个白丁。海鹏作为一个优秀的动画导演,我觉得他还需要施展和让世界看到他的机会。我们相互喝了心灵的鸡汤以后就决定一起上路了,在电影制作的过程中,鸡汤的力量是不够了,在漫长的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两年多时间里面遇到很多困难。今天这困难就不说了,反正我把鸡汤换成了鸡血,然后相互注到血脉里面。但到现在其实不是鸡血了,还带着一点醉意,我们换成酒了。
谭飞:少年的醉意。
张苗:对,少年的醉意。带着少年气地喝下这一壶烧酒,在这个影片最后进行完片的冲刺阶段,然后走上上映的阶段。由于《雄狮少年》是所谓行业朋友称的“三无产品”,没有大卡司、没有大IP、没有大流量。所以我们俩这个幕后的人也冲出来走到台前,就按您说的那种状态,用最真诚但是也是挺笨拙的方式,跟三十多场观众朋友进行了交流。
谭飞:其实我昨天感觉有点像孙海洋跟失散多年的孩子在一起,跟亲友们一起不停地在举行宴会,我看得出忐忑,但我还感觉你们俩很兴奋,我觉得可能这种兴奋含着一种自信。因为其实你们俩这种结合,你跟张苗监制这种结合,太八竿子打不着了,一个完全没做过动画片,一个完全做的商业电影,我想问问导演你怎么看这次合作?怎么看合作后的结果和呈现?
孙海鹏:最早见到苗总是2017年。那个时候《战狼Ⅱ》上映,我那时候就是仰视,觉得这么大制片人,见到我这么平易近人地聊了很多。其实我们也一直在酝酿,想要做出一个更好的动画作品来,正好有这么一个机会,当时我们想到了舞狮,然后是少年这两个标签。
谭飞:最早舞狮这个意向是谁提的?
孙海鹏:我记得当时是拿了几个选题,因为我也不太确定到底哪个能做商业电影,但我心里面觉得舞狮是可以的。我拿了四五个,其他的选题梗概都写好了,但是舞狮的梗概我觉得太重要了,也没想好怎么写。结果梗概写好的几个选题我说了一堆,苗总点点头,说到舞狮,当时只有三四个关键词?舞狮、少年、热血,后面的还没说,苗总说可以,这个可以做。
谭飞:那苗总,为什么一下子使眼睛就亮了呢?
张苗:我觉得它是一个直觉,海鹏在讲所有的他想创作的方向的时候,我们2017年认识,但是第一次在谈未来创作方向的时候已经是2019年了。经过了相识、磨合和沉淀,到2019年,2019年是挺神奇的一年,在现在我回想起来特别神奇,是疫情之前整个行业黄金的一年,爆款频出嘛,对吧?有《流浪地球》、有《哪吒》,那个时候我们想说该真正地坐下来,一起去彼此成就一番,当时我是这么想的,圆我一个动画梦。海鹏当时说的这四到五个选题里面,其实我也在看他的目光,一个创作者如果他聊起他自己特别相信或者特别想做的东西的时候,跟说其他的选题的状态是不一样的,方向。所以当时一听舞狮,其实首先是他的状态给我一个相信,他相信这个、他有兴趣。第二舞狮我一听,因为我当时做动画片最原始的想法,一个我最早贴上去的标签,就是国潮。
谭飞:国潮。
张苗:我一听舞狮,我觉得特国潮,我马上想起狮头,我觉得它是一个国潮的符号。因为可能每个人对国潮有自己的理解,我对国潮的理解就是传统中国文化与现代当代表达的一种对撞。那么舞狮,我一想就是狮头,我们俩都觉得特酷炫,那狮头的概念好像又古老又现代。
孙海鹏:就是帅。
张苗:毛茸茸的,红颜色的或者各种颜色的都有,比较酷炫。所以当时是因为我们觉得可以舞狮和国潮这个概念很搭。
谭飞:觉得这个概念跟舞狮是最贴的。
张苗:然后他一说少年,我们俩都是70后,我觉得当我们坚守本行,坚持在做电影时候,多多少少是内心住着一个少年的。所谓少年就是敢去做点难事,甚至做点“不靠谱”的事。当时一说好了以后,我们俩就开始贴难度标签,就跟要跳水的时候。人家说是向前翻腾三周半,转体720度下,我们一来就向前翻滚,可能是五周半再转体下,为什么?第一个来原创,也不知道哪来的这个勇气,当时说,放着这么多经典IP,我们还是要做原创。
孙海鹏:咱们没做黄飞鸿。
张苗:没做黄飞鸿,没做神幻,没做咱们西游、封神、水浒这体系,我们都没做,我们说做原创,贴第二个标签,说要做现实主义。
谭飞:这个蛮难的,因为大家知道中国动画好像很少涉及到现实中的人。原来《大世界》的刘健导演我也跟他对谈过,我觉得他更多是纯文艺的一个表达。但是《雄狮少年》其实是一个商业表达,而且是讲的是真正的现实主义,这个真的太难。两年时间,在中国动画片基本上是不太可能的,而且还是做出呈现完成度这么高的动画,这个两年是怎么做到的呢?
