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凯申和更多的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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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篇:普京一句话,华人抓狂;里根两句诗,中国喝彩  有读者不信学者会把孟子翻译成门休斯,问我出处。
我查了一下,著名的三联书店,1998年出版了吉登斯的名著《民族——国家与暴力》,翻译:胡宗泽、赵力涛。译校:北京大学教授王铭铭。
该书第3章第3节 ‘国家体系中’,有下面一段话:
“中国古代著名思想家门修斯说过:‘普天之下只有一个太阳,居于民众之上的也只有一个帝王’。”
门修斯(Mencius)就是孟子。这句话其实是孟子引述孔子的一句话:“天无二日,民无二王”(《孟子·万章章句上》)。
如果原文出现孔子(Confucius),会不会翻译成“孔修斯”呢?
有意思的是,该书在“译后记”中称,对于人名,“尽量沿用了国内的固有译法”。
更有意思的是,除了译者,还有北大的教授译校、责任编辑的把关、著名出版社的品牌,学术书籍的翻译笑话,就这么出笼了。
清华大学也有贡献。权威的中央编译出版社,2008年出版清华历史系副教授王奇的著作:《中俄国界东段学术史研究》。
书中引用的资料里面,多次提到一位中国的领导“常凯申”。这是谁啊?
再一看原文,原来是蒋介石的英译名Chiang Kai-shek,再翻译回中文,就成了常凯申。
有此先例,中山大学的英文校名Sun Yat-sen University ,再被人按读音译成双鸭山大学,就不奇怪了,还很幽默。
现在的人名地名的翻译,都统一使用汉语拼音,可总有一些院校,像中山大学一样,使用其他拼音,彰显个性。比如北京大学的英文用Peking University,经常被人读为“屁坑大学”
北方的清华北大笑话不断,南方的大学也没闲着。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出了法国思想家居伊·德波的《景观社会》,译文提到中国著名军事家“桑卒的《战争艺术》”,
其实就是孙子(Sun Tzu)的《孙子兵法》。这个桑卒刚好与门修斯配对。

上海的复旦大学也不甘落后,该校社会科学高等研究院的学术网站上,2006年5月11日发布一篇文章,提到:
“施米特引用了中国诗人昆仑的诗句,来展望这种世界革命或战斗下的真正的政治的斗争和和平:把革命和战斗的火种当礼物,一把送给欧罗巴,一把送给美利坚,一把留给中国自己,这样和平才会来主宰世界。”
段尾注明:“这是本人的翻译,未查到昆仑原诗”。
那么中国诗人昆仑到底是何方神圣?他的原诗又是什么呢?
明白人都看出来,这就是毛泽东的《念奴娇·昆仑》:安得倚天抽宝剑,把汝裁为三截?一截遗欧,一截赠美,一截还东国。太平世界,环球同此凉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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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没有中外文学方面的基本常识,只能硬译、瞎译。最近诺贝尔文学奖揭晓,有人写文章介绍以往的获奖者,提到美国的一位女作家帕尔·布克,称她非常有名,为中国读者所熟知。但从网站的留言来看,却没有几个人听说过她。
原来又是翻译出了问题,把众人熟知、约定俗成的名字赛珍珠(Pearl S.Buck),按读音直译了。
赛珍珠作为美国传教士的女儿,在中国长大,并根据自己名字的读音和意思,模仿清末名流赛金花的名字,给自己起名赛珍珠。她的作品都是关于中国的,并随着获诺奖、改编成好莱坞电影广为流传。
以上都是文学和历史不熟悉闹出的翻译笑话。回到文化常识,曾经有一篇热读文章,介绍中纪委掌门人,题目为:《中国党鞭》。
“党鞭”是从英语的Whip(鞭子)直接翻译过来的。鞭子这个词在中文里可以单独使用,如果前面加修饰词,要么表示制作的材料,如皮鞭、钢鞭;要么指雄性动物的性器,如牛鞭、狗鞭。
党鞭是让人想到材料呢?还是什么?这样的外来词,在中文的语境里翻译成“党监”,也许会比生搬硬套更好一些。
金正恩处决其姑夫,中国媒体报道时,估计是翻译的西方通讯社的英语稿,居然出现了张成泽“反对人民民主独裁的反革命罪行”的话语。
英语的Dictatorship虽然是独C、专制的意思,但是在用到朝鲜等国时,一定要翻译成专政而不是独C,否则“人民民主独C”和“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就很不相称了。
类似的,人民民主专政翻译成people’s democratic dictatorship,民主集中制翻译成democratic centralism,外国人也会一头雾水——民主就是民主,和独C、集权是完全对立的概念,怎么能放到一起呢?
尽管外国人满脑抓狂地理解不了,但中文到英文的官方标准翻译就是那样,再从英文翻译回来的时候,中国人也会找到对应的表达,而不会译成“人民民主独C、民主集权制”等政治上不正确的说法。
政治上正确(politically correct)是中外文化传播通行的做法,即语言表达不能和主流的政治观念、意识形态相对抗。这在翻译上体现的很明确。
比如,美国由于意识形态的不同,对外关系上经常使用Rogue State,中文通常翻译成流氓或无赖国家。State虽有国家的含义,但主要是指国家的政治、政权方面。因此Rogue State的准确译法应该是流氓政权,而不是流氓国家。但是很多政治概念,都要用新华社、中央编译局的标准翻译,以保证政治上的正确。
如果把金正日、萨达姆、卡扎菲等政府,按欧美英文的原意翻译为“流氓政权”,既不利于对外交往,对内也不能接受。正如国内主流媒体乃至学术界,会用威权体制代替独C体制、用社会转型代替民主化进程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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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作为技术活,除了“信达雅”即准确、通顺、有文采外,还是个知识活,需要熟悉文化、历史、政治、国情等,否则不光闹笑话,还会犯错误。
但翻译最终是个语言活,熟悉两种语言的表达、结构、搭配,用心琢磨,才能出佳作。
我的老朋友新华社高级专家黎信先生,说起1984年中国大阅兵,出现四句话:“同志们好!首长好!同志们辛苦了!为人民服务!”
新华社在对外报道发英文稿时,他作为把关人,发现把“同志们辛苦了”翻译成You are tired (你们太累了)。
他当时给改为A good job(干得好)。这是个地道的英语表达,意思虽有了,但并不全面,特别是和后面的为人民服务(Serve the people)不太搭配。由于赶着发稿,就那么处理了。但是并不满意,一直在思考。
外国的阅兵并没有类似的问候、应答。但中国的既然有,就应该翻译出来。后来他终于想到更好的、符合当时场景、英语表达和搭配的翻译:
Hello,comrades!
Hello,commander!
Thanks for your service!
We serve the peop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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