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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呦呦鹿鸣
昨天文章《卖蔗翁》因为信息量太大，有一个信息漏掉了，今天补充。
我之前查询“江苏静通市容管理服务有限公司”信息时，注意到，公司2020年年度报告（2021年2月发布）中的社保信息显示，公司一共4人缴纳社保，这一数量与2019年相同。
这家公司就是那批围着“卖蔗翁”拿甘蔗的年轻人所在的公司。
于此同时，公开信息显示，公司在海门区至少中标了以下7个市容外包、秩序管控项目，金额累计4415.4万元：
2019年2月中标“海门市三厂工业园区管理委员会采购市容日常管控服务项目”，金额258.88万元/年；2019年7月中标“江苏海门工业园区2019年市容服务外包项目”，金额118.8万元/年；2020年1月，中标“海门文苑物业管理有限公司安保管理项目”，金额79.8万元/3年；2020年3月，中标“海门市三厂工业园区镇区内违建巡查及三厂综合市场服务所市容管理服务外包项目”，金额103.8万元/3年；2020年11月中标“江苏海门叠石桥国际家纺产业园区管理委员会市容服务外包项目”，金额1188万元；2021年6月中标“南通市海门区海门港新区管理委员会采购市容日常管控服务项目”，金额336万元；2021年7月中标“南通市海门区人民政府海门街道办事处采购2021-2024年市容服务外包项目一标段”，金额2437.12万元。
“静通市容”这家公司主要资源和成本就是人力，仅仅叠石桥国际家纺产业园区项目，按照合同要求，就要配置160人。按照这七个项目的要求，该公司应该有几百人规模。
但是，他们在2020年却只为4人缴纳社保。
这说明什么？我所感受到的首先是这些年轻人的“临时性”。
在合同中，他们公司被要求面对市容环境特别事件时，要“创新工作思路和方法，积极自主应对，有效进行处置”，被要求“全部无条件承担因违法管理行为或管理不当产生的一切后果”。这些要求写进了合同，就会转变为对这些队员的工作要求。在法律上，城市管理有严格的规范，但是，通过“外包”，工作的制约规则被地方上从“国家法律”悄然替换为“委托合同”。于是，这些队员在工作中“动作变形”几乎是注定的。
从我的标准来看，这些人很难说被真正重视，甚至，说得过分一点：未必被善待。一群连社保都没有的人，在随时可以被中止的一年合同下，顶着严格的考核压力和巨大的责任风险，去“扣押”七十多岁大爷卖的自种甘蔗。这是什么景象？
或许，这是一种普通人之间的互相摩擦。
我也四处看了其他地方的待遇。举两个例子作为参考：
这是广东佛山市禅城区石湾镇街道综合行政执法办公室“市容环境管理文明劝导外包服务项目”分项报价表，2021年12月7日中标，31人，总计191.208万元：
这个项目相对善待一点，因为有社保，有公积金，有高温补贴、交通补贴、体检费、节日慰问金，虽然金额很少，比如解除劳动合同经济补偿金为每人80元，但确实有。但不能不说的是，月薪3500元在经济相对发达的南方地区佛山，只能算中下。
我随手又看了中部地区，比如，2019年7月中标的“郑州市中原区须水街道办事处城市市容协管工作定点服务项目”，三家入围公司中投标单价最高的是：八小时之内84.7元/人/天，每超出一小时增加10元。
84.7元，如果按照一个月20个工作日计算（有双休、节假日），则月收入1694元，如果按照30天无周末工作计算，则月收入2541元。这还很可能包括了全部其他成本，实际得到的不一定有这么多。即便算上加班费，也不能改变这些中青年中低收入的现实。
