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的城市
© 文/ 桑迪·池田
>>Sandy Ikeda<<
译 ：禅心云起 编：瑞秋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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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洛·卡尔维诺《看不见的城市》，以马可·波罗和忽必烈汗二人之间的侃侃而谈为情节梗概，是一部虽则妙趣横生却流淌神秘感（至少对我而言）的短篇小说。马可·波罗向忽必烈汗讲述了一系列也许只是他想象中幻想城市的故事。
我一直认为，该书书名指的正是这种虚构性质，因为除了马可本人以外，从没人真正见过他描述的城市。它们只可能存在于他的头脑或者话语中。
上周末，我主持了几回到纽约市区的团队“旅游”——被称为“简之行程”，以纪念伟大的都市主义者简·雅各布斯。我向大家解释她（基本自由放任的）原则，这时我意识到卡尔维诺的书名，有另一个令我倍加喜爱的解释。
这就是：一座城市——尤其是一座伟大的城市——不能真正被看到。构成悖论的是，当我们最接近于能够实际见到之时，也是借助想象力之际。否则，它就是看不见的。而且，如果某个地方能被你透彻理解，那它就不是一座城市。
你在地图上看不见城市
如果你记起一个自己所知的特定城市，会想到些什么呢？形象、感觉、气味或声韵？我们访问城市以前，会看看它某些局部的图片，也许是那些著名地标，但它们本身对我们意义不大。我们可以研究巴黎地图，了解这座大都会的布局结构或大致形状。但我们见到的，不是巴黎这座城市，而是某些十分抽象的事物，不仅与巴黎相隔甚远，而且也与我们生活的特定现实脱节。
如果在出发之前，我们可以多少看看我们将要拍摄的巴黎的照片，这样的场景不会唤起我们的太多情感，也没有多大的意义（除非我们可以将它与我们的经历联系起来）。但是，事后看那些照片，那些我们呆过的地方，就会有一种感觉：记忆、情绪和意义正从相片里破框而出。
街头之眼
如果我记得的一处城市景色，是从高处比如说埃菲尔铁塔向下俯视的开阔视野，我可以把握大部分的有形物质布局。但不管是我购买的明信片还是自己拍的照片，赋予我这个场景以意义的，是当时我在那里的记忆：站在那处平台上，乘着循环电梯，寒意袭来，人群拥挤。此时，我看到了这副景象。然而，下方的城市，仍然令人颇感融膜。这一刻，我仍不能复原城市，所获不过是从埃菲尔铁塔顶部远眺一番。
可是，在大多数情况下，城市留在我们记忆当中的，发生在街道一级。当然，我们对自己栖息之地的印象也是这样。正如建筑师凯文·林奇所解释的那样，城市是我们与其他居民共享的心理影像“格子”。一座熟悉的城市有着佐佐木叶二所称的“触觉”，也即我们透过自己整个肉体而非目光的感受。对一座城市而言，你从高塔或飞机上所能看见的，不会比从高塔或飞机上感触到的要多。
那么我们要怎样才能看见一座城市呢？
如果我们对一座城市的经验局限于像哈耶克所说的“时间和地点的特殊情况”，那要怎样才能看见或认识一座城市？这时可以想想卡尔维诺。我们对一座城市的知识，来自于随岁月流逝一片片拼缀起来的经验，加上想象的翅膀。
例如，哈耶克将“秩序”（这里用意译）定义为一系列关系，从中可以根据我们所熟悉的那一部分知识，合理推出我们所不熟悉的一部分秩序。所以当涉及到一个城市有怎样类型的秩序时，我们惟有熟悉足够的地方，感受到把它们结合在一起的“结构”，才开始认识和看见一座城市。我们以这种方式填补知识的空白。也就是说，我们从已知之处外推想象力，在熟稔的各处之间内推想象力，以填补我们没有机会看到和体验的某些空白。
当然，城市越复杂，越难做到这一点。在我教书的纽约伯切斯村镇，比我居住的纽约市城区，要更容易做到。
看不见的基础设施
我们创造性外推和在各局部之间内推的能力，有助于让这座城市多少浮现出来。但是，在未竟之前，这一切在重要方面，都已经发生改变，这就是缘何我们无论此时还是彼时，都只能隐约窥见这座城市。
但在我们一瞥之间，究竟见到什么呢？一座大城之所以成为城市，不是因为它的建筑和街道，它有形物质的基础设施，甚至公共空间内人们的行为模式。一座伟大的城市，不能被完全看见，它是由人际关系组成。这些关系——邻居、过路人、购物者、店家、驾车族和行人——让人们在某种程度上相互依赖，让一切和谐共处。当它顺利运转时，人们感到安全，从一地自由地迁往另一地，解脱旧的纽带，结成新的联系，创生新的想法，抛弃旧的观念。
这些关系的动态矩阵、这座城市社会性的基础设施，再次强调，大多是看不见的。像雅各布斯这样的社会理论家们，通过仔细观察和清晰思考，来尝试发掘某些细枝末节，但这个过程有其局限性。
经验教益
含义之一是，对于一座饱含复杂动态的城市，没有任何人的头脑可以有一个连贯而全面的“视角”，当然在自由社会中也不该有人被欺骗或被强迫去工作。一座真正的城市，就像市场的过程一样，比单一的头脑要有智慧而有创意许许多多倍。必定如此，因为它所面临的问题，比任何个人或团体可以着手解决的、甚至可以想象的问题，都要复杂许许多多倍。
这就是何以地方层面的中央计划——例如高速公路和住房大开发——往往与国家经济层面的中央计划一样，无法走向成功。这种对于中央计划的信念，暗示着匮乏想象力，尤其对一个难以被看见、实际不可见世界的想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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