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结束的的全国第十一届残运会上,刘翠青和领跑员徐冬林延续了他们的出色成绩,一举获得田径女子T11级200米、400米、4x100米接力T11-13级比赛金牌,100米银牌,4x100米混合接力铜牌。

回到一个多月前,这对搭档在东京残奥会上田径场上共同奔跑。他们步伐一致,配合默契,拿到了女子田径T11级200米、400米的两块金牌,以及100米的一块银牌。T11级别的参赛者是视力近乎完全受损的跑步运动员,比赛中,他们需要佩戴遮光眼罩,由领跑员引导奔跑。
夺冠后,刘翠青过去接受采访的回答被找了出来,她说,如果能拥有光明,想看看领跑员长什么样子。这句话感动了许多人。
这句话的背后,是他们八年时间的陪伴与相互成就。在国内盲人运动的历史上,刘翠青和徐冬林是配合时间最久的搭档,他们有亲人一般的感情。夹杂着伤病和不确定性的东京之行,在收获了两金一银之后,有了喜悦的收尾。
2020东京残奥会田径女子200米T11级决赛:刘翠青夺金 / 视觉中国
一位生于贫困家庭的盲女,成为世界级的顶尖运动员,刘翠青凭借自己的天赋、勤奋、坚毅,也依靠教练的教导和队友的帮助,和徐冬林一起,站在最高的领奖台上。
如果没有成为运动员,刘翠青想象自己的生活:“应该跟大部分的盲人朋友一样,做按摩吧。”成为运动员,田径场上的胜利让她自信起来,和队友的相处让她变得开朗。比赛和训练偶有的间隙,他们去爬山、泡温泉、吃当地美食。刘翠青还是习惯东亚口味的食物,她记得在韩国比赛时吃到的牛排,特别好吃。
徐冬林做刘翠青的眼睛,给她讲述眼前的风景。他说:“希望她的世界里面有更多的颜色,通过我的眼睛传递给她,让她对世界有更多的认识。”他想,刘翠青的世界里,不能只有跑步啊。
伤病
2021年9月4号,东京残奥会田径女子200米T11级的决赛现场,刘翠青再度和领跑员徐冬林一起站在起跑线上。进入田径赛程的后半段,东京的气温从30多度骤降到18度,总在下雨,地面湿滑。穿着田径服的短袖短裤,会冷得直打哆嗦。这是他们东京之行的第11场比赛,两个带着伤病的人,体力已经接近极限。
刘翠青和徐冬林搭档了八年,在国内盲人运动的历史上,他们是陪伴彼此最久的一对搭档。这场比赛拿下得很艰难,刘翠青和她的第二名的巴西选手塔利塔·辛普利西奥(Thalita Simplício)近乎同时撞线,成绩都是24秒94。

等待结果的几十秒里时间里,他们互相搀扶。徐冬林跛着——他的右腿上缠着厚厚的绷带,紧盯大屏幕。刘翠青问他:"多少?""第一!"他们太激动了,徐冬林托举起刘翠青,刘翠青把手举过头顶,在空旷的体育场大喊了一声"耶!"摄影机捕捉到她开心爽朗的笑声。领奖台上,他们为对方戴上金牌。
徐冬林和刘翠青在东京奥运会上 / 视觉中国
平时生活中,刘翠青话很少,总是沉默的她不常有这样外露的表达。这一次,是长期累积的压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比完这场之前,他们的心一直悬着,奥运会是运动员水平最高的赛事,他们带着伤病,能不能顺利比完,心里都拿不准。
最后是赢在了千分位上,千分之四秒险胜。这样一来,刘翠青和徐冬林搭档,在这届残奥会女子t11级别的短跑比赛中,取得了200米和400米的金牌和100米的银牌,成绩非常优秀。
看到刘翠青跑得那样快,她的队友惊讶又心疼,“400米跑这么快,我都惊呆了。我知道她练得少,又没办法练,200米让我更加惊呆了,好猛啊。“刘翠青的队友梁燕芬出生于2000年,在队里大家叫她"小不点",她是盲人短跑T12级选手,这是第一次参加奥运会,在女子100米比赛中获得一枚铜牌。她有一些光感,能看到人的轮廓。

朝夕相处的队友很清楚这一对搭档,为了奥运会,付出了多少。梁燕芬说:"我一个腰痛,我都崩溃了,他们很多痛的。"
徐冬林
时间回到2020年3月份,那是二人竞技状态最好的时候。在里约残奥会上,没有拿到100米和200米的金牌,他们提着一口气,长期保持训练,成绩还在不断进步。
受到新冠肺炎影响,2020年3月24日,东京奥运会宣布延期举办,是史上首次延期的奥运。得到消息,他们的身体和心态都发生了的变化。推迟到什么时候没有定数,提着的一口气下来了。长期的集训之后,他们放假了。
休假结束的一次训练中,徐冬林把膝盖的半月板震裂了,去年8月份他进行了手术。腿在术后伸不直,也无法自如弯曲,肌肉也随之萎缩。漫长的康复时间里,他要把腿的力量找回来,也要锻炼肌肉,练腹肌、背肌,核心。每天看着其他队友在田径场上奔跑,自己只能做基础的康复训练,他心里烦闷。
恢复的情况难以预料,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到赛场,即使回到赛场,能不能恢复此前的竞技状态?一切都是未知。他曾经和刘翠青,胡正观教练商量:要不要给翠青换一位领跑员?

