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你这个人要快乐，你才能制造快乐。」
文｜许言
编辑｜桑柳
摄影｜王嘉玉（ASTUDIO）
视频｜小满视频
世界的角落
摩托车的声音先到了。「轰隆轰隆」，北京初秋清晨，摩托车掀起一地落叶，刹车，摘下头盔，德云社相声演员阎鹤祥新烫的小卷发和圆圆的脸露了出来。头天晚上他两点才收工，一早又骑着摩托绕着五环，甩掉早高峰的汽车赶来。
近些年，骑车是阎鹤祥最大的爱好。不是说说而已，2019年5月，他花了3个月骑摩托车横跨欧亚大陆，从北京到巴黎。关于摩托还有很多想法，录制德云社团综时，他打算和杨九郎等几个师兄弟骑车去西安古城转转，或干脆骑车出场。
杨九郎也喜欢户外，最近，他带着帐篷和烧烤食材直奔京郊怀柔露营。9月17日，师兄弟两人在摄影棚内聊起这些，都觉得新鲜，他们的话题从户外驱蚊聊到创作的魅力，他们同样感受到，户外活动的妙处在于拓宽身体感知的维度，体验到风、雨、潮气和温度变化，体验到世界的丰富。
更重要的是，他们觉得生活「得玩儿起来」才行。相声这行当，涉猎广，从前知道的不知道的现在都得知道。「多接触，多玩，才能都了解，要不坐在屋里编也不行，还是从生活来嘛。」阎鹤祥说，这是他从先生们那儿得来的经验，师父郭德纲喜欢唱戏，于谦喜欢养鸟，养动物，这些爱好都能融入相声里，变成好玩儿的东西，「先把人活有趣，你的作品才能有趣。」
怎么才能多玩？2018年德云社《探清水河》片段火起来后，阎鹤祥说，自己才知道还有短视频平台。现在，他养成了睡前看抖音的习惯，「不看一会儿就觉得缺点什么似的。」他有一些奇怪的关注：在巴基斯坦修汽车的中国人，说玉石故事的人，分析摄影器材的人……在看过的短视频里，他窥见广阔世界的片段，「我去不了，但通过他们可以关注世界上每一个角落。」
通过对其他创作者的关注，他知道了什么是玉翠，什么叫成色，这些新知他会融入类似民国题材或《红楼梦》的作品中，「跟观众一讲，这个见识、视野绝对不一样。」
杨九郎也有类似的感受。不同的是，他关注的东西更贴近具体的爱好，看得最多的，是体育类和美食达人探店，这些就像是乐趣的来源，让他保持鲜活。
相声是门传统行当，这个行当里保留着百年前留下来的规矩和礼仪，阎鹤祥和杨九郎在这些规矩里长大，言谈举止带着传统的痕迹，但他们又需要与当下对话。这些年短视频的兴起和发展，给他们的创作带来了新的冲击和思考。
9月17日，阎鹤祥和杨九郎在北京拍摄了一段视频，或许是他们如今状态最好的诠释——
光影中，两个穿着长衫的相声演员打着快板，甩袍舞扇，形成了奇妙的相声皮影戏。舞毕，鞠躬下台，穿着西装的阎鹤祥和杨九郎从舞台两侧出现，「你来啦」，他们招呼着，双双走到台前。从传统来，走到现实的世界去，传统与现实应该有着什么样的连结，这是他们作为创作者，需要回答观众也回答自己的问题。
首先你要快乐，才能制造快乐
遇到一种视频，杨九郎是一定要划走的，那就是自己说相声的视频，有时候他会点「不感兴趣」，后来发现没用，总是能看到。
他知道，如果不是短视频平台的出现，非相声爱好者不会知道自己的名字。变化是悄然发生的。2017年，杨九郎突然发现剧场里有专门来看他演出的观众。在过去，这是不敢想象的事情。他说，这就像外地人到北京吃烤鸭想着去全聚德，去四季民福，但不会指定这只鸭子非要哪个师傅烤。从前的观众来德云社，只是想听相声，逗个乐儿，但不会冲着他来。
但新的媒介出现了，观众模糊的喜爱变成了具体的喜欢，聚焦到了具体的演员。那段时间，他深夜吃烧烤，往那儿一坐，发现周围手机都冲着自己，他知道，「有些事情不一样了。」
观众听相声的状态也不一样了。过去的观众只是坐在台下听，他在台上说；现在的观众不满足于此，他们需要互动，需要表达，需要参与，需要和演员之间产生真正的沟通。
