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谷小歌
万小刀工作室特约主笔
1993年，陈凯歌执导、张国荣主演的电影《霸王别姬》在戛纳电影节中斩获最高奖金棕榈奖。
站上颁奖台的陈凯歌，手捧金色的棕榈叶，面带笑容地对着台下观众比了个胜利的“V”字手势。
走下奖台接受采访时，记者问陈凯歌怎么找到张国荣这位演技卓绝的演员的。
陈凯歌看了看身边含着笑容的“虞姬”，又看了看镜头，用蹩脚的英语说：“你知道的，我第一眼就爱上他了。”
然而，世人皆闻虞姬美，很多人爱过“哥哥”张国荣，盛赞过电影《霸王别姬》；也见识过张艺谋、冯小刚的编剧宠儿严歌苓和“出名要趁早”的张爱玲的美貌。
却少有人看过《霸王别姬》《青蛇》的原作者和编剧李碧华的真容。
大多数人只听过她的名字，或者听闻过她那段奇妙旷绝，引人遐想的爱情故事。李碧华是香港最神秘的女作家。
我只知道，张国荣说：“李碧华，她长得很普通。”
01
1959年，李碧华出生在香港一个富裕的大家庭。
爷爷是乡绅土豪，家底优渥，一生中娶了四个老婆，还纳有妾侍。父亲做的是中药材生意。
家里孩子多，也不知道是谁想的，竟给一个小姑娘起了一个既有气势又有诗意的名字——李白。
别说，这名字还真有用，李白（李碧华）很早就显露出了文学天赋。
3岁能诗，6岁能文，12岁便可出口成章。
除了天赋过人，从小就在旧式楼宇中生活的李碧华还见过不少大世面。
在李家大宅的深深庭院中，来来往往、形形色色、悲欢离合时常发生，里面的一些人，一些事，被李碧华听进了耳朵，日后，便写进了小说。

1970年，李碧华进入香港真光女子中学读书。
那一年，正赶上张彻导演的电影《报仇》上映。学业并不繁重的李碧华，就拿自己的生活费买了一张电影票。
没想到这一看，她不仅喜欢上了主角姜大卫、狄龙，也从此迷上了京剧。
只是，刚满11岁的李碧华并不知道，日后，她会创作一个让她名扬四海的《霸王别姬》出来。
彼时的李碧华，还是一个只能给《幸福家庭》和《中国学生周报》等杂志投稿小散文的中学生。
但李碧华投稿的脑回路也和一般人不一样。
《幸福家庭》副主编黄仲鸣收到李碧华的稿件时就吓了一跳。因为他拆开后，发现整篇文章都是用绿色墨水笔写的。
幸好，
黄仲鸣是一个包容心很强的人，没把这封奇奇怪怪的稿件扔掉，而是一字一句地读完了，发现写得不错，还留稿发表了。
这次发表给了李碧华莫大的鼓励。她也一发不可收拾，连连登稿，杂志社还特意为她开设了专栏《意有未尽》。
没有人知道，如果黄仲鸣如果把那封怪稿子扔进垃圾桶，李碧华还会不会坚持写下去？还会不会有《霸王别姬》？
但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如果。
黄仲鸣让长相普通的李碧华的生命发生了转机。
02
因为常年投稿，李碧华的才华早早被人看中。1976年，李碧华已经是《文季月刊》人物专访的总编辑。
张爱玲说过：“出名要趁早。”
吝谁也没有想到，李碧华践行得比张爱玲还要实际。
17岁时已经名声在外，但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名字背后的容貌，也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名和年龄。李碧华走到哪儿几乎都没有人认得她。
但神秘也有神秘的好处，肤色黝黑、身材小巧的李碧华就因为“神秘”，撩动了一个男人的心。
这个男人就是李碧华日后的老公郭崇元。

△ 李碧华与编剧芦苇
那是一次研讨会，李碧华面前的名牌写着她的真名“李白”。郭崇元看了名牌只觉得好奇，便上前问李碧华：
“你和大诗人齐名啊！羡慕。”
“请问李主编芳龄？”
这其实李碧华听过最多的两句话，耳朵都要磨出茧了，但她还是打趣回复：“惭愧！惭愧！已至暮年，老顽童矣。”说完，就闪身走进办公室。
初来香港的台湾人郭崇元以前没见过这么有意思的女人，尤其是在得知她是大作家后，更感觉意犹未尽，竟想出了电影、电视剧里才会发生的桥段。
那天，郭崇元故意打碎了会场门厅的玉器花瓶，借口一定要见到李主编才肯赔偿。
于是，郭崇元被带到了李碧华的办公室：“主编，他打碎了门厅的玉器花瓶，非要来见你。”
郭崇元再次见到李碧华内心狂喜，却表现出一副很委屈的样子。
可李碧华不仅没生气，还大方地手一挥说道：“算在我账上。”

这一次郭崇元是彻底沦陷了。他回家就翻阅李碧华的书籍，李碧华在《东方日报》的每篇文章他都会看，甚至还开了一个时评专栏，专门点评李碧华的作品。
因为这样郭崇元就有理由给李碧华打电话了。
如果李碧华不接电话，他就拿着报纸直接去她办公室讨教。
终于在一次闲聊中，郭崇元没有按捺住，向李碧华坦白道：“上次的花瓶事件是我一手策划的，目的是为了证实一下你有没有结婚。”
1977年，年仅18岁的李碧华嫁给了郭崇元。
而此时，另一个男人也开始进入她的视野。
03
1977年，张国荣凭借歌曲《美国派》获得丽的电视亚洲歌唱大赛香港区亚军，正式出道。
他留着长发，系着红领巾，在舞台上的歌唱形象前卫不羁，带着嬉皮士风格的反叛和浪漫，李碧华很快就被他迷住。
不过，李碧华可没想过要和张国荣发生点儿什么，她自知自己是摆到人群中就看不见的模样，张国荣不会中意，更何况她的婚后生活也很幸福。

