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在人海中漂流,寻找自己所热爱之物,从这份热爱之中,人们能看清自我的倒影。

对张辰亮和赵小黎来说,他们找到了这样一个可以承载自己热爱的空间。
文|临安
编辑|金匝
摄影|王嘉玉(ASTUDIO)
视频|小满视频
无用之用
今年5月份,张辰亮和4岁的女儿在湖边偶遇了一只小昆虫,是中华大刀螳的幼体,刚孵化不久,小得像只蚊子。女儿凑上去仔细观察:「小螳螂好可爱。」「那咱给它养起来。」就这样,螳螂被这对父女带回了家。

在爸爸的指导下,女儿首先学会了分辨螳螂的公母。带回来的是一只公螳螂,长大后会有瘦长的棕色身体,镶一条绿色的边。她用家里喂蜥蜴的蟋蟀来喂它,螳螂慢慢长大,每天在家,女儿像是在做广播,「爸爸,螳螂吃东西了!」「爸爸,螳螂脱皮了!」 光看还不过瘾,有的时候,她还会把螳螂拿出来,放在小胳膊上爬—她喜欢昆虫在身上爬行的感觉。

对张辰亮来说,这是过去33年里又一个普通的夏天,晃晃荡荡着,就过去了。但似乎又有些不一样,他的身份有了某种变化,不只是张辰亮,也不只是一位父亲了。今年,他成了抖音上粉丝过1800万的「无穷小亮」,「网络热传生物鉴定」系列的作者,他也成了「水猴子辟谣协会会长」「长得最像藏狐的男人」。这些头衔,甚至比他本来的《博物》杂志副主编、《中国国家地理》融媒体中心主任等等更为人所知。

他有一种孩子气的理想,让更多的人了解并且喜欢上这个世界的生物,如同他对女儿的日常科普。他总觉得,如果人们更熟悉生物一点,就会更热爱这个星球一点。当然,也有些人不这么想。「孩子喜欢昆虫,实在是一件无用的事,浪费时间,不如多刷几道奥数题。」他也经常被人质问:「你认识这么多昆虫有什么用?我看了你的视频,第二天就全忘了。」

恰恰相反,张辰亮觉得,无用的东西才最美好,因为「发现无用事物的美,对人来说是一种更高级的追求」。他还因此有了一种「无用」的温柔—有时候走路,看到地上落了一群麻雀在觅食,他宁愿绕个大弯,也不愿惊动它们。还有一回,在家里看见一条蚰蜒(一种有15对足的节肢动物),他只是拿纸捏起它,放到窗外去,而不是尖叫着一脚踩死。

张辰亮,网名无穷小亮,科普作家、《博物》杂志副主编、《中国国家地理》融媒体中心主任。
热爱这种无用之用的,不光是张辰亮,还有赵小黎。创作需要观察生活,和张辰亮一样,赵小黎也热爱自然,她走在路上,看到一棵树,会从不同视角、不同色调、不同光线上去看它,会有不一样的美,再把它们画进画里。

3年前的一天,赵小黎刚搬到厦门,准备安心搞创作,平静的生活从邻居家装修开始改变。她们两家之间有三个分类垃圾桶,黄、绿、蓝,邻居常把无法分类,同时又放不进垃圾桶的大件摆到旁边。有一回,邻居扔了个高脚靠背椅,座椅的木板都裂了,椅子腿发了霉,赵小黎路过一看,「太浪费了」,趁没人搬回了家。

提桶水一冲,又用了一整罐天蓝色的颜料把椅子涂成蓝色,接着,她在上面画了各色的月季花。被扔掉的垃圾,一下就成了家里来客人都舍不得坐下去的艺术品。她后来把这个凳子发到抖音上,评论里都在说:「邻居看到想要回去了。」

对许多人来说,那种被损坏、失去了原本功能的旧物,同样是无用之物。比如一把断了腿的椅子,一台坏掉的老电视,一扇破了洞的玻璃窗,不会有人想留着它们。从残缺的那一刻起,它们的价值就消逝了。可赵小黎偏不,她在抖音上创作了一系列作品,将旧物清洗打磨,在上面作画,每个旧物都焕发了生机。

对从事绘画创作的人来说,作品是内心的倒影—赵小黎就是个相当念旧的人。有一回,捡回来的窗子破了一个洞,她涂上颜料,画上了春花和夏树,破洞的地方正好可以当个花瓶。还有一回,她捡回来一个搓衣板,搓衣板上一条一条的棱,有一种波光粼粼的美感,所以她画了一汪月光下的湖。很多抖音粉丝喜欢她在一个三条腿板凳上画的《星月夜》,椅子缺了一条腿,就像梵高缺了一只耳朵,她在椅子边上写,「Sadness will last forever」。

