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宪法第二修正案之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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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惊美国的一起枪案昨天落下了帷幕。

在一年前威斯康星州一个小镇Kenosha发生的支持BLM的抗议和随后的骚乱中，一个17岁的白人少年凯尔雷滕豪斯（Kyle Rittenhouse），以保护朋友的财产和提供医疗帮助为由，带着攻击性步枪从临近州杀到该镇，在混乱中打死两个人，打伤一人。昨天陪审团对此案的判决是：雷滕豪斯正当防卫，所有指控罪名均不成立。

这个判决一出来就引发了全国右翼的狂欢。比如在某个酒吧看电视转播的观众，基本都是保守派，当陪审员念完了无罪的决定后，全场欢声雷动，好像是自己心爱的球队最终夺冠一样；全国的右翼媒体也是一片喜气洋洋；几个极右翼的议员主动向雷滕豪斯提供国会实习生的位置；一个挺枪的组织提出要赠送给雷滕豪斯一只攻击性步枪；前总统特朗普还特别发了声明，祝贺雷滕豪斯的脱罪。

其实在案件刚刚发生之后，美国全国的右翼组织就把雷滕豪斯这个17岁的半大孩子当成了自己人，在一个众筹网站上三个月内就集资50万，最后的总数目很可能更多。所以他们能够请到第一流的辩护律师，这也是雷滕豪斯能够脱罪的重要原因之一。在庭审中辩护律师的一个大胆操作就是让被告上庭陈述。这是一反常规的，因为让一个17-18岁的半大孩子接受经验丰富的公诉方诘问，很容易被问出马脚来。但是最后的结果证明就是这个决定，以及雷滕豪斯的庭上表现说服了陪审员。

当案情复杂的时候，控辩双方的技巧和策略就起极其重要的作用。我不是法律专家就很难对具体情节做分析，但是我认为要抓住本案的核心，首先要问的一个问题是：

右翼为什么把雷腾豪斯的胜利视为他们全体的胜利？

一个不到合法购枪年龄的少年（枪是他19岁的朋友给买的），黑灯瞎火驱车30公里，自置于抗议和骚乱的混乱环境，自称去保护他朋友的旧车行免遭涂鸦，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

雷腾豪斯挎在胸前的攻击性步枪没有震慑到任何“暴徒”，反而激化了局面，街头人群认为他可能是一个意欲攻击人群的枪手，就企图追逐制止他，结果两个无武器的人被打死。第三个中枪者有手枪也有开枪的先机，但是心软了没有出手，结果臂膀被雷腾豪斯的步枪打断了一半。

雷腾豪斯的“正当防卫”释放了一个令人胆寒的信号。

这个枪击案发生的背景是“黑人的生命同等重要”（BLM）的示威抗议运动，如果一个外来的白人平民枪手可以公然持枪震慑乡里，一旦遭到反制就可以宣称为了保护自己的生命而大开杀戒，那么以后谁还敢去参加BLM的示威行动？

如果有极大的勇气去参加，那就要做出牺牲生命的准备；如果气性大自己也带枪参加游行，那就要做好和平示威转变成左右枪战的心理准备。如此一来，美国人视为生命的宪法第一修正案，言论自由和集会结社自由，就彻底变了味了。

这正是极右翼想要达到的震慑效果。

这个案件的判决，和当年来自美国南部种族隔离州的一个充满威慑性的口号遥相呼应：When the looting starts, the shooting starts! （你们敢骚乱我们就敢开枪）。

在右翼眼里，BLM运动就是骚乱，雷腾豪斯就是敢开枪平暴的少年英雄的化身，所以他们怎能不弹冠相庆呢？

也有人指出，在这个案件中的三个受害人都是白人，所以这和种族关系不搭界。

这让我想到看过的一部电影Selma，讲的是马丁路德金1964年在阿拉巴马的Selma郡争取黑人政治权力的历史。在这一年里他们的运动遭到了当地白人当权派和警方的残酷镇压，这个种族主义大反派名叫Bull Connor，正是Selma当地人，正是他发明了这个“When the looting starts, the shooting starts!”的恐吓性短语。但是最终民权人士完成了从Selma到蒙哥马利郡长达70多公里的徒步示威游行的壮举，在象征种族主义政治中心的阿拉巴马州议会大厦前举行集会，金博士发表演讲。

在电影的结尾，随着镜头的聚焦在影片每一个主要人物身上划过，字幕上也打出了他们之后的行动和命运。也许人人都知道，给金博士的注脚是，他在四年之后遇刺身亡。

金博士讲演听众中，有一位来自密歇根州的30多岁的白人女性，驱车几百英里从家乡来到南部，参加金博士领导的民权运动。当镜头在Viola Liuzzo的身上划过的时候，字幕缓缓打出：在金博士讲演结束的仅仅几个小时之后，这个五个孩子的母亲在开自己的车把示威的同伴送回的途中，被三K党分子看到了，他们对一个白人女性开车载着一车黑人青年觉得不正常，其中必有蹊跷，截停，开枪，Viola Liuzzo头部中两枪身亡。