孙海鹏:我当时听到两年这个时间的时候啊,苗总说我们要在两年把它做完,两年之后,我们不能判断市场到底什么样子。因为我是个理科生,所以我在想,两年理论上是可以的,但好像没有任何犯错的机会。
谭飞:没有容错率。
孙海鹏:但实际上动画片这么复杂的一个流程,是特别容易出错的。还好我有一帮特别棒的小伙伴,我们一路走过来,已经合作了有七八年,大家彼此是信任的,彼此的审美是完全一致的,这样就会减少了很多的反复。
实践才是最稳的抓手
谭飞:那我插一句,里面CG建模的时候,这些主角有没有原型?有没有找到一些比较能够抓得住的抓手?
孙海鹏:说原型肯定是有,但没有办法说是哪个具体的原型,我们当时设计这些角色的时候就想,他必须得让我们有一种熟悉感吧,看上去好像是自己生活中有出现过这么一个人。
谭飞:略显窝囊的那种。
孙海鹏:对,小朋友最少年的时候,也许有这么可爱的一个小孩。再一个很重要的就是这三个少年,至少在最开始的时候,是不能太出挑的,要让他们看上去是路人甲,要看上去很平庸,而且还很弱。
谭飞:一直是片子中,容易被欺负的那种。
孙海鹏:对,很容易被欺负的那一类,所以就确定了这三个形象。但其实阿娟是特别难做的,因为我们的文本里其实已经确定,他在一开始就特别窝囊,看上去特别好欺负、特别弱,但到后面他要变成一头雄狮。
谭飞:要有变化。
孙海鹏:对,而且我们希望他帅起来,这个点很难拿捏,如果他本身,我们就把他建模做的特帅,然后再故意把他弄得很窝囊,其实很假。
谭飞:你说的特别准确。
孙海鹏:你只能把他弄得脏脏的,然后故意扮丑。
谭飞:我记得有一个特写,他鼻子上都是有灰的。
孙海鹏:那怎么样能不违和地做到,让他的模型看上去很怂,很容易欺负,但长大一点,又看上去还挺帅呢?最后确定的是我们试了特别多的版本,这个版本我们是基本上是满意的,我们计划让他开始的时候脸比较圆润一点,身体特别的瘦。
谭飞:后来有肌肉了。
孙海鹏:对,一开始身体是有点佝偻的,有点不自信,老被欺负,再加上头发一盖,看上去特怂。我们也没把他眼睛做的刻意做的太大,因为一般来说主角可能眼睛会大一点。我们想就把他做的普通一点,然后慢慢练舞狮的时候,一步一步地我们让他成长起来。第二步就是他练了一段时间后,我们换了个模型,他短头发,刚剃了头,身体虽然说还没有很多肌肉,发型就是很贴头皮的一个圆寸,身体上挺拔起来,长高了一点,那个时候服饰还没有变。到城市打工的时候,我们再换了个模型,这个模型的改动就比较大。我首先让他的轮廓硬朗了,我感觉一下这个人就帅了一点,身体的肩宽,身上的肌肉加上去,头发稍微长长一点,有点乱乱的。
谭飞:长开了。
孙海鹏:对,最重要的,五官也稍微挪了一下。
谭飞:眼距好像也靠近了。
孙海鹏:稍微近一点,就感觉长开了一点,眉毛也变得稍微坚定一点,肤色也给他做得变深了,脸上有些晒伤的痕迹。所以当他张开双臂在那个楼顶上迎接朝阳的那一刻,我觉得那就是我心中的阿娟。
谭飞:其实孙导说的我特别能理解,因为可能他跟他的团队,或者小伙伴们能多次见到,中国的大地上有这样的少年,用四川话讲叫土帅土帅的。但少年的成长是有一个过程,从懵懂到最后的坚定有一个过程,生活的阅历是他的助推器。
孙海鹏:是这样。
初心与努力的暗合
谭飞:我刚刚跟导演交流,我说我觉得这个师父特像李白。李白是中亚西亚的碎叶人,中亚人。这里面的师父长相就是那种中亚人,个子瘦高瘦高,鼻子高高的,加上对李白诗词的引用,我觉得还有点暗合。所以苗总有没有觉得,我们现在看到一切的符号的关联度,是统一和完整的一个密码,大家观影的感受是能够一致的。
张苗:对。
谭飞:这是不是让你很欣慰的一个结果?
