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美丽尊贵的翁主,
为何变成这般模样?
作者:喻汀
来源:东刊
ID:EASTWEEKLY
2016年,韩国影后孙艺珍主演过一部电影,名为《德惠翁主》。
讲述了朝鲜的末代王女德惠翁主的悲惨人生。
孙艺珍饰演的德惠翁主虽贵为金枝玉叶,却一生坎坷,命途多舛,但历史上,真实的德惠翁主比电影里还要悲惨。
德惠翁主,是朝鲜王朝第26代国王、大韩帝国开国皇帝李熙(1897年自封为帝,即“大韩帝国”)的女儿。
在朝鲜王室,只有王后的女儿才能称公主,其他嫔妃所生的女儿只能叫“翁主”。
德惠翁主的母亲出身低微,只是宫里的一名宫女,但母凭子贵,德惠出生后,宫女梁氏被封为梁贵人。
德惠翁主出生那年,高宗已经59岁,老国王老来得女,又是唯一的女儿,对这个小翁主自然是倍加宠爱。
有一次,高宗去宫中看望女儿,乳母卞尚宫正躺着给德惠翁主喂奶。卞尚宫立即起身准备行礼,但高宗担心德惠翁主受惊,不让卞尚宫下床。
因此,当时流传一句话:“能躺在国王陛下面前的,只有卞尚宫”。
幼儿园时期的德惠翁主
德惠翁主自幼在德寿宫长大,被称为“德寿宫之花”。
到了读书的年纪,高宗甚至为了德惠翁主,在德寿宫建立了王室第一个幼儿园。幼儿园离德惠翁主的房间只有150米,但出入却坐着八抬大轿。足见这个小翁主的尊贵。
德惠翁主在宫中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却全然不知此时的朝鲜,早已是风雨飘摇。
虽然各界都称德惠为末代王女,但事实上,早在德惠翁主出生2年前的1910年,大韩帝国就已经灭亡。

1910年8月22日,日韩签订《日韩合并条约》,将朝鲜半岛的主权永久让与日本,朝鲜半岛遂沦为日本殖民地。
为了能够更好地控制朝鲜王室,日本将王室的孩子悉数“接”去日本“培养”,实则当做人质。其中就包括高宗最喜爱的儿子李垠。
高宗担心德惠也会步李垠的后尘,在德惠7岁时,便准备将她许配给侍从金璜镇的侄子金章汉,然而还未来得及实施,高宗却突然逝世。
当时有传言称,是日本人毒死了高宗,但真假不明。
高宗的最后一张全家福。左起是英亲王李垠、纯宗李坧、高宗李熙、严贵妃、德惠翁主,拍摄时间约为1915年
失去父亲的庇佑,德惠翁主难逃被送往日本“留学”的厄运。
1925年,她身穿和服,踏上了去日本的轮渡。
这一年,她才13岁。
当她到达日本后,兄嫂李垠和李方子去接她,发现这个妹妹眼神呆滞,沉默寡言,和幼年时的聪明伶俐判若两人。
虽然生活上衣食无忧,接受良好的教育,但思乡心切、担惊受怕的德惠翁主却变得郁郁寡欢,精神萎靡。
对于她来说,这个陌生的国度是可怕的敌国,是害死她父亲的凶手。
德惠翁主在日本学校
然而厄运接踵而至,母国接连传来噩耗,1926年,德惠的哥哥纯宗病逝,1929年,德惠翁主的生母梁贵人也去了。
得知母亲去世后的德惠,将自己关在房间,不说话,也不肯进食。
日方无奈,准许她回国参加母亲的葬礼,但必须15天后就要回来。
再回到日本的德惠翁主,形容枯槁,眼神呆滞,不会哭也不会笑。

李垠夫妇感到十分不妙,希望能带着妹妹一起生活,却遭到了日方的拒绝。
自此之后,德惠患上了“梦游症”和“早发性痴呆症”。
然而,在这种情况下,日本政府却坚持主导德惠的婚事,将其嫁给日本对马藩主之子宗武志。
德惠和宗武志的婚纱照
嫁给敌国之子,对于德惠翁主来说,是奇耻大辱,她整日滴水不沾,呆坐流泪。