刘翠青拒绝了,她这样解释,“我们配合也那么多年,换的话也要有信任感,也不是一下子能配合起来。”
徐冬林接受手术之后
2021年的3月份,徐冬林重新出现在田径场上。可刚恢复配合训练没多久,刘翠青的坐骨结节受伤了。5月10号,她跑完强度训练之后,感觉不太舒服。强度训练之后,原本身体反应就大,她没有在意。第二天,她发现不对劲,好痛,自己跑不了了。

刘翠青很少哭,她总是表现得坚强。训练时虽然疲惫——每次恢复训练,肌肉就像抽筋一样,一直拧着,感觉怎么都弄不开,下楼都费劲。但对她来说,累忍一忍就过去了。伤病是最让她难受的。
坐骨结节受伤让奔跑变得困难,跨步出去,就会牵扯到坐骨,而一旦扯到,剧烈的疼痛会让刘翠青下意识地缩一下脚。跑步前要做的准备热身活动,踢腿、拉伸、小步跑、高抬腿、加速跑,过去对刘翠青来说很简单,现在她都做不了了。坐下倒是能坐,但是酸胀感一直在,很不舒服。
她无法完成自己的训练计划,“达不到你就感觉心里好着急,你自己身体又顶不住。”过去,她的膝盖和后权也受伤过,但一个月就能恢复。这一次是她遭遇过最严重的伤病。
徐冬林的东京之行坐着轮椅
这对搭档不是你受伤,就是我受伤,搭在一起训练的日子屈指可数。在此种情况下,8月19号,刘翠青和徐冬林跟随残奥会队伍抵达了东京。这时候,刘翠青刚刚能跑,而徐冬林坐在轮椅上。
他的膝盖里还有积液,不能多走路,“一走路膝盖里面的积液就更多。为了保障我的比赛,都是队友用轮椅推着我去吃饭、去场地。”比赛前,他去抽了好几回积液,绑上了厚厚的绷带。绷带缠得非常紧,它要勒住腿,固定好关节。
等到站上赛场,带着伤病,他们奔跑起来。他们步幅很大,力量集中而向前。他们是最佳拍档。
最佳拍档
这对最佳拍档的故事始于2013年年底。在东莞的体育场里,刘翠青和徐冬林第一次见到彼此。此前,刘翠青的竞技水平在全国并不起眼,她拼命地跑,怎么努力,100米的成绩只能到13秒7。全国性的比赛好难,对20出头的的她而言是"一座大山",她排在倒数。有过4个领跑员,比一次赛换一个,他们有其他的人生规划,有的去读书了,有的不做了。
比完2012年的伦敦奥运会之后,徐冬林过去的搭档退役了。二人身高差异大,虽然在全国能拿到冠军,但追求极致有难度。他们没能站上世界最高领奖台,徐冬林心里有遗憾。第二年年尾,12月17号,徐冬林抵达东莞,这个日期他记得清晰,这对他意义重大。胡正观教练把他和刘翠青搭在了一起,徐冬林一米八五,刘翠青一米六六,跑起来合适。
徐冬林开朗、健谈,遇上沉默的刘翠青,他想拉近两人的距离,说上十句话,刘翠青的回复常常只有"嗯"。
沉默的女孩1991年出生于广西南宁市吴圩镇。还是小女孩的时候,她喜欢跳舞,还在健全人学校上学时,年年被挑中参加六一儿童节的演出。她喜欢和伙伴踢键子、跳皮筋,总是跳得最好。
徐冬林和刘翠青 / 视觉中国
也是在小女孩的时候,她的眼睛生病了。当时,急性出血性结膜炎,也就是俗称的红眼病正在流行,家里人以为她患上了红眼病,滴了眼药水,却没有好转。等到去医院看的时候,医生说青光眼已经非常严重了。
最佳治疗时机错过了。慢慢地,接下来几年,刘翠青一点也看不见了。
成为运动员是一次偶然。18岁那一年,刘翠青在南宁市盲聋哑学校上学。广西残联的钟文教练去选运动员,让女生们跳远,扔门球,她被选上了。她懵懵懂懂,身边从来没有人从事竞技体育,她不知道当运动员意味着什么。更何况,过去学校里被选中的人,都是去打门球,盲人田径是什么?她没有概念,没想过自己能跑步,“我觉得看不到,也应该不能跑”。