张苗:对,就像刚才说形象的演进,这个变化。我们当时在设计这些所有的东西的时候其实是没有参考的,没办法参考。为什么?现实主义的人物在大银幕上,以国漫的风格表现到底是什么样的,没有任何参考,在国漫中没有出现过。但我们知道什么东西一定是不行的,比如说我们不能是滤镜审美,我们明白了这些“不行”以后,海鹏和所有的团队找的可能就是他们心目中最真实那个少年。
孙海鹏:对。
张苗:我看了那个形象以后,我觉得如果海鹏不戴这个眼镜,他就特像阿娟。
谭飞:真有点。
张苗:他就是这样的。所以在这个过程中,你说所有这样的努力,最后是不是出现了一个暗合?我觉得是一个暗合,就是因为咱们内心装着一个我们原创的人物应该怎么去做,而且用了很多的力量去坚持、去呈现的时候,最后这些所有的有滋有味的巧合就显得那么自然。
孙海鹏:是的。
张苗:师傅在精神上跟李白对一个少年起到精神的作用是有相似之处的,一个少年没有办法说服人,理屈词穷的时候他只有背诗。李白是个剑客,所以他那种侠气、那种鼓舞对少年是有用的。其实这个师傅也是仗剑相援,他也身上有一有烟火气的侠气,所以很自然。
谭飞:而且你们不只鼓励了青年人,也鼓励了中年人。在里面的李白也“落魄”过,所以我看完也自己写了首诗做影评,我觉得诗才配得上这样的一个诗意。
张苗:您是李白。
谭飞:这我不敢,我最多是李伯清,开玩笑啊。但我确实看得出很多影子,包括港式文化,包括广东在地文化,在地文化指的是说在广东粤语区的非粤语人士,有两拨,一拨是海鹏这样的外省籍人士进到广东,他在粤语文化的感受下;还有一拨是里面的阿娟这样的,广东其他镇或者市的人,他不是广州这种大城市的。所以里面这种文化的杂糅是很美妙的,既有又有粤语歌、又有普通话歌、又有新歌、又有老歌,这样的一个调性是怎么确立的?
孙海鹏:其实这个就是在广州生活的经验,您也有这个经验。
谭飞:对,我在广州也待了好几年。
孙海鹏:广州是一个特别包容的城市,在生活中就经常会听到粤语、客家话、潮汕话、普通话、还有外地口音,所以我们这个片子里面干脆全用了。我们的角色里面有说普通话,也有粤语,其实我们在群杂里面是放了一些粤语的,还有广普和山东话,也有各种各样的口音。再一个呢,我们在歌曲的选择上也是一样,整个的选择偏南方,这些乐队啊歌手啊都是南方的歌手,有一种相近的气质。
谭飞:五条人和九连真人。
孙海鹏:但我们没有刻意限制他一定要唱什么样的方言。我们选择标准基本上是两点,一个是有少年气,少年气它不一定是少年意气风发的感觉,少年,其实我回想起我的少年,它并不是总是有热血中二的一部分,它也有各种各样的忧愁、懵懂,甚至于说不知道,就是发呆,也不知道自己在怎么想这种状态,各种各样状态都有。
谭飞:放空的状态。
孙海鹏:对,然后再一个,就是它要有烟火气,它是落地的。首先五条人那首歌就特别落地,他的歌词我感觉写的是阿娟,就这么就这么巧,长头发,没有剪头发,骑着破单车,还穿着人字拖。
谭飞:其实你抓的特别准,我觉得五条人就代表了广州的城中村的发廊文化,衍生的那种广东市民市井气的歌曲,其实你这里面的调性也基本是这样,所以很多人会觉得从这里面听到了五条人那个劲儿哈。
张苗:这个影片对我们来说肯定都是一次创新的探索,对吧?动漫的现实主义的一个原创的表达,所有的创新都要有一个基础,这个基础就是前人、我们的电影的同行或者前辈,曾经在银幕表达上取得的这种高度。所以这个影片在创新的基础上对过去有一种致敬,也算是站在了前人的给我们铺好的基础上往下进行。
谭飞:而且它并不同质化,没有太多重复的致敬,它不是抄袭。因为你是把很多的杂糅之后一个新的样态的新表达,所以观众不会觉得不耐烦。因为有时候你致敬太多,观众也会觉得你又玩这个。现在观众脑洞太大,你一定要超越他的脑洞,给他提供一些新的信息量,所以我觉得这个片子是做到了。其实网络时代最重要就是解构,做短视频最终目的也是解构。这样的解构,加上网络时代,加上留守儿童,不同的关键词,是时代的特征,我想问您是如何去找到它们的关联点的?