Viola Liuzzo是一位白人女性，也是种族仇杀的受害者，民权运动的烈士。所以，受害者的肤色不是定义案件种族性质的唯一标准。

雷腾豪斯案期间，媒体对三个白人受害者的背景来了个大起底，挖出了他们的很多劣迹和案底。也许是一种历史的巧合，Viola Liuzzo在死了之后，她的背景也被右翼搜了个底朝天，罗列了各种行迹，比如吸毒，性乱，不顾家，共产党员，等等。

在美国的历史上，正如这个“When the looting starts, the shooting starts!”所暗示的，枪杆子一直是维护森严的社会等级和种族秩序的基础性工具，因为统治阶级可以把任何来自底层黑人和其他有色人种的反抗行为解读为骚乱和抢劫。

这就引出了美国宪法的第二修正案：

一支受规范的武力乃确保自由国家之安全所必需，人民持有及携带武器之权利不可受侵犯（A well regulated Militia being necessary to the security of a free State, the right of the people to keep and bear Arms shall not be infringed）。

美国人为什么要拥枪？

在30年前的一个民调发现，大部分人的答案是打猎，的确在美国这个地广人稀的地方狩猎是人民的一大爱好。比如，很多人不理解雷腾豪斯在本案中以低龄非法持枪的罪名为什么被法官撤销，这是因为威斯康星的法律规定了少年人持枪限制的一条例外：他们可以持长枪。就是为了照顾即使是小孩也可能有打猎的爱好，而雷腾豪斯枪杆子的长度刚好让他利用了这个规定。

但是近年来的民调发现，更多的美国人开始认为他们拥枪的目的是保家护院，但这个目的和打猎一样，都远远不是第二修正案的愿意所在。正如右翼参议员Rand Paul说的：

为什么要有第二修正案？那不是为了打鹿用的，而是当政府成为了专制之后给他们预备的（ Why do we have a Second Amendment? It’s not to shoot deer. It’s to shoot at the government when it becomes tyrannical）。

那么美国人经历了怎样的“专制”政府的欺压，让他们如此苦大仇深，对手里的枪杆子如此珍视呢？

还真的有，历史上有两次。既然本文是从雷腾豪斯杀人案谈宪法第二修正案，我们不得不追本溯源，从美利坚合众国起点来看。

美国历史的七点究竟从哪里开始？你也许想不到居然连这个也有争议，林肯总统1863年在《葛底斯堡演说》中这样说：

八十七年前，我们的先辈们在这个大陆上建立了一个全新的国家，它受孕于自由的理念，并献身于人人生而平等的理想（Four score and seven years ago our fathers brought forth, upon this continent, a new nation, conceived in liberty, and dedicated to the proposition that all men are created equal）。

1863 - 87 = 1776，也就是说林肯认为美国立国于独立宣言诞生的那一年。

但是也有人反对，比如奥巴马总统在第一次胜选演说中是这样说的：最重要的是，我会请求你们参与重建这个国家，以美国221年来从未改变的唯一方式-一砖一瓦、同心协力（And, above all, I will ask you to join in the work of remaking this nation, the only way it's been done in America for 221 years -- block by block, brick by brick, calloused hand by calloused hand)。

2008 - 221 = 1787，这是美国宪法厘定的那一年。

林肯是解放黑人的总统，奥马巴是第一位黑人总统，他们哪个对？

这是个笑话，笑话说完了，不管《独立宣言》还是《美国宪法》，仅仅是两个文书而已，如果没有用枪杆子拿下独立政权，这些都是空话而已。所以我们第一个要问的人应该是美国第一国父，大陆军总司令乔治华盛顿：第二修正案到底是干什么的？

华盛顿是英军正规军老兵，殖民地大面积的土地拥有者。作为一个巨大财富的拥有者，他对殖民地一些反抗英国政权的小打小闹行为本来非常看不上眼。比如在1773年波士顿倾茶事件之后，华盛顿对暴民毁坏英国东印度公司财产的行为非常不忿，说波士顿人疯了，他们必须赔偿英国人的财产损失。但是他的态度很快转化了，从反对破坏私人财产走到了正式武装分裂的道路上，发生了什么？

这个转变的关键在于华盛顿拥有的大量西部的广袤土地，换句话说，是“非法”持有的土地。

1763年，英国曾经颁布过一个《皇家宣言》，Royal Proclamation 1763，规定来自英国的白人殖民者不得跨过阿巴拉契亚山去继续侵蚀原住民的土地，这个话就是给华盛顿这样的人说的。