杨九郎发现，观众甚至会乐此不疲地捕捉他们的神态和动作，演员之间细微的火花，即便有些小瑕疵，观众都能乐起来。「把什么都看得很好玩，我觉得这样的观众特别可爱。」
新的观众让他感受到了相声新的活力。说相声是为了制造快乐，听相声是为了获得快乐，杨九郎说，园子里，就是一群快乐的人和另一群快乐的人的相遇。
当然，有时这场相遇发生的碰撞让他有点接不住，他是敏感的，不安的。当他出场时，一片掌声和尖叫声，灯牌和欢呼的声浪一波一波涌过来，杨九郎用了三个词形容那种感受，「回避，羞涩，无地自容。」
他说自己生活中不是一直能够快乐的人。创作上经常觉得有瓶颈，每天都在担心。内心的「不自信」和「不满足」是他最深处的隐忧。台下他不善于和人交往，在一群陌生人中「会显得很闷」。只有在舞台上，「包袱响了的一秒钟」是他真正快乐的一秒钟。观众笑了，乐了，那是完全的放松，彻底的快乐。
当生活的节奏越来越快，人们愈发地需要快乐。杨九郎说小时候玩游戏，打10分钟才能知道胜负结果，现在很多游戏，一分钟决胜负。不仅是观众，作为创作者，他也渴望从外界更快速地得到快乐。
他觉得，这也是短视频平台兴起的原因之一：人们需要快乐，需要更多、更快的快乐。他发现，很多创作者的原动力就是疏解自己的压力，总是要有地方可去，有地方可以承接一些糟糕的情绪，展现自己也是一种释放，同时，那些创作视频也变成了另一个人快乐的安放之所。
这样与传统创作方法全然不同的互动形式，也影响着杨九郎对自己创作的思考。他说，会加快创作的节奏，但不会打乱它，「过去老先生三翻四抖，我们现在有可能两翻三抖，加快了一分，但不会把它变成直接抖。」毕竟创作的发端没有改变：「首先你这个人要快乐，你才能制造快乐。」
人性的那一面
比杨九郎年长8岁的阎鹤祥想到了比快乐更远的东西，那是一种对生活的探索和释然。
前几天，阎鹤祥去北京环球影城逛了一圈。起初，霸天虎过山车他不敢坐，「贼害怕」，坐了之后，他觉得，「好了，这就是今年的成长了。」那天是他生日，他给自己买了个擎天柱，发了条微博，「人生下半场开始了，要和自己的执念去和解。」
他经常自嘲40岁了，参加德云社团综跑不过年轻人，只想退赛，但相声之外，阎鹤祥是最会给自己找乐趣的人。
他参加综艺节目，被观众笑称「德云社男团solo第一人」，他却觉得，没什么「破圈」，相声和脱口秀也没什么分别，说到底都是「一个人说话，观众爱不爱听」这件事情。优秀的脱口秀演员来说相声，他相信也会说得很好，同样的，优秀的相声演员说脱口秀，也「没有问题」。
还是要回归生活。阎鹤祥说，相声原本写作「象生」，顾名思义，需要更像生活，更贴近生活。观众需要的是离生活更近的表演艺术，在哪个时代都不曾变过。
换个方式讲故事而已，阎鹤祥说。
「每个人都在讲故事，怎么讲出新的有趣的故事才是重要的。」十几秒到几分钟的短视频讲玉石，讲机械维修，也是讲故事。这样的时长促使创作者更迅速地拿出最有吸引力的内容，阎鹤祥觉得，这也是对传统相声的冲击。
过去，什么都慢，包袱抖得也慢，现在什么都快，「等不了」，这是阎鹤祥对观众最直观的感受。他说，这种「等不了」是因为观众变得聪明了，拿起手机就能知道全世界正在发生什么，「五行八作，全世界各个地方都能看见。」还能看到成百上千的包袱，「可能一张嘴你还没说，没有抖这个包袱，他已经明白了。」这时候，创作者需要比观看者速度更快，懂得更多。
但这并非简单的加速问题。
阎鹤祥提到了今年颇为亮眼的脱口秀演员杨波。有一天，阎鹤祥无意间看到了一个视频，视频里，杨波谈到做阎鹤祥的编剧时，发现阎鹤祥语速明显比脱口秀演员的要慢，他发现，原来节奏慢下来也有自己的韵味。在人人求快的时代，它会显得特别。杨波的慢节奏也在脱口秀节目中收获了非常多的好评。阎鹤祥因此觉得，快与慢没有对错，创作者可以顺着大潮流快起来，也可以逆着潮流坚守一种慢。说到最后，吸引观众的还是说话者本身的魅力。