孙海鹏:其实我没有想到什么理论上的办法,但我觉得有一条特别简单的,因为我们就生活在这个时代。我脑子里常出现一个词就是常识,你只要把你作为普通人自己认知的常识放进去就好了。因为我曾经受粤语的港片的影响很大,我在做片子的时候会不由自主的把它放进来。同时我又生活在现在这个网络时代,我也经历过2005年的这个年代,一路走到现在。那其实我所有的经验都可以利用,我就是充分尊重我自己的直觉。
谭飞:尊重我们的生活体验。
孙海鹏:直觉其实就是常识。
谭飞:没有太多的加工。
孙海鹏:是的,然后我会去判断,这里面的一些小的细节、一些小的桥段,它到底符不符合我的常识,我会冷静一下。咱们做动画经常会出现一个情况,它会往好莱坞那个方向去走,因为动画里好像这样是对的。但你仔细想想看,其实不对的,那是一个美式或者日式的东西,它不是我们中国人的常识。所以我就特别仔细小心地,在处理这些的时候,我就会想想看,这个符不符合我们的常识,到底是不是舒服的。如果不舒服,那我们是不是要改掉。所以就出现这种情况,我们的片子里其实什么都有一点,但他同样还是一个顺畅的、符合常识的作品。
谭飞:其实你是对所有有效信息筛选。这种筛选既有你的个体体验,也有一种集体记忆。经过两轮筛选结束,放在上面的你能接受他们也能接受。
孙海鹏:是这样。
戏剧逻辑和社会问题的结合
谭飞:所以其实想问苗总。不管是拍动画片还是拍真人片,我个人认为新导演最重要是两个字,准确。准确就是说我要什么我最后呈现90%,不准确的导演说我要什么,最后呈现9%,这个观众就完全不明白。我们在这里面看到最准确的意向就是留守儿童,因为其实留守儿童不好表达,能够介入的角度太多了,但这里面的表达又清楚又干净,还有余味,你是怎么看这样的一种表达?因为它是社会的一个痛点,可能很多人看到那个的时候会想起自己的小时候,想到自己的父母,作为新导演,这一点你们怎么去处理?当时怎么想?