刘翠青练得刻苦,胡正观教练说,翠青是很坚毅的人,虽然不表达,但她心里都知道。在厦门冬训,梁燕芬记得自己的训练内容是250米-200米-150米的组合跑,刘翠青的训练量大得多,是350米-300米-250米。
这个训练要求快跑,跑完一段歇一下,"还没喘完就要跑下一段",一上午要跑上两到三组。梁燕芬记得自己曾做过与刘翠青类似强度的训练,在歇的时候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却还要继续。等到跑完,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我再也不干运动员,再也不跑了,我就在那里哇了一下哭了。”
比赛时刘翠青需要佩戴遮光眼罩 / 视觉中国
徐冬林比刘翠青大三岁,原本是江西省体工队的一名短跑运动员。2011年,快要退役的时候,一位残联教练打电话给他,需要一位领跑员,询问他的意愿。他曾经和盲人运动员在一个院子里训练,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徐冬林同意了,自此接触到这一领域。
和刘翠青搭档时,徐冬林已经有了几年的领跑经验。不过此前的搭档有一些光感,而刘翠青是一位全盲选手,奔跑时更加需要二人的默契。默契建立在信任感之上,搭档初期,刘翠青恐惧,不能放开,跑起来东倒西歪,力量不集中。徐冬林蒙上眼睛,试着感觉刘翠青的世界,坚持了半天就受不了了。他体会到她的恐惧:我们正常人闭上眼睛,就算是至亲带着,也不会放心跟着走,何况是一个陌生人呢?
徐冬林在生活中照顾刘翠青:带着她上楼、下楼,告诉她哪里有个坎,帮她系鞋带;也做她的眼睛,告诉她周围发生了什么。
他熟悉了刘翠青的生活习惯:她吃饭大多时候用勺子,因为筷子不好夹菜;她把饭放在右边,把汤放在左边,不这样摆的话,她会烫到手。翠青喜欢吃鸡爪,徐冬林张罗着夹到她的碗里。递水给她的时候,要抓着她的手,确保她能拿到。
生活中的默契在训练场上进一步强化。他辅助胡正观教练,帮助刘翠青更好地理解动作。当胡正观教练讲解一个技术动作,徐冬林先吃透动作要领,传达给刘翠青。徐冬林把跑步的一整套动作分解,抬腿、下压、拔地,他手把手地告诉刘翠青,要前脚掌落地,手要抬到这个位置,这个动作才是正确的。
东京奥运会现场 / 视觉中国
动作规范的调整是一大挑战,徐冬林将之称作"构造画面感"。比如,当胡正观教练说"摆臂摆高一点",翠青很难理解究竟要摆到那个位置。练习的时候,徐冬林会先自己做这个动作,让刘翠青去摸。刘翠青通过摸,了解动作,模仿,最后徐冬林纠正她的动作,不断重复之后,让她形成肌肉记忆。
承担起照顾者的角色,他对自己的要求更严格了:"我要带她奔跑,就为了这个目标,我们两个都是要承担起这个责任,必须要承担这个角色啊。"他不再偷懒,要保证自己的竞技状态和水平,才能把刘翠青带得更好。
徐冬林明白,在比赛中,自己要做那个照顾一切的人,了解对手的情况,了解比赛的安排,关注场内的变化,一切的细节都是他来决定,他要让自己保持住足够的体能,更好地完成这一切。因此,带着刘翠青练完了教练布置的任务,他会想着自己再加练一些。
刘翠青也知道,比赛不是她一个人的事,不再只是个人的荣誉,她加倍努力训练。短短的几个月,翠青的技术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实力突飞猛进。那年年底,翠青的妈妈送她到东莞,和徐冬林开始搭档时,胡正观教练的朋友去火车站接了她们母女,在田径场上看了看刘翠青的训练场景。