魅力来自生活的锻造。当创作者脱离生活，就会变得索然无味。「我们这行的福报就是，我们活着睁开眼睛看这个世界，感受这个世界，又可以把这种感受用一种方式再投射回观众。」阎鹤祥说，参加综艺，拍抖音，尝试脱口秀，对他来说都是剧场之外的新鲜事儿。「跟大夫做手术是一样的，得经历的病例多，才能手艺高。」
向外的探索越多，向内的东西也就越丰富。创作的本质，是创作者袒露自己——拼的是「人性」，拼的是「哪个人更可爱。」
人的真诚
2020年年末，德云社开启「龙字科」招生，这也是郭德纲最后一次大规模招生。特别的是，龙字科招生不在线下举办，而是在抖音直播中挑选相声新人。通过互联网招相声演员，这大概是史上头一遭。
阎鹤祥和杨九郎都是德云社向社会招生招进来的弟子，那时候他们从网络论坛上看到消息，填一张报名表，贴上一寸照片，写下家庭地址和电话，寄到北京。阎鹤祥记得他那一届最后来面试的不过几十个人，留下的也就几个。
对当时的中国相声界，这已经是非常大的改变。过去，没有熟人介绍，阎鹤祥和杨九郎这样非曲艺家庭出身的普通孩子是没有机会进入这个行业的。因为郭德纲面向社会招生，天南地北喜欢相声的人都往前了一步。
直播招生是德云社往前迈的又一步。「看着看着抖音，你突然想学相声，然后『咵』你就报名了。」阎鹤祥说，「我们不会浪费或者耽误每一个人才。」
阎鹤祥面试了好几个女性相声演员，他很受冲击。在传统的相声表演环境中，女性演员的路是艰难的。传统段子大多从男性视角出发，在阎鹤祥看来，女性需要找到自己的视角，走进以男性为主导的相声圈，「下的功夫比咱们要多得多。重新打一番天地，很难，但也非常优秀」。
杨九郎印象最深的则是一场直播面试，对方是位正在月子中心带孩子的新手爸爸，正面试着，突然说「老师等一会儿」，放下手机，去哄孩子了。杨九郎觉得特别逗，如果不是抖音，不是直播，他不会遇见这样的学员。「不会觉得人家捣乱，反倒觉得伺候月子的时候，还这么面试，真的很热爱相声吧。」
那些曾经和相声没有关系的人，都可以通过屏幕站在台前。相声的舞台在此刻变得开阔，变得与每一个人有关。
不仅是相声，所有的语言艺术都在这个时代发生着改变。在边界得以拓展的同时，创作者面对的是更复杂、更多样的观众，怎么用创作给予回应，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他们为这种「不简单」感到快乐。杨九郎说，当下的生活很像达达乐队《南方》的一句歌词，「每天都有新的问题。」作为内容创作者，他们每天都在解答这些新的问题。
灵感是随时随地的，有趣的东西记录下来，存在备忘录里。在抖音上和别的创作者的交流、和观众的交流，都会带来新的感受。杨九郎喜欢看热评，他和阎鹤祥都提到，那些评论的幽默感是很好的养料。
他们也乐于在抖音上分享自己的幽默。阎鹤祥经常拍摄骑摩托路过的风景，杨九郎喜欢用抖音的搞笑特效与网友互动。他们说，这些就是好玩儿，生活就是需要玩儿起来。他们也提及前段时间「于谦捧一切」在抖音的火爆，那引发了一场全民合拍热——「那时候大伙都是创作者，大伙都能参与创作。」杨九郎说。
怀有幽默感的人们在抖音上「斗」趣，「一定是谁都不服谁，他好，我觉得我比他还好，抖音也是一样。」在这样热烈的创作环境中，他们认为能够留到最后的是人的真诚。杨九郎说，什么都能表演，只有「真诚」不能，「一点儿都骗不了观众，观众聪明着呢。」
阎鹤祥也这么认为。在他看来，抖音构建了一种新的聊天方式，「人和人之间会展现极其有趣和丰富的东西，也让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更近，更需要双方的真诚。」一切都要回归立体的、真实的人，这也是创作者能够照亮别人、照亮自己的光和力量。
为了成为这样的真诚、快乐和可爱的创作者，在生活中他们还有很多的心愿要达成。