张苗:选择留守儿童是在我们决定做这个项目的当天,留守儿童算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关键词。因为我觉得一个现实主义题材如果没有对当下社会的观察和那份责任肯定是不行的,选择了留守儿童,实际上最简单的一个戏剧逻辑就是我们既然讲少年的成长,就把少年成长的起点打得很低。留守儿童应该是所有当下儿童里面成长起点比较低的,这是戏剧逻辑加上社会责任的缘故。在演进的过程中,后续创作的过程中,经过所有人的努力和导演的准确性,我们没有把这个弄得很沉重,因为它还是一个激昂向上的。我们不能把留守少年的当下的困境讲得太深入。
谭飞:不能讲太深了,这可能不是电影能完成的功能。
张苗:我们当前的困境只是当前他成长的一个起点。成长中背后的温暖、激情和激昂,一定是会把以前过去起点的感受慢慢地给轻量化的,变得相对真实。所以刚才说那个准确性,如何做到,好像今天我们说的很简单的这些描述。
谭飞:其实挺难的。
张苗:其实很难。但是有两点,我觉得这是我对动画人重新认识了。原来我觉得动画人很宅,跟真人电影的人是两个圈层的人。
谭飞:都有点社恐,不像张苗总这种社牛症啊。
张苗:起码就是一点,我当时去鼓励他们去采风,我记得海鹏说要采风,我说太好了,你们去采风,动画人要采风,因为现实主义一定要采风嘛。
谭飞:确实,必须采。
张苗:我觉得采风处理的很好,但,这个采风变得空前漫长,最后我还有点发怵,这个是后话了。这个影片一共创作了两年,前一年他边创作在边采,采了一年的风。
谭飞:这么听起来动画制作也有一年的。
张苗:他中间在做在筹备在写稿子,一边做一边采风。
谭飞:同时在写。
张苗:对,然后他去采风那地儿呢,一听我都明白,他确实得去顺德采风,但我心里的不安是因为顺德是美食的地方,我怕他们天天在那儿吃好吃的,最后把这片子搞成美食片了。
谭飞:有可能。
张苗:我觉得一年多的采风比很多我们拍的真人实拍的影片时间还要长。但当然就是因为对生活细节大量的观察,甚至再加上所谓常识,那是一种对生活进行观察以后、消化完了以后的流露。而且这种思维和工作方式实际上是贯穿到所有核心主创的身上,跟着海鹏一起做的小伙伴特别可爱,我觉得他们是高度相同的,大问题上相同,小问题上还能不断碰撞。
带给观众视觉上的能量感
谭飞:其实我看这个电影有三个关键字,一个是明,一个是暖,一个是进。明就是我刚才说的,我特别喜欢里面的色调,大半时间是阳光明媚的,那是南粤大地本身给我们的意向。第二个暖,就是温暖,像张苗总说的,其实我们反映留守儿童,不是说他真的多悲惨,而是反映你就算像个咸鱼也会翻身,有朝一日一定会雄起。我觉得这是我们看到的暖。进就是上进心。最后都拿着票要去上海打工了,但是因为我师傅已经不行了,我要去获得这个荣誉,我要去保住这个荣誉,所以我有一种上进心。
孙海鹏:是这样。
谭飞:这三个字我看的很明显。整个片子的色调其实还是很舒服,包括我说阳光明媚的感觉,我想问在色调上是一个什么样的考量呢?
孙海鹏:我觉得这个主要归功于我们的灯光总监还有我们的美术总监。我们的美术总监是广东人,在广东出生长大,但他也是潮汕人。他设计了非常多生活化的场景,还帮我们画了一些气氛图,气氛图就相当于为这一场戏定调的。
张苗:定个调,定个气质。
孙海鹏:定调,对。但更难得的是什么呢?我们的灯光总监一直在给自己升级,我们上一部片子的时候,具体的技术细节我就不太懂了,但是我们用的不是这个技术,是一个我们之前最常用的技术。大家全基本上用那个技术,一遍遍的渲染,一遍遍的合成,但是我们在做这个项目刚开始的时候,做了个样片,是在一个房间里舞狮,又出来到阳光底下去。我们发觉用传统的方式做出来的,没有那种阳光感,没有那种阳光的能量感。当时就觉得,哎不行,这为什么?他们就查资料,好像是色彩空间的问题,但要改这个,我们的流程改动非常的大,非常有挑战,要查阅大量的资料,当时我们的总监说不行。
谭飞:必须要做。
