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反的,不是资本毒打,而是系统驯化。
年轻人该反抗“资本”毒打吗?
文/佘宗明
来源/数字力场
01 
当代年轻人,喜欢骂“资本家”。
几大后浪本营里,讨伐资本家的声浪就没消停过。
以往小年轻们见到某些人,都叫“爸爸”。现在队形齐整,统一喊“万恶资本家”“你工人爷爷来了”。
从白月光变成黑莲花的互联网大佬们,已是“有钱难买网民赞”——倒是路灯总在向他们招手。
所谓的资本家被唾弃,“资本”这词也好不到哪去。
以往它是“要素”,是“资源”,现在它的CP词组是“冷血”,是“嗜血”。
《让子弹飞》里,张麻子站在制高点上说要“公平,公平,还是特么的公平”,然后一声吆喝,就鼓动群众歼灭了黄四郎。

现在,“资本家”就被摁在了“黄四郎”的位置上。
很多群众不知道,《让子弹飞》的现实番外篇《让口炮飞》里,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黄四郎也就是个蚂蚁,屋子里大象席地而坐。
02  
前些年,有些大厂似乎也挺配合许多年轻人的“仇资情绪”,生怕他们没槽点可喷、没素材可发挥——
你骂我“压榨员工”?996、007、715的素材,我给你奉上了。
你骂我“助长内卷”?360度环评考核、敏捷绩效管理,了解下?
你骂我“无情、无义、无理取闹”?“优化35岁员工”的黑料,你要不要?
▲日剧《我,准时下班》剧照
但时变,势变。
这两年,在监管和舆论的“调教”下,在某些人的“就让14亿监督1.4亿吧”呼声和“天天锤大厂”口炮下,大厂姿态越来越低。
求生欲让它们挨打站直,峥嵘保留,锋芒尽收,宁做小透明,不要镁光灯。
怕的就是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多必过,言多必失。
就像我之前说的,大厂正在“去大厂化”。
说它们搞垄断,它们立马“诚恳接受,坚决服从,全面整改”。
说它们太内卷,它们取消大小周、推出养老方案。
说它们带偏产业资本,它们一头扎进产业互联网、变成新型基础设施、变身“新型实体企业”;
说它们缺乏社会责任,它们的清单上写着乡村振兴、共同富裕、节能减排……
它们渐次脆弱的神经,恨不能跟那些言必称“打倒”的声音举白旗,向“互联网公司一线领导黑名单”的敲打求饶。
03 
大厂变得越来越温顺,但仍有些“铁拳覆盖区”以外的企业,还在念叨着“盘剥大法好”。
浪潮集团办公室贴满“大家加才是真的加,加班真好”之类的标语;
国美通报员工上班摸鱼,“非工作流量”细到用了什么APP都公开;
比亚迪36岁员工猝死出租屋,死前1个月连续夜班、每班12小时……
都在揽过从互联网大厂那转移过来的舆论炮火。
▲国美通报截图
“资本”的毒打,又有了实证。
打工人的不忿,又有了出口。
现实地貌就是:比起能见度较高与激励机制更完善的大厂,很多制造业、服务业的中厂小厂用起人来,更不把人当人。
只是落在这些中厂小厂员工身上的“雪”,我们不能全部看见。
04  
很多人又调好了瞄准镜。
但其实该省思的,不是资本毒打,而是系统驯化。
“资本真是好手段”,可资本也供养着我们的饭碗。
用阶级论统摄下的“敌我思维”去解释劳资博弈场景,往往只会用火力凶猛的“打倒”牌枪炮砸掉他人或自己的饭碗。
某种程度上,“反资本”是“反市场”思维丛束上长出的藤蔓。
如果我们能够摆脱衣食住行娱教医养需求,离地飞升活在幻境,那资本什么的,于我们就是浮云。
可我们没法挣脱地面。
将矛头引向资本,不如将箭头对准系统。
我们生而自由,却无往不在系统之中。
▲日本“社畜”博物馆中的雕塑
这里的系统,就是规训框架,它既是塔勒布说的现代大公司创造出的“员工心甘情愿接受的‘奴隶制’”,也是新型摩登时代工厂里的生产关系。
被困在系统里的,不只是外卖员,更是所有打工人。
系统操控者,则是那些创造了“微型宇宙电池”的人——美国动画片《瑞克与莫蒂》里,科学狂人瑞克就是以此方式替自己供能。
05 
尽管系统会将一套内生于资本本位逻辑的“现代工作伦理”,贴在每台机器上,上面写着“work hard,play hard”“努力打工,方为人上人”等,还会描绘出一张福报梯度图——“升职加薪,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但这改变不了一点——
卷是系统的出厂设置,“利润导向”是系统的自动生成目录。
系统会将我们的“人格化”一面格式化,将我们的职场价值压得又扁又平。
与之伴生的,是劳资关系必然性的内在紧张。打工人在系统内,往往就是:得其所得,必受其累。
我们得接受各类公司守则,喝下各式职场鸡汤。
我们不只是要“卖能力”给公司,即对职责范畴的事情负责,还要“卖身”给老板,也就是被考勤机制绑定在工位上。
▲日剧《我,准时下班》剧照
如果说,摸鱼是对系统的迂回反抗,那时至今日,精准计时系统、技术化监控措施、实时任务进度汇报制度等,完全可以消灭这样的可能。
你想早走?基于LBS的人脸识别打卡,感受一下?