但她的婚事终究由不得她做主。1931年,19岁的德惠就像一个提线木偶,嫁给了宗武志。
但幸运的是 ,宗武志长相英俊,名门出身,拥有伯爵爵位,又是毕业于东京帝国大学英语系的高材生。
更重要的是,他为人温柔厚道,对新婚妻子照料有加。
大概是受到丈夫的感召,德惠的精神状况有所好转。两人经常一起参加活动,在合影中,德惠翁主露出了罕见的笑容。
德惠和宗武志
婚后一年,德惠生下一个女儿,取名正惠。
这应该是德惠翁主一生中为数不多的幸福时光,却那样短暂而匆忙。
正惠
在生下女儿之后,德惠的“早发性痴呆症”复发,医院渐渐地变成她的日常居所,夫妻关系逐渐出现裂痕。
1945年8月15日,日本战败,日本的旁系皇族和华族都被降级,宗武志也被削去爵位,降为平民,一时间难以维持生计。
无奈之下,宗武志将德惠送进了日本的一家精神病院。
之后长达十几年的时间,德惠都在这家精神病院,孤苦无依地度过。
《德惠翁主》剧照
1955年,在双方家族的压力下,宗武志与德惠离婚。随后,他再婚娶了一个日本女子。
而他们的女儿正惠,与母亲的关系也渐行渐远。同年,她嫁给了一个日本人,可第二年,却突然留下一封遗书离家出走,生死未卜。直到50年后,她的遗骸才被发现。
这另一桩悲剧,就是后话了。
韩国光复后,德惠曾向韩国时任总统李承晚提出归国申请,但遭到拒绝,因为后者担心她会从事政治活动、颠覆政府。
时间来到1961年,德惠翁主已经在精神病院住了15年,韩国人民恐怕早已忘记,在遥远的异国他乡,还住着一个可怜的末代公主。
《德惠翁主》剧照
还记得那个曾经与德惠翁主有着婚约的金章汉吗?
他的哥哥金乙汉,是韩国著名的记者,毕业于日本早稻田大学,早年曾在日本工作,之后回到韩国。
1961年,他再次来到日本工作,成为一家报社的主编。
金乙汉
得知德惠翁主的情况,他前往精神病院探望。
在看到德惠的样子后,金乙汉流下了眼泪:“要是高宗看到这个样子,该有多心痛啊!"
他决定为这个可怜的翁主做些什么。
当时韩国国内刚刚发生政变,朴正熙推翻张勉政权,出任国家再建最高会议议长。
那年冬天,朴正熙赴日访问,金乙汉不顾阻挠,找到了朴正熙,告知了德惠翁主的遭遇。
1961年11月,朴正熙访日
朴正熙听到吓了一跳:“高宗竟然有女儿?"
之后,他命人为她办理归国手续。

1962年1月,德惠翁主踏上了回国的航班,这一天,距离她离开韩国,已经过去了37年。

那一天,金浦国际机场,大嫂尹大妃、乳母卞氏翘首以盼,尚宫们跪拜相迎。
当德惠翁主在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走下飞机,看到众人都激动万分,却始终目光呆滞、面无表情。
谁能想到,昔日美丽尊贵的翁主,竟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去时,还是个玲珑豆蔻的少女,归时,却成了痴傻的老妇。
念及于此,众人皆痛哭起来。

德惠翁主先是回到了她儿时居住过的德寿宫,也许是那里唤起了她的美好记忆,她开始止不住地流泪。
之后德惠翁主被送往汉城大学附属医院进行心理治疗,在尹大妃和卞氏的悉心照料下,竟然奇迹般地恢复了部分神志。
清醒的时候,她甚至能用幼年时学习的朝鲜文字,给尹大妃和哥哥李垠写信。
她写的四句话,分别是:我想在乐善斋长久地生活;想念殿下和王妃殿下;大韩民国;我想你
之后,德惠搬到昔日王宫的乐善斋,与尹大妃作伴。
根据侍奉的尚宫记录,她的状况时好时坏,好的时候,会偶尔叫着女儿的名字,露出悲伤的神情。
值得一提的是,1972年,德惠的前夫宗武志已经成为一名大学教授,他千里迢迢来到汉城,希望和德惠见上一面,却遭到韩方的拒绝。
不得不说,宗武志的一生,也始终被时代的洪流所裹挟,他和德惠翁主,终究不过是政治的牺牲品而已。
在韩国又生活了27年后,1989年4月21日,德惠翁主走完她风雨飘零的一生,终年77岁。
她被葬在了父亲所在的陵墓洪裕陵,这个曾经被父亲捧在手掌心的小女孩,终于回到了父亲的怀抱。
德惠翁主墓
回顾德惠翁主的一生,生在帝王家,本应锦衣玉食,畅享荣华,却偏逢乱世,一生都为人鱼肉。
除了童年时期的短暂欢愉外,她人生大部分的时间里,都被恐惧、孤独、思念所折磨,她的精神世界更是一片荒芜。
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德惠翁主的悲剧,也是朝鲜末代王朝的悲剧。
可纵观历史,封建王朝的公主们,能够自由选择人生的,又有几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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