孙海鹏:这个必须要干,对,他就说,不行,他说,再难我也我也把它干出来,就日以继夜的去查资料,跟我们的整个团队去把整个流程全部改过来,然后真的是他们在短时间内就做到了这件事情,这其实很有风险的一件事情。我们就在正片里面去用上了这个色彩空间,我就感觉到了那个阳光就是在我们三维动画里面很少出现的那种阳光的能量感。它有那种就是其实我们有片子阳光的感觉是有,但是能量是感觉不到的。
谭飞:其实你说得特别对,我看的时候我都觉得这阳光洒在我身上,从荧幕中透出来了。
孙海鹏:就是这种感觉,真的非常棒。
张苗:有一个感受啊,我当时看他那个动画测试的时候,其实动作测试的时候就有屋里到屋外,这个影片的阳光感是一个什么样的感觉呢?你闻得到阳光的味道,感受到它的温度。这个味道是怎么回事?就是太阳出来了,晒完被子以后,你闻到被子的那个味道,这个影片里面很多阳光的场景,我个人是有这种感受的。
塑造内容产品集群
谭飞:所以你会觉得,这个人我相信,这片阳光我期待。明媚感很重要,因为这个电影它最终是个励志,它是要往上走的,没有明媚感,观众心里是冷的。再加上这样的季节,看到明媚感,我觉得对观众来说是一种舒服感。那么再问苗总,因为我也听说你们要建立一个宇宙,说是叫少年宇宙,六部片子,三部动画,三部这个真人。这个构想跟大家透露一下。
张苗:这也是一个在创业初期的意气风发的或者有点自不量力的一个想法,但起码是表达了我坚定的一个信念,就是说我们中国的电影内容行业、电影工业要一步一步做大做强,我还是特别期待看到我们有很多的电影同仁能够推出更多的属于中国文化内涵,中国故事自己的宇宙,像美国有漫威宇宙,星战宇宙,《侏罗纪公园》也成宇宙了。宇宙实际上表达了一个内容产品集群的一个力量,它有无限的可能性。所以呢在今年年初的时候,一月份才说,好那我规划一下未来的产品,那么我希望未来三年到四年之间做六部这样的电影,这是第一期的部署,有可能会增加,有可能动画我们会再增加,可能是四部电影,就是看产能。
谭飞:四比二。
张苗:看看产能,看看所有各个方面的安排。这些所谓的中华少年宇宙呢,就两个东西是核心,一个是基于中国传统文化,它一定要有中国传统文化作为基底,第二个很重要的就是讲好当代,讲好少年的故事。
谭飞:现实主义的少年故事。
张苗:现实主义的,也有过去的。
谭飞:也有过去的。
张苗:也有未来的。
谭飞:但是它有现代感的嘛。
张苗:有现代感,它要有当下的时代脉搏,有这样的一个想法,所以就部署了这样的影片。不光是舞狮,敦煌也要做,所有的这些凝聚在一起,我希望做这样一个探索以后,看看能不能够在这方面为我们电影工业的其他同仁做一个尝试,我先踩一步,不知道成不成。就像这个影片,海鹏也是,咱先弄一个现实主义的,不知道成不成,但是提个醒,说这条路这个方向可能还能走。这样大家一起来走那路才踩得平。
谭飞:我感觉这个野心中还有要树立新派的意思,少年是中国审美的未来构想。包括你刚才说到了国潮,包括这几年国潮在全世界的某种程度的流行,其实都有一种中国人的自信和对文化本身的一种完全能拿捏的细节上的把握度,所以我们从这个动画片可能看到更好的,更舒服的感觉,就是说,它是代表了未来的,代表了一种世界性的,甚至向国外去传播的这么一种可能。你们觉得这个电影如果到国外放会很多人看吗?
孙海鹏:我觉得首先是打动咱们中国的观众。
谭飞:还没有那么大的,一开始想的那么远。
张苗:其实这个片子是怎么样,海鹏这个不叫保守,他就是觉得能够有国内观众看已经很不错了。
孙海鹏:我觉得就是为中国观众做的,反正从我创作者的角度来说就是这样。
张苗:我觉得这个影片其实是为全球华人去做的。
谭飞:其实没有什么地域和国家概念,全世界都有留守儿童概念。
张苗:如果可能的话,就是更多包括不是华人的观众,我觉得也能看到这个影片里面共情的地方,因为少年成长是一个全人类的一个共情点吧。
谭飞:少年是很多电影一定要表达的意向。那么我想问,因为现在是特别关键的时期,甚至我刚才也问了导演有没有“产前抑郁症”,相信对于监制或者出品人来说也会有类似的问题。因为都会很焦虑,面对的这样大的一个市场环境的竞争,或者说冷和热,你们的心态怎么样?你们怎么看待它未来的票房前景?