你想偷懒?AI监工软件教你做人。
任是深山更深处,也应无计避碰头会。
你想趁机摸个鱼,却发现,只要老板有“芯”,哪里都是格子间。
你以为熟练掌握切换桌面和关闭浏览器的快捷键,却发现,人力拿起了“AI新皮鞭”。
换句话说,系统可以迭代为“数字圆形监狱”,重构企业和员工的关系。
06 
说这些,不是要导向跟系统叫板,而是希望打工人的主体性不在系统驯化中磨灭。
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要驾驭系统,而不是只被系统驾驭;要让自己为自己指路,而不是系统为自己导航。
生活中,大多数人都有“系统内惯性”:跳出是不可能跳出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跳出的,把自己做成独立思考者又不会做,就是混这种东西,才能维持得了生活这样子。
系统虽然动辄开启Hard模式,却那也是舒适区,毕竟跳出系统更难。
舒适久了,就螺丝钉化了。
有些打工人原本是有思维有主见的“价值终端”,工作只是价值输出与变现的途径。
但螺丝钉化的结果就是:人就是服务于工作,是庞大工作机器上的标准化组件、无棱角零件。
零部件生锈后,通常就是成废置品,最好的“命”不过是被回收再利用。
借用流行句式:离开平台,你什么都不是。
尽管很多企业都标榜“以人为中心”,但系统驯化难免会将员工许多个性化的东西“烘干”,再粘合成组织化结构。
而身在其中的打工人,区别也只在于代号是“是9526还是是9527”。
总窝在系统里甘于做个已被格式化的“打工人”,没准得到的“打工人”现实注解,就不是“打工+人”了,而是“打+工人”——自己就是那个工人。
那该怎样跳脱出来?
我能想到的,就是克莱·舍基在《未来是湿的》里一再提到一个词:湿件。意即才能、才艺等有生命的东西。
我们需要足够的“湿件”——越湿越好。
就在这两天,欧莱雅跟李佳琦“杠”起来了。欧莱雅客服还抛下了一句:李佳琦就是个打工人,他说了不算。
但李佳琦用一记封杀,对此进行了回击。
李佳琦的底气,就在于解锁了硬核“湿件”——用老喻的话来说,就是可复制的能力内核。它可以摆脱某个组织体而存在,能否自造体系。
有了足够硬核的“湿件”,当系统给我们的赋能已经到顶时,我们就可以自己给自己赋能,最终用“湿件”支撑自己的个性化操作OS,抵御系统的同化之力。
在强依附性雇佣关系在松绑、自主灵活就业成趋势的未来,我们也能有更游刃有余的空间。
07 
说到底,我们该反的,不是“资本”的毒打,而是“系统”的驯化。
只要深陷于系统囚笼,就算没有“资本”,我们也会感受到各种不自在、无意义。
改用尼采的话说:
被困于系统的现代人都是奴隶,而所谓“工作的福祉”不过是奴隶们的自我崇高化——他们无福消受很多东西。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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