赵小黎
常说:「一件东西的价值,只取决于对待它的人的态度。」从这个意义上,她和张辰亮一样,都是无用之用的践行者。

赵小黎,知名潮流艺术家,画画不拘小节,对她来说,万物皆可画。
蜻蜓与月亮
有时候,要维持这种对无用的热爱,意味着会踏上一条相对孤独的道路。

上小学那会儿,张辰亮班上有个同学,也特别喜欢昆虫,两人经常交流捕虫心得,结伴去捉虫。他还记得,有一回,同学像发现了天大秘密似的跟他说,研究出了一种抓虫的方法,「说这是仿生学,参考了螳螂捕虫」。同学悄悄接近昆虫,把手像弹簧一样弹出去,这个20多年前的少年瞬间,他觉得近在眼前。

很遗憾,同学的妈妈特别害怕虫子,不管他从外面带什么虫子回来,妈妈都会说赶紧扔出去, 一代「仿生学抓虫手法」的开山祖师,就这样断了传承,抓虫子的张辰亮又成了一个人,又只能独自去观察昆虫了。

上学时,看虫子只能利用零碎时间,学校给操场围了张大网,在这张网和墙壁之间,就长着三两棵榆树苗,有虫子在上面吃叶子,张辰亮路过时看到,就走不动路了。有时候放学存车,踢自行车支架时看到一只虫子,他也给抓回家,放到磁带盒子里。

磁带盒子透明,能观察,还透气,虫子不憋屈,是张辰亮绝佳的昆虫饲养箱。他做作业的桌子上有台收音机,七八盒磁带盒子就放在收音机上,里面全养的是各种昆虫,有草蛉、瓢虫、蝴蝶幼虫……连做作业时,他也要看着它们。

那时他最喜欢草蛉,这种虫子浑身绿色,翅膀比身体还大,很漂亮。养草蛉,就得从它是一颗卵的时候开始养才过瘾。草蛉卵孵化出来的幼虫很猛,长着两个大尖牙,名为蚜狮。一只蚜狮平均要吃800只蚜虫才能长大。那时候的张辰亮,放学后还多了个抓蚜虫的任务。楼下有桃树,上面蚜虫不少,他掰下一段枝叶,晃一晃,蚜虫们就掉到了磁带盒子里,就看到蚜狮用它那两个大牙夹住蚜虫,像喝奶茶似的吸食蚜虫,吸干了再一甩,像战利品一样挂在背上。这叫「覆物行为」,用来隐蔽身形,也能更好地打入蚜虫内部。他就这样见证了很多昆虫的一生。

不过,要说最快乐的时刻,还是暑假去姥姥家。姥姥家在北京十里堡,那会儿还是一片荒野,在那儿他可以和弟弟一起抓昆虫。姥爷专门给他俩做了个捕虫网,弄一根桌子腿当棍子,一头圈上绑一个编织袋,出门就像是扛着某种武器。只可惜网不大结实,每回一抡,前面的圈就要飞出去,张辰亮和弟弟就再跑过去追那圈。那片地房子扒了,剩下一堆荒草,还有几株大柳树,「有时候边走边看草里面蹦出来什么东西,昆虫在搏斗,蜜蜂在采蜜,整个世界就剩下我们俩」。

那时候蜻蜓很多,尤其是碧伟蜓,这是一种大型蜻蜓,北京管公的叫「老干儿」,母的叫「老籽」,北京小孩都以抓到「老干儿」为荣。「老干儿」很难逮,要讲究方法,它有领地意识,张辰亮会先抓一只别的蜻蜓,用线拴着,钓鱼似的,「老干儿」看到别的蜻蜓进入了领地,就会扑过来,这时候再抓。

再后来,他上了大学,跟弟弟最后一次出去抓昆虫,问了弟弟一个问题,你是真的喜欢昆虫吗?弟弟回答说,并不喜欢,只是没得玩就当溜达了。说到底,喜欢昆虫的依然只是他一个。

同样的,赵小黎也度过了一个相对孤独的童年。细心看她作品的人知道,她的画里总是有月亮,是如钩的弯月,她不喜欢满月,「我觉得太圆、或者说太美满的东西,它并没有那么美。」