这个事件在美国的历史上有点语焉不详，但是在英国人书写的历史上却是不惜笔墨和溢美之词，有的英国史家把这个来自英国王室的宣言称为《北美原住民人权法案》，因为它毕竟在法律上规定了印第安人也有生存空间，虽然它的最原始的动机是，王室没有财力继续出动正规军，满足他们的北美子民在西进中安全的需要。

但是北美殖民者的欲望难填，来自大洋之外的一纸空文挡不住他们的脚步。在北美圈地禁令颁布的十年里，以华盛顿为代表的北美精英已经违法在西部占据了大量土地（到1999年他去世，他名下的土地超过两万英亩）。另一方面他们也在做英国上层的工作，让攫取土地的上限不断提高，以期最后这个《北美原住民人权法案》彻底作废。

但是波士顿倾茶事件之后，英国对北美殖民地的手段越来越高压，强迫性法案一个又一个，让英国改弦更张的可能性没有了。那么如果英国算旧账的话，华盛顿们倾尽家财筹下的非法土地都有充公的危险。

于是，在华盛顿看来，昔日的母国成了专制的政府，随时会拿走他的私有财产，必须反抗，虽然他的私有财产来路的合法性大有可议。

接下来，后来的宪法第二修正案中那个“well regulated militia”就成为关键了，这里的意思是一只组织精良的民兵，通用的中文翻译中并没有体现出这个意思的精髓，在英文里民兵的意思是隶属地方自治的，华盛顿把十三个州的民兵组织起来，就形成了和英国中央军对抗的地方大陆军，这只军队不但保证了8年独立战争的胜利，在赶走英国人之后，也成为新美国人继续西进打通东西两洋的武装保证。

余下的就是历史了。

如果加一句题外话，这个1763《皇家宣言》虽然在美国成了废纸一张，但是在加拿大却成为保护原住民生存空间最重要的法源之一。抚今追昔，美国今天一些进步人士感慨：美国独立这场战争也许根本就打错了，我们本可成为加拿大，减少建国这个血腥过程中的原罪。

林肯认为杰弗逊的《独立宣言》开启了美国的历史，那么我们再来看看杰弗逊对第二修正案的影响。

在华盛顿中心广场上的杰弗逊纪念堂中的大理石壁上，刻着杰弗逊这样的一段名言：“每当我想上帝的公义，我就为我的国家而发抖，因为上帝的审判是无法永远沉睡的”。

很多人善意的解释为这是杰弗逊由于奴隶制而产生的良心的谴责，但是如果再读原文中下一句的话（这一句没有雕刻在大理石上），就会发现他的担忧有非常强烈的现实意义：

“从数量，体质和手段方面来考虑，一场颠覆等级的革命非常有可能发生，这也许是上帝的旨意，而且上帝不一定站在我们这一边（that considering numbers, nature and natural means only, a revolution of the wheel of fortune, an exchange of situation, is among possible events: that it may become probable by supernatural interference! The Almighty has no attribute which can take side with us in such a contest）。

杰弗逊担忧的是奴隶暴动，而且指望上帝的保佑是不靠谱的。

那么什么才是靠谱的的？

华盛顿和杰弗逊都是弗吉尼亚人，当年英国空降到殖民地来统治的州长叫邓莫，他的一个命令让这个简单的真理跃然纸上。他命令，所有倾向独立的庄园主，限期交出燧石枪的火药，运到海湾里的英国军舰去，如果不从，他们所有的黑奴都将被没收，现场解放。

后来邓莫把这个行动扩大为鼓励弗吉尼亚所有的奴隶起来和华盛顿和杰弗逊这样的分裂分子斗，奖励就是获得自由，史称《邓莫解放奴隶宣言》，比林肯还早了80多年。

一下子，奴隶所有权，奴隶的反抗，和枪杆子的归属，都联系在了一起。

这样第二修正案的本来面目就越来愈清晰了。

但是第二修正案毕竟是宪法的修正案。杰弗逊因为出使法国，没有参与宪法的起草；华盛顿只是制宪大会的名义上的主席，他并没有对具体内容做出一字一句的贡献。美国宪法出台的两大台柱子，一个是詹姆斯麦迪逊（后来的第四任美国总统），另一个是财政部长汉密尔顿。而在宪法之后成文的《权利法案》， Bill of Rights，也就是宪法的最初10条修正案，也包括了拥枪权的第二修正案，则都是麦迪逊的手笔。

遗憾的是，和他才华横溢高调行事的好朋友杰弗逊相比，麦迪逊是个低调的人，对起草这两个纲领性文件没有留下很多心路历程的剖析。不过我们可以从他的家事中做一下猜测。

麦迪逊也是弗吉尼亚的大庄园主，他的庞大家业主要是祖父Ambrose Madison做烟草业挣下来的。Ambrose36岁早逝，被认为是谋杀，三个黑奴是嫌疑犯，主谋被判处死刑，从犯鞭刑后继续为奴。据说这是北美殖民地历史上第一桩有记录的黑奴杀主的案件。