阎鹤祥想着今年再骑车去西藏兜一圈，杨九郎参加了马拉松，下一次打算挑战全马。他们还正在准备一档播客节目，聊聊相声，聊聊创作。总是要体验新的生活，才能发现新的问题，创造新作品。「生活，怎么活着很重要。」阎鹤祥说，「只要我快乐地活过这一年，感知了这一年，就是最重要的。因为，一切作品都是我们活出来的。」
阎鹤祥、杨九郎：创作让我们相遇
人类对快乐的追求，对生活的用心感受，都会成为创作中不可或缺的力量。杨九郎、阎鹤祥等数位创作者一同组成了「抖音年度高光时刻」，让向外的探索与向内的思考共同汇聚成光，照亮远方。为此，在抖音美好奇妙日与夜前夕，我们邀请他们开启了一场关于创作的对谈，透过他们的视角，重新领略创作背后的世界。
《人物》: 2021年，有没有发生让你有成就感的事？
阎鹤祥: 我不敢提成就感，对我来说，2021年这一年跟2020年、2019年、2018年没有变化，只是学习快乐、丰富地去度过这一年，意义最大。
杨九郎: 就是这么回事，跟健身似的，我蹲腿可能蹲一个多少公斤，过去一直蹲不了，今年蹲一个，起来了，我觉得就挺好，很开心，很满足。
阎鹤祥: 生活，怎么活着很重要。
杨九郎: 对。脑袋哥（指阎鹤祥）的微信签名就是「活着就是看得见」，这个特别重要。我们要去感受生活，不要去被生活胁迫，也不要胁迫生活，一定要怎么怎么样，给自己立一个特别大的flag，那只有演讲的时候才需要。我们还是要细细去品味自己的生活，去品味要好的朋友，品味我们的爱人、亲人，就是这样。
《人物》: 你们在什么时候会特别有创作的欲望？
阎鹤祥: 作为创作者，很难说什么时候有创作的欲望，应该随时创作随时都有欲望。
杨九郎: 在舞台上可能创作的欲望会更强一些。
阎鹤祥: 类似于现挂，这也是我们这行的灵魂，有的东西台上创作，完了就留下了，有的可能不好，下回再改改，甚至有的时候恨不得演了几年的一段作品，你发现所有的精华都是舞台上现创作的。
杨九郎: 就是这样。我可能今天演得特别好，这包袱挺喜欢，下回再演。说到底，创作还是在于技巧，在于思维方式和你的脑洞到底有多大，我们在扩张我们的脑洞，并不是在扩张包袱。
《人物》: 有网友称阎鹤祥为「德云男团第一solo」，杨九郎最近solo也比较多，离开了原来的搭档，两位如何看待这种变化？
阎鹤祥: 对口相声就是一门协作的艺术，逗哏演员主说，捧哏演员帮助逗哏完成这个作品，这个事到什么时代也不会改。如果我们在舞台上因为各种私心要在这种协作过程当中去solo，那就是违背艺术水平跟艺术准则的事。除去这个，我们因为说相声得到了观众的喜爱，得到各个传媒的机会，我们在别的平台各种solo，完全没有问题。只要记住，回到两个人的舞台上，演员就是为作品而不是为单个人服务的。
杨九郎: 说得好，说得好。
《人物》: 这两年大家都说德云社出圈了，相声火了，你们怎么看？
阎鹤祥: 我觉得不是。我认为有时候是科技改变了一些东西。现在随时打开就可以听相声，在家刷着碗听，开着车听，它占据了你平时的空间，但其实是年轻人的表达方式和欲望不一样了，他们帮助了你二次传播。不光是我们，每一个行业我感觉都欣欣向荣，只不过语言行业很接地气，尤其地显现出来是这么回事。
杨九郎: 有可能是中年人不去那么强烈地表达这个东西多逗、多喜欢，就过去了。
阎鹤祥: 是大家参与度和表述力更强了。
杨九郎: 对，只不过这个行业又出现在传媒当中了。不管是年轻人也好，中年人也好，中老年人也好，能够在这个时代还能给我们相声一些眼神，我真的非常感谢了。
10月15日，16日，抖音奇妙日与夜
和抖音一起，看见创作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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