月亮曾经陪伴她度过童年。那时她在河北邢台,和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爷爷是一名老中医,把医馆开在家里,总有人来看病,没法陪她。那时她才5岁,到了晚上,孤独一人,月亮成了伙伴,她发现自己走到哪里,月亮始终跟到哪里。「小时候我想,我是不是这个世界上最特别的人,所以月亮一直陪着我。」这个想法跟随了她很多年。

月亮是一个颇为温暖的意象,就像她的爷爷,也给了她一个温暖的童年。那时候家里有一面墙那么高的中药柜,每个抽屉里放四种中药,第五层倒数第三个抽屉打开,里面就是可以吃的山楂。整面墙的药材她都试过,像神农一样遍尝百草,最后发现能吃的只有两种——山楂和枸杞。

爷爷还喜欢花,院子里种了芍药、蜀葵,现在她养花的兴趣也是源自当时。最关键的是,那时,她把爷爷包中药的牛皮纸拿出来,在上面画画,爷爷不仅不说她,还经常带她去见一个画国画的叔叔,那是她人生中最早的绘画启蒙。

从赵小黎的作品中,可以看到许多她所珍视的东西,月亮就是其中之一。去年10月份,她的画在深圳木星美术馆展出,其中有一幅画,少女的连衣裙是绿色,背景则是碰撞感很强的红色。少女神情哀伤,脸上两个黑点像两滴眼泪,但与此同时,心脏的位置开了一扇窗,窗口能看见长在树上的云,还有云上的月。「我会把我恐惧的和我热爱的都画进我的画里。」赵小黎说,「其实我并不是像我表面上那样,是个没有表情、冷酷的人,我的内心是有着童真或是天马行空的一些东西。」

人世间的一大残酷在于,没有什么是一直不变的。赵小黎8岁那年,爷爷去世了。她还记得那天早上爷爷刷牙的样子,到了中午,人突然就不行了。爷爷去世之后,赵小黎的妈妈觉得,女儿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从前调皮的小女孩,整个人变得沉默、安静,不爱说话了。也是从那时起,属于她的一部分东西缺了、破了,像是缺了一条腿的椅子,或是破了一块的镜子。就像命运的一个隐喻,多年之后,她在这些物品上的二次创作,有了关注。

那只猎蝽像将军一样
无论是潮流艺术家赵小黎,还是科普作家张辰亮,他们分别在两个不同的行业创作,但对美的感知和热爱,却是相似的。

张辰亮的家门前有一条河,有一天他发现,经过治理之后,河水里长满了苦草。这是一种绿色像丝绸一样的长长的水草,最长能长到两米。河水流动,长长的苦草们漂流在水中,那个瞬间,张辰亮觉得「美得像是梵高的星空」。赵小黎也一样,自家门前种了蜀葵、芍药,她小时候观察它们,还把蜀葵的花瓣当做耳环贴在耳垂上,长大之后,这些花朵也继续盛开在她的画布里。

人们对抖音上「狐主任」的科普作品津津乐道,但却少有人意识到,能科普到这种程度,听到谣言有时甚至「气愤」到「藏狐打人」,这背后其实都源于深切的热爱。张辰亮总是用「极美的」来形容昆虫们。他聊起读硕士时,曾经研究过的一种叫做猎蝽的昆虫:「那真是极美的,那种美不是常说的蝴蝶的美,就是你想不到它会有那种美,那种机械感,走路的时候那种轻盈,跟成了仙儿似的,闲庭信步的,一看就是一种捕食性的东西,它是有气质在的,像一个将军,那种气质会让你尊敬它。」

在张辰亮眼里,每一种昆虫都有它独特的美感。「卷象又叫摇篮虫,它会把叶子咬到变蔫儿了,再把叶子卷起来,卷成一个摇篮,然后把卵产在里面,幼虫孵出来就吃这个叶子卷。」他把两只手用力握拳,颤抖着并拢,模拟出那个景象,「你想这么点的虫子,它要把一个叶子给卷起来,拉到一块儿,费劲儿,你光在旁边看着就觉得很感动了。」

还有一次,《博物》杂志组织一个活动,张辰亮去了墨西哥的帝王蝶谷,「大家一进谷就都不说话了,耳边全是蝴蝶扇翅膀的声音,跟一种白噪音似的,你就完全融在这个环境里面,感觉特别美好。」还有一次,也是看蝴蝶,不过看的是枯叶蝶。枯叶蝶他在湖南湖北也看过,翅膀的花纹像是层峦叠嶂的晚霞,但那次他去了西藏东南部的墨脱才发现,「那里的枯叶蝶翅膀是蓝白色的,像是一幅雪山的画。」