孙海鹏:我觉得是这样,我常常用阿娟最后的那一段高桩打比方,我觉得那就是我们的团队,从一开始在地面上其实起点没有那么高,然后上山下山、跋山涉水,中间有过犹豫、有过疑惑、有过胆怯,各种各样的情绪。但我们还是勇敢地往前走了,我们现在就站在擎天柱面前,不管怎么样,我们纵身一跃,是吧?我们少年一起地往前冲。我觉得不管结果怎么样吧,最后我们的理想、我们的石头是挂在擎天柱上的,所以我觉得我们已经完成了前面这一段山路是吧?
谭飞:我都起鸡皮疙瘩了,我第一次听到导演对自己电影票房的期待的时候,听到那么。
孙海鹏:因为确实我们创作者来说确实这个很难把握,事实上是很难琢磨的,我们只能说把自己心里的这些想法、这些点子,我们好好的把它表现出来,然后尽量的不要辜负观众,那剩下的其实就交给市场,还有咱们发行团队、宣传团队真的是大家都很辛苦,我们去配合,我们一起努力,跳出去就好了。
谭飞:张苗总呢,因为我知道这个电影对你意义也很大,北京精彩的第一部大作,你心里当然我觉得肯定会有紧张忐忑、不安焦虑,但是你最终的自己对这个电影它的商业前景,你的看法和心态是什么样的?
张苗:我觉得是这样,您说得特别对,我怎么说呢,其实刚才导演的那段表达,是我们俩经常相互表达的,这个片子走到现在,我们一直没有背离的是那份初心,当时启动的时候,因为少年的义气也好,或者是对自己的创新的一个渴求也好,或者是相互成长的渴望也好,或者我想证明他是最好的导演也好,或者我想证明自己也愿意去拍动画片也好。
谭飞:其实都是在人生的十字路口突然相遇了,然后呢说着说着传着传着这项目啪就成了,就像一个故事,就像一个电影,本身就像啊。
张苗:走到现在的时候,我就有这样的一个感觉,就是我们终于从一个“三无产品”到了我们站在高桩上,鼓声和掌声响起来了,大家愿意跟我们一起,终于看到了这个影片有闪光的地方,跟我们一起,愿意帮助我们,这段时间我接受到了非常非常多的帮助。也感谢谭老师今天的我们的分享,对我们影片是一个支持是一个帮助,因为我们太想去创新了,想创新的这个想法比太想赢一次还要多得多。所以走到今天的这个状态下,我们得到了很多人的帮助。今天上午还有,比如说在到您这之前,还有很多的平台的朋友啊,联合发行方的朋友在帮我们出各种各样的主意。说如何在冲刺期,把影片做得更好,如何延长它在影院里面的生存空间,毕竟要把一个“三无产品”做得就是有人知晓,抓手是比较少的。每一份鼓励都有点像那个影片最后的鼓声和掌声,我是今儿早上才明白,那个鼓和声和掌声,其实现在在我们现实的宣发的冲刺的这个阶段,它影片中的意义还真正照进了我们现在的现实。所以最后说这个票房是什么呀?我会很现实的说,我希望这个影片能挣钱,我不希望它赔钱,我希望它挣钱,哪怕真的不多,为什么呢?如果能挣钱,我很开心,因为我想告诉所有的动画人,如果你们还愿意做电影,如果还愿意做电影,所有人愿意做动画电影,你们要坚持,不要放下自己的梦想,我希望通过我们共同的努力,包括所有的关注我们的人的共同努力,让我们动画电影人能够乐于此业、精于此业,最后很重要,以此业为生,不然海鹏三年前跟我说他要去做三年外包,其实我听着特难受,没跟他讲,可能那个不舒服比他还严重,游戏也该做,但是总得有人做电影吧。
谭飞:刚才说的,我有一次也看到一个新闻说,现在电影的大量人才流失,都去做游戏了,我当时看得也是心里酸酸的,我希望就跟张苗总说的,这个电影本身也跟这三个舞狮的孱弱少年一样,有一天一鸣惊人。当然如果不一鸣惊人,我是希望能改变这三个人的命运也行,这是我们共同的一个期许。好,谢谢两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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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味毒叔》是由策划人谭飞,剧评人李星文,编剧汪海林、宋方金、史航五人发起的影视文化行业第一垂直独立视频表达平台。欢迎有个性、有观点的导演、制片人、编剧、演员、经纪人、评论人、出品人等前来发声,或脱口秀,或对话,观点不需一致,但求发自内心。“说” 责自负,拳拳真诚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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