由于时代久远，历史学家只有这个案子的结论，但缺乏对案情和证据的分析，这个究竟是黑奴罪有应得？还是麦迪逊家族愤怒的宣泄而归罪于无辜？不知道了。

但有一点是清楚的，如果说黑奴的造反对杰弗逊仅仅是一个假设中的噩梦的话，对麦迪逊而言就是真实的家族悲剧了，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事件对他第二修正案思路的形成没有影响。

在华盛顿的眼里，英国乔治三世对北美的高压统治，不允许他们西进继续攫取土地的蛮横政令，是美国人历史第一次面对“暴君”。而第二次的自上而下的暴政，发生在80多年之后，那就是南北战争，这个大家都很熟悉了，不用科普都知道。

林肯当上了总统，南方不承认，那个时候华盛顿为反对英国暴政而建立的大陆军已经成为联邦军队，也就是林肯暴政的工具了，而南方依赖的正是第二修正案中所说的“well regulated militia”，训练精良的州立民兵。这个所谓的“中央暴政”和地方武装之间的冲突，当然是以南方的失败而告终：奴隶们被解放了，庄园主们失去了自己的“私有财产”；这样的事100年后又出了一次，当时的艾森豪威尔总统出动联邦军队的101空降师去阿拉巴马弹压坚持种族隔离的白人民兵组织；在克林顿时代那个并不久远的过去，FBI奇袭全歼了得州大卫真理教的民兵组织，又在联邦和南方地方自治的恩怨史上写下了一笔。

失败了就更知道自己武装的重要性。内战结束后，死硬的邦联分裂主义军人被允许持械回乡，成为后来臭名昭著的三K党的基础，发展到今天的极右民兵组织形形色色，比如什么 Proud Boys, 3%ers等等，都是这个第二修正案中所谓的“组织优良的民兵”的变种。随着时代的发展，过去那些赤裸裸的种族习语，比如niggar什么的都被淘汰了，代表了南方势力的共和党的精英们反复告诫自己的基本盘，要用新词取代守旧的过去，这个新词就是州权，state rights, 而严密组织的民兵组织是维护白人州权的最后威慑。

也正是这个原因，占据美国半壁江山的这个政治势力是绝对不会放弃第二修正案，特别是其中的这个well regulated militia，全国右翼把雷腾豪斯当成一个优秀的准民兵来看待和培养。类似的事件在未来还会不停上演。

最后的一个疑问是，随着拥枪权在全国的扩大，能拿到武器的不单单是白人，还有黑人和其他没有政治特权的有色人种。难道白人右翼的势力不顾虑这些吗？

这让我想到了著名历史学家，文明冲突说的提出者，萨缪尔亨廷顿的一句名言：

西方统治这个这个世界，依赖的不是思想，价值观和宗教的领先，而是他们动员有组织的暴力的能力和优势。西方人常常忽视了这一点，而非西方人士永远不会忘记。

在这个句子里，“有组织”是最重要的词。为什么美洲会有400年奴隶制？欧洲殖民者开始在非洲掠夺奴隶的进展并不顺利，处处遭到抵抗。但是他们通过自身高度团结一致的组织，利用非洲各个部落之间的互相倾轧，轻而易举地各个击破，从奴隶贸易中发了横财；北美白人殖民者在打通两洋的西进运动也是一样，零星的印第安部落虽然骁勇善战但是一盘散沙，被高度组织的美国联邦军队轻松碾压。

所以，在使用武装暴力的传统上，白人武装势力具有天然的心理和经验优势。

在美国，具有暴力案底的人是没有拥枪的权力的，这样一下子就把相当比例的黑人解除了武装，因为美国实行了三十年的所谓war on drugs, war on crimes政策，而严打的对象正是广大的黑人，经过经年的不公正执法，大部分年轻黑人都有过坐监的案底，他们通不过购枪的背景调查。而少量激进的黑人武装势力，比如早年的黑豹团伙（Black Panther）等，在国家法律机器的打击下，完全成不了气候。

在美国特有的枪暴力中，美国警察的态度绝对不是不偏不倚的。再拿雷腾豪斯案件说事，近年来在各种报道中我们看到警察击杀不带武器的黑人青年的报道不计其数，理由是警察感到了人身的危险。但是我们我们仔细观看雷腾豪斯背着半自动步枪向警察靠近的镜头，他的手多次放在枪柄上，但是警察对他轻松放行甚至热情招呼，丝毫不象是对待一个刚刚连夺两命击伤一人的嫌犯，很难说这里面没有种族偏见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