与生物们邂逅,还能感知时光。张辰亮就看过一种蜘蛛,一般的蜘蛛腹部的体节全部退化了,成为了一个圆形的球,但有的蜘蛛腹部那儿还残留着几片板,这是祖先的身体特征,「你感觉就从这几片板上,看到了漫长的历史。」

热爱带来的,不一定是美好、解压的,反过来,有时候也伴随着痛苦,对赵小黎来说就是如此。

早些时候,因为在旧物上作画走红抖音时,她确实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轻松、快乐,一切似乎都很简单,粉丝的喜爱纷至沓来,但很快她就发现,轻松的创作都经不起推敲,无法传达更深刻的价值。「你会想要去做得更好,不断去挑战、去克服很多东西。」她热爱艺术,希望能够留下更隽永的艺术表达,这是她痛苦的源头。等她再创作时,她就会把画画得越来越大,越来越丰盛,因为这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做到的,「我可以去追求一个更高的艺术理想」。

相应的,她也要付出代价。现在的画布很大,大到需要搭着梯子,每天要画10个小时以上,一幅要画上一个月。每当画画的时候,画室里就剩她、画笔和眼前的画布。她会近距离地画画,也会退后看整体的布局,一天下来,像是一台不断伸近拉远的镜头,手都长出了一个囊肿。

状态不好也是常有的事。「有时候你会觉得,怎么画得这么丑?」甚至画着画着,她就哭了。对于画画的她来说,所追求之物,是对事物的更深层次理解,然后将其展现在画布上,这像是一种对自我的审判。她的画中,经常有一名十六七岁的女孩,女孩从画面里凝望着她,面容平静或哀伤,从来没有笑容。因此有人问过赵小黎,为什么你好像从来不笑?实际上,生活中的赵小黎是经常笑的,但一到画画的时候,她的笑容就消失了,就像她说过的那句话:「玫瑰与刺都是我。」

这种时刻,对面的画布是她的敌人。「我必须真诚地面对它,不能有一丝松懈,因为我付出多少来面对它,它就会回报多少。」按道理,对于一个千万粉丝的抖音博主来说,在旧物上画画,然后接点商业广告,完全不用担心生活,更不用这样压榨自己,但她觉得不行,她要让自己接下来的每一幅画都达到能上画展的水平。

在网上走红的赵小黎开始遭受一些非议。有人说她总是故意把衣服弄得很脏,还有人批评她,说她竟然用手抹颜料而不用画笔。「有一个阶段,我会自我怀疑,也会觉得自卑,我会想,他们说的是真的吗?难道我创造这个东西真的不好吗?或者是不对吗?」那段时间她创作的作品里,能看到挣扎、烦躁以及愁苦的痕迹。有时候画得太用力,刷子都杵断了。有一幅作品——战火中的两个少女令人印象深刻,背后阴沉的硝烟弥漫,穿着白色衣服的少女正在哭泣。少女头上长出了破碎的蝴蝶翅膀,眼睛和嘴巴都被花盖住了,看不见,说不出。这样的情绪越积压越多,「我会真的希望脑袋里冲出来翅膀,带我走」。

比起画画时的痛苦,其他时候反而就显得像是在休息了。9月18号这一天,赵小黎参加一个拍摄活动,导演让她举着手电筒当画笔,一个动作重拍了七八次,从早上7点一直拍到了晚上7点,中途还换了五六次衣服,她一直保持着极其高昂的状态,反而不觉得累。「这比我画画时的拍摄轻松多了。」

当她看到美术馆里,人们在她的画作前停留时,她觉得是值得的。但这种满足感持续的时间并不久,很快,她就要画下一幅画了。童年起立志要当画家的小女孩,成长到现在,真的在这条道路上攀爬时,她终于意识到,热爱也会伴随着痛苦。可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也发现,已经离不开画画了,画画,已经成了她生命的一部分。
热爱在荒野和废墟之上
在这个崭新的短视频时代,很多热爱都产生了潜移默化的变化,也改变了很多人。而每一份热爱都值得被尊重,这也是抖音上的创作者们能够被广泛关注和喜爱的原因。

对张辰亮来说,就是他突然发现,他不再是一个人默默地孤独地喜欢昆虫了,他的身后突然多了一群人。前几天,他去南京的红山动物园做了一次直播,发了一下预告。同事们说,让他准备点明信片什么的,到时候如果有粉丝来了现场,可以发一发。张辰亮觉得有些好笑:「印啥啊,大家也就是在网上起哄一下,谁真的来啊。」结果,一大帮人骑着电动车过来堵他了,他们还把这种行为亲切地称之为「截狐」。