如果要增加收入，有一个钻空子的办法：虚增人员/重复填报。比如，某公司有100名队员，公司同时中标了三个项目，这100名队员同时在三个项目中计算人头，领取工资。这样一来，收入就会比较可观了。
但是，如果要指望一家不给队员上社保的公司采取这样的“灰色操作”之后还将全部收入分给队员，未免有些不大符合企业追逐利润的本性。
还是那句话：相对于“卖蔗翁”这类老人，年轻的“队员”们是居高临下的管理者，他们乘坐的皮卡车相对于老人的自行车也级别更高，但是，在合法操作的合同框架中，他们自己的权益同样很难得到保证。
大家彼此彼此，普普通通。我的建议是：我们普通人之间，要彼此善待。
昨天的文章后，不少读者感觉到被我冒犯了，对我提出了质疑、批评，比如这位：“哭声之前，执法队员说了一句：好好跟你说，你不听。你听到了吗？还是选择性失聪？”
其实，上一篇文章整篇都是在说：国家法律严禁城市管理执法权外包，这些市容外包工作人员没有任何执法权，他们自以为“执法”是一种幻觉，而且后果很严重。
但是，这位看完六千字的文章后依然以“执法队员”自居。大概是我的写作水平还太差了，六千多字也无法把这么简单的道理阐述清楚，还让人产生误解。
他在今天（12月9日）下午又加了一条留言：“之前关注你是为了顶你，现在关注你是为了怼你。自以为现在民意一端，任意的理性或者感性，又任意的夸大一部分，掩盖一部分。”
我的读者里，大多数都是对我有深度理解的，从每篇文章的大多数留言的水准看，个人素质也非常高，但其中也有一小部分人是这样：他们关注我的目的就是在我的文章里找茬，每天守在那里，等着看我那句话写错了有把柄可以抓了，然后举报。（还有的更恶劣，在这里寻找我的私人信息，然后拿出去加工造谣、侮辱。比如，我偶然一次发出照片，就被人P上日本式胡须，广为传播，以此“证明”呦呦鹿鸣黄志杰是日本人。）从他们公开发布的其他信息来看，其实也都不是大富豪，自身境遇未必谈得上很上层，但他们就是在享受将呦呦鹿鸣黄志杰摁在地上摩擦的快感。原因不外是：第一，呦呦鹿鸣有些知名度，毁掉它虽然损人不利己，但有快感；第二，呦呦鹿鸣只是一只鹿，没有刀枪，在他们眼里属于可以任意折磨的那种。如果对面是一只老虎、狮子，又或者是某位高权重的太监赵高，他们又往往又立马换上一张脸。
呦呦鹿鸣的订阅基数是百万级，所以这些人比例虽然极小，但总量却大得惊人。经常想：如果他们把用在我身上的那股狠劲，转一个方向，用在那些贪官污吏身上，用在那些欺男霸女的奸恶之辈身上，用在那些戕害忠良的“碍国贼”身上，用在学习知识、科研攻关上，那该多好。
一个实名写作者，会有什么坏心思呢？昨天写了一段话：
比大哭更糟的，是早已注定的大哭，
而最糟的，是欲哭失声。
有哭声，有人关心哭声，
说明人们相信公义，而且彼此相信。
如果连一个哭声都没有了，
世界彻底静默，
我们将会觉出真正的可怕。
呦呦鹿鸣的鹿鸣君，公众号：呦呦鹿鸣卖蔗翁 | 比大哭更痛的，是势成必然的大哭
今天想给这段话加一点注解：我们都是站在这片土地上的芸芸众生，而不是站在云中高楼上俯瞰众生的神，我们彼此依然相信，我们之间最好的选择，不是相互为难、相互摩擦，而是相互理解、相互成全。
或者，我们把期冀降低一些：少一点相互为难，多一点相互成全。
最后，就着这个题目，我想对上一篇文章的留言表示感谢，比如这两位：
这两位读者都未必真正具体入微地了解我在做什么，但他们却已经丝毫不吝惜展现善意，以成全我这样一个陌生人。我想，这是因为，他们心中有善念，而且，像金子一样闪闪发光。
希望我能与每一位读者最终实现普通人之间的相互成全，希望最终有这样的一天。
20211209呦呦鹿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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