等到翻过年过完春节,他又去看了一次,大吃一惊,他发现翠青整个人的状态不一样了,徐冬林带着她跑起来,姿势和力度太美了,进步肉眼可见。他觉得,冠军要诞生了。
套在两人手上的牵引绳 /视觉中国
刘翠青自己还没有察觉。当时徐冬林和胡正观教练说她能跑12秒5,她一点也不信。
2014年5月,全国残疾人田径锦标赛在北京举行,这是他们搭档之后参加的第一场比赛。徐冬林带领刘翠青,一举夺得女子T11级100米、200米的金牌,成为赛场上的黑马。信任感是日常一点一滴的积累,但那次比赛之后,刘翠青完全信任徐冬林了。
紧接着的仁川亚运会上,刘翠青一口气拿到了5块金牌。
二人搭档的历史,也伴随着盲人短跑运动规则的变化。最初,领跑员和运动员之间用绑带牵着,在靠近终点时,领跑员会松开绑带,让运动员先撞线。2016年起,牵引绳有了统一的标准,两头一个圈,佩戴在两人的手腕上,中间10公分的绳子拴着,这样的方式,更能发挥运动员的主动性。每一次到达终点,徐冬林会稍微降速,让刘翠青先冲过终点,他永远是第二个抵达终点的人。
也是在那一年,领跑员的付出得到更广泛得认可,可以上台和运动员一起领奖。在里约奥运会上,徐冬林和刘翠青一起站在了冠军领奖台上。那一次,刘翠青被称作"女飞人",徐冬林站在她身边,他感受到,自己的运动生命通过这种方式得到了延续,他也成为了世界冠军。
最好的安排
从东京回国,结束隔离之后,我见到了刘翠青、徐冬林这对搭档,他们的队友,以及胡正观教练。隔离期间,运动员们也依旧保持训练,维持运动状态,备战全运会。隔离结束后,胡正观教练联系了运动康复师,帮他们打冲击波,修复运动损伤。

见到他们的那天,胡正观教练正带着全队的人去郊区爬山,以此放松500多天奥运周期的带来的疲累。他们在买门票时遇到了障碍,按理说,盲人进入景区,可以带一位陪同人员免票。但景区的服务人员推说没听过这条规定,拒绝了免票的要求。
残障人士在生活中遇到的困难是实际的。梁燕芬还在特殊学校学习时,每天因为过马路害怕。路上没有红绿灯,全是大货车,她站在路中间,听见两边驶向相反方向的大货车轰隆隆地开过去,地都随之抖动。她无法停止恐怖的想象——一压下来,人就成肉饼了。后来,她每天拽着一位学服装设计的聋哑同学一起上学。
徐冬林和刘翠青
在队里,她不再有这种恐惧。队员们一起行动,互相照顾,她可以放心地对大家说出自己的需求。几位领跑员承担起大量的照料工作,他们开车、订住宿,处理日常中的琐碎事务。有一天,刘翠青的耳朵痛,胡正观教练没有吃饭,去为她买滴耳液。
去爬山的那一天是十月初,南方夏日的酷暑还没有散去,但前一天下过雨,清晨爬山因此并不炎热。山是翠绿的,队里洋溢着轻松愉快的氛围,结束隔离,他们终于能在露天的环境里奔跑(隔离时,一位队员自己在房间里来回折返,跑了10多公里)。在今年的奥运会中,这支队伍取得了优秀的成绩,除了刘翠青和徐冬林搭档取得的两块金牌之外,邓培程也在田径男子100米T36级决赛中夺得冠军,同时打破了残奥会纪录。
每一个运动员都有他们各自的故事。比如邓培程,两年之前,他还在广州批发市场上卖衣服,业余参加比赛。胡正观给他打电话,让他来做专业运动员,他拒绝得干脆:我要当小老板赚钱。胡正观感概,即使是残疾人自己,对于残障人的竞技体育训练,也十分陌生,更别说大众了。花了半年的时间,反复说服之下,邓培程来到队里。在东京残奥会上,他成为一匹黑马,技惊四座。
运动员的生活充满枯燥的训练,但胡正观教练设计出很多花样,他将自己的训练方法总结为快乐训练法,而这套训练法的核心思路是,快乐训练,快乐生活。训练时,他会给大家放流行音乐,放松心情。女运动员来月经期间,也可以休息。