他特别在乎的,还有抖音上的一群「隐形粉丝」,是指那些还没有能力在网上发评论,甚至连看手机都要大人批准的孩子们,就像他的女儿一样。没有孩子能抵御无穷小亮的科普,张辰亮经常在抖音上收到类似的私信:「小亮叔叔我不会打字,这是我妈妈帮我发的,我向您提一个问题,这是我拍到的一个东西,不知是什么。」
还有一段时间,张辰亮的女儿由于崇拜父亲,跟人说「我爸爸是科学家」,他一听赶紧打住,「你爸不是科学家,可别跟人瞎说。」在孩子心中,科学家和科普作家的区别,还没有那么清晰。有同事也告诉张辰亮,自己孩子就特别喜欢他的视频,天天看,还吐槽「你看你们都是一个楼里的,怎么人家小亮叔叔知道的事你就不知道」。

这让他有了一种使命感。孩子们在面对昆虫时收获的快乐会非常之多,因为昆虫是最容易接近的野生动物,「昆虫和孩子的身高体系也很般配,有时候大人发现不了的东西,孩子能发现。」张辰亮见过了太多大人,小时候喜欢昆虫,长大不喜欢了,或者小时候不害怕昆虫,变成大人了反倒害怕了。有些大人总喜欢问他:「你为什么不怕虫子?」还有人问:「我要怎么才能把虫子杀死?」但小孩子从来不问他这些问题。对他来说,这是诞生于荒野之上的爱好,也能在荒野上生长出希望来。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赵小黎都沉迷于直接用手涂抹颜料的感觉,而不是用画笔。那始于有一次情绪上来了,她直接把手伸进颜料罐里,抓起来就往画板上抹。她突然觉得这种感觉,就好像是把手伸进了一团冰凉又软绵绵的奶油里。「它和笔完全不一样,就会觉得我好像已经融入到颜料里,我们两者好像合二为一了。」

这种「很爽、又很解压」的感觉让她有些上瘾,慢慢的,这也成为了她抖音视频里创作时的一种表达方式,粉丝反而觉得新奇、真实,也给了她很好的回馈。后来她调皮地给它起了个名字叫「黎式画法」,她画画也不局限在颜料上了,任何一种能够表达的材料都能用在作品里,她按照创作的方式制作每一个视频,在每个抖音视频的最后,你都能看见一幅作品,以及一地狼藉的颜料、画笔和废纸。

许多人不知道的是,赵小黎人生中第一次在美术馆办画展,她的父母并没有去。她与张辰亮不同,张辰亮的父母被儿子专心致志趴在桌上做昆虫标本的样子感动,并让他自由选择喜欢的专业。但对赵小黎来说,她的父母在早年间从来没有认同过她的选择,「他们觉得画画很没用,会吃不饱饭。」她确实也一度生活得很拮据,在不到2平方米的画室里,画着80块一幅的插图,拿到钱第一件事就是交房租,但她有一股倔劲,总觉得自己能画出来。

赵小黎的心里也有一片废墟,这片废墟的诞生,和爷爷突然离世后她在童年感受到的孤独不无关系,她和她的画就仿佛是从废墟上生长出来的。这种破碎与完美,冷酷与热烈,在人们的心中产生了冲击。抖音上许多粉丝喜爱她,专门画了她的画像寄给她。还有一个外国的女生,对着她的画,画了仿妆,最后像是从她的画里走出来的一个人物。

每个人都在人海中漂流,寻找自己所热爱之物,从这份热爱之中,人们能看清自我的倒影。对张辰亮和赵小黎来说,在抖音上,他们找到了这样一个可以承载自己热爱的空间。

赵小黎觉得自己赶上了好时候。「在抖音,人人都可以是创作者,人人都可以成名的,很公平,这是一个可以更好地发声去展示自己的平台,给予更多创作者的热情,让我们更加愿意去表达自己。」尽管也有很多人来模仿她的作画形式,但这种破碎感是模仿不来的,倔强的热爱也是模仿不来的。用一种花来形容她,那就是蜀葵。蜀葵又名一丈红,这种旺盛的植物可以生长得恣意而热烈,能长到两米多。某种意义上,抖音也是一座丛林,而她就是丛林中的一株一丈红。

张辰亮也爱上了抖音的这份真实和热闹。从前他觉得创作受限,没有直面观众的机会,但抖音不一样,「这种热闹,能够激发人的创作欲望。真人,真事,真心实意的留言,那个带给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你会看到各行各业的人,有老人,有小孩,全都在关注你,那这个对你的心气儿影响是非常大的。」走红也带给了张辰亮压力和更多的责任。他有一句喜欢的话:「小船轻轻漂过湖面,那景象恰恰是一个保龄球做不到的。」他愿意做小船,因为轻盈,所以能被更多人看见。对他来说,抖音就是这一面湖,在这片湖面之上,每个人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一方水域。

张辰亮的心中总有一个挥之不去的场景。那时他还小,有一回赶上罕见的蜻蜓群迁徙,这种蜻蜓叫黄蜻,从俄罗斯一路长途跋涉飞到日本,再从中国北方飞到南方,一路上跨越几个世代。他看到了黄蜻们飞跃时空的瞬间,像一团黄色的云,飞越他的头顶,又一下都落到前面一棵死去的柏树上面,柏树一下子比平时大了一圈,每个枝条串上都落着三四只。他用手一碰,柏树仿佛就膨胀了一样,黄蜻们又全都飞了起来。

那时他还不知道自己未来会做科普,也没想过是否会让很多人听到他的声音,但他心中已经有了一种想和更多人分享他所见之物的冲动,因为,「看到这种场景能让人震撼一辈子」。


无穷小亮、赵小黎:创作让我们相遇

荒野、废墟、家庭、美食、远方……每一位创作者的热爱都不尽相同。但相同的,是他们分享的冲动。共同的出发点,让无穷小亮、赵小黎等数位热爱生活、热爱分享的创作者相遇,组成「抖音年度高光时刻」。

也正因这些被分享的热爱,才会有如此精彩丰富的抖音世界。荒野和废墟,也迸发出万众瞩目的光芒。在抖音奇妙日与夜前夕,我们邀请他们开启了一场创作的对谈,透过他们的视角,重新领略创作背后的世界。
《人物》:我们发现两位很多创作,都是和观察生活里的微小事物相关。
赵小黎:
对,创作也一样,需要观察生活。我热爱自然,比如说我走在路上,看到一棵树,我会从不同视角、不同色调、不同光线上面去看它,会有不一样的美,再把它们画进画里。

无穷小亮:
对,观察很重要,我看过青藏高原上的龙胆,它是那种天蓝色,太阳一出来,花就打开,因为那个传粉的昆虫开始活动了,等阴天一来,可能要刮风下雨,虫子躲起来,那些花开着就没用,也关上了,这个一开一合,是两种美。

赵小黎:
其实就是生命和自然的这种关系。

无穷小亮:
对,有的人看到一堆草,然后就过去了,但如果你善于观察的话,到处都是好玩的东西。

赵小黎:这个可能是很多创作者进行创作的一个灵感来源。
《人物》你们对自己从事的事业,都是很沉迷、物我两忘的状态,能不能描述一个沉迷的片段?
赵小黎:
我很少直播,因为我没办法一边看屏幕,一边作画,这个是很难的,因为你投入到这个东西里,就很难去顾及周遭一切,你的脑子,还有你的整个身心,都是在为这个画面去服务的。

无穷小亮:
像我呢,我就是在大自然观察昆虫时,或者浮潜观察海洋生物时很沉迷,跟你的这种状态特别像,就是旁边有人跟我说话,我听见了,但是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视野好像也变窄了。结束之后出来的状态,就感觉跟做了一次按摩似的,浑身舒服。

赵小黎: 对,我每次出来之后,就感觉刚刚好像跟外界的一切都脱离了,现在再看,一切又有了新的感受。
《人物》现在外界的纷扰这么多,怎么保持自己创作的专注呢?
无穷小亮:
其实我每天都在拒绝,拒绝这个,拒绝那个,来十个活,我拒绝九个。

赵小黎:
那小亮老师跟我差不多,不然我没有时间去创作,去画画了。

无穷小亮:
是的,对于真正的创作者来说,如果说有一段时间不创作,你就抓心挠肝的。

赵小黎:
对,那个时候我会感觉自己好像完了,肯定要退步了,我已经跟不上了,会有这种危机感。

无穷小亮:就是这些东西你必须一直在这个感觉里面,然后而且要一直学东西,涉及大量的知识,所以拒绝应该是我们这种人的常态。
10月15日,16日,抖音奇妙日与夜
和抖音一起,看见创作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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