队员们在爬山,从左到右为邓培程,刘翠青、周鹏、杨义飞
胡正观希望队员们在训练之余学会放松。遇上放长假,他带着队员们去逛公园、骑马、泡温泉、逛商场。徐冬林做刘翠青的眼睛,给她讲述眼前的风景。他说:“希望她的世界里面有更多的颜色,通过我的眼睛传递给她,让她对世界有更多的认识。”他想,刘翠青的世界里,不能只有跑步啊。在残奥会的官方网站上,刘翠青的爱好栏里写着听音乐和旅游,这都来自队里在训练之外的放松活动。
胡正观声音洪亮,很有穿透力,在队里,他有着绝对的权威。年轻时,他也曾经是一位运动员,17岁时,他去参加全国比赛,比赛在一个煤渣操场上举行,地上有一个坑,投标枪的时候,他踩了进去,韧带断掉了。但他还坚持继续比赛,最后无法下床、不能走路。那时候,他只能每天把饭放在地上,趴在床上吃。伤病带来了永久的损伤,影响了他的运动生涯。
运动生涯留下了遗憾,但这也让胡正观在成为教练之后,看重科学训练和康复治疗。队里主要是盲人女运动员和脑瘫男运动员,胡正观教练推崇运动康复,譬如,以运动的方式锻炼脑瘫运动员的协调性。他曾在电视采访中说,“我是希望自己能够一生只做一件事,和体育结缘,把体育这件事做好。”
成为运动员,对于刘翠青意味着什么呢?是奔跑的感觉,她说:“毕竟我们看不到,活动受限,就有点害怕,奔跑起来就可以释放自己。”更重要的是,奔跑带她走入了一个新的世界,她有了珍贵的,家人一般的队友和教练。
东京奥运会领奖台上的刘翠青和徐冬林 / 视觉中国
刘翠青的手机一直黑屏,读屏软件飞快地读着她手机上的信息。刘翠青用手机听穿越小说,听微信,听抖音,购物。队友帮她挑了微信头像,是日本动漫里的美少女战士。
田径场上的胜利,让刘翠青自信起来,和队友和睦相处,让她的性格也变得开朗了。有时候,甚至妙语连珠起来。在央视《开讲啦》节目中,徐冬林问刘翠青以后的计划,想让她赶紧找个男朋友,刘翠青回答:我还是个宝宝呢。这句话正在被队里的大家反复调侃。
她有了施展自己才华的空间。2016年,因为出色的竞技成绩,刘翠青入围了德国劳伦斯体育奖提名。胡正观教练带着她去挑了一件黑色的晚礼服,她第一次穿上10厘米的高跟鞋,很不习惯。和她一起被提名奖项的还有世界飞人博尔特,网球名将小威廉姆斯。

随着年龄增长、伤病的增多,偶尔也会想到退役。刘翠青对自己退役后的计划,是回到老家开一间按摩院。这是她运动之外的一技之长,在盲校的时候学过。盲人的选择很少,聋哑人或者肢残,可以学设计课、电商课,但是盲人的选择,似乎只有按摩。我问她,心里会有落差吗,按摩能带来和运动一样的成就感吗?她答:还好,也没有把自己摆在一个很高的位置上。梁燕芬问她:"你要自己去按吗?"刘翠青说:"忙起来人不够的话,应该要吧。"
胡正观教练也会想到这件事,他把所有运动员的未来放在心上。他在想,除了回老家干按摩,翠青的未来,有没有别的可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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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尼尼微  |  内容编辑  程渔亮  |  微信编辑  菠萝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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