婚后的李碧华，一边在她书里写爱恨情仇、凄凄惨惨、黯然神伤的故事，一边在现实中却被郭崇元宠成了公主。
结婚后，郭崇元像打杂的小工，有时给她端汤送水，有时为她登高找书。
李碧华是个恋床主义者，电脑、书柜、书桌都搬进卧室，塞得满满的到处都是书。
“你要人家怎么睡觉啊？”
李碧华看郭崇元抱怨，也不争吵，还打趣他：“书房囤书，卧房囤人，人不离书，快乐滔滔；人若离书，凄苦遥遥。”
郭崇元没辙只能把卧室与书房间的墙打掉，屋子终于宽敞。大床也焕然一新，弧形的床头上是开阔的书架。
李碧华说：“看来今生最懂我的人莫过于先生郭崇元了。”
在这样的宠溺日子中，1979年，20岁的李碧华完成了《霸王别姬》剧本的初稿。“程蝶衣”那个人物，就是她以张国荣为幻想对象写出来的。
最任性的追星，不过如此。

而此时的陈凯歌，正坐在北京电影学院的资料馆里，馒头、烧饼就着咸菜，琢磨怎么才能拍出一部很牛的电影。
第二年，这几个人的缘分先从李碧华和张国荣开始了，张国荣出演了李碧华编剧的影片《我家的女人》。

剧中，张国荣饰演一个富家少爷，说的是民国初期一个为了爱情而甘愿被浸猪笼的故事。
“你的头发太长，需要剪短。”这是李碧华第一次见张国荣说的话，她早就在脑海中幻想过无数次张国荣短发的样子。
那一年，张国荣凭《我家的女人》获得了“英联邦电视电影节最佳表演奖”。
后来李碧华说：“识于微时的我们第一次合作，还得了奖，因戏生情，灵魂之交。”
于是1981年，导演罗启锐想要将《霸王别姬》拍成两集单元剧时，李碧华就说：“‘程蝶衣’非张国荣莫属。”
可惜这次合作被
张国荣的经理人谭国基拒绝了：“我怕程蝶衣这个同性恋角色，会影响哥哥在香港的偶像形象。”
说李碧华不伤心是假的，她把自己关在家里，将剧本《霸王别姬》改写成了同名小说，并在1985年出版。
李碧华以为张国荣会永远跟这个角色错过，因为1987年，关锦鹏在拍完李碧华的《胭脂扣》大获成功后，也想过拍《霸王别姬》。
几乎还是同样的理由，被张国荣拒绝了：“阿关（关锦鹏）有跟我说过，我也很喜欢那个角色，但因为某些因素，我还是不拍了。”
△ 《胭脂扣》剧照
但故事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04
1988年，成龙的经理人陈自强拿着小说《霸王别姬》找到汤臣影业的老板徐枫，语气很坚定：“这个故事只能你能拍。”
徐枫看完小说，就约李碧华到文华东方酒店来谈改编电影版权的事。
谈了三个晚上，每天从晚上11点聊到凌晨3、4点，李碧华同意出卖小说版权，但她还是不甘心，对徐枫说：“程蝶衣的角色必须由张国荣来演。”
徐枫答应了。
几天后，徐枫参加纳电影节，她在自己租的摊位前见到了陈凯歌。此时的陈凯歌正因为《孩子王》口碑不佳备受打击，徐枫却对他说：“大家都看不懂《孩子王》在讲什么，可是我看得懂。”
“我觉得，你适合导这个故事。”
徐枫把《霸王别姬》交给陈凯歌，起初陈凯歌并不愿意，徐枫花了一年时间，终于说服他，并叮嘱说：“程蝶衣一角要选张国荣。”
但李碧华早就没了信心。
因为1989年9月，张国荣突然宣布：将在年底的33场告别乐坛演唱会之后退出乐坛，翌年完成已签约的电影，就正式退出娱乐圈的幕前工作，移民加拿大过普通人的生活。

△ 李碧华、张国荣、陈凯歌等人在梅兰芳墓前
1990年，是李碧华与陈凯歌在香港第一次见面。
陈凯歌对李碧华说：“你很聪慧，而且才高八斗。不过，这部小说太长，故事有点单薄，要改。”
李碧华同意了陈凯歌的修改意见，把剧本又改了一稿，也知道陈凯歌邀请了芦苇加入编剧。
最终，《霸王别姬》这个剧本李碧华一共写了三稿，芦苇一共写了两稿半。
可是，此时的张国荣已经去了温哥华，开始了他的新生活。徐枫只能把游说张国荣的任务交给李碧华。
但李碧华也没什么辙，该说的她都说过了，只能趁着张国荣秘密返港，牵线他和陈凯歌见面。

1991年5月25日，陈凯歌终于见到张国荣，一开始李碧华还很担心，怕两人看不对眼，直到张国荣说出那句：“谢谢你为我讲的故事，我就是程蝶衣。”

△ 张国荣、李碧华
陈凯歌也很高兴，对着李碧华和徐枫说：“你们开心了吧！啊？”
05
李碧华当然高兴，终于遂了她的愿。
1993年《霸王别姬》上映，轰动全国乃至全球，再加上1993年徐克又把李碧华的《青蛇》拍得也特别成功，一时间，早就在香港文坛响当当大名的李碧华在大陆也受到了读者的喜欢。
△ 《青蛇》剧照
有人说她是香港的张爱玲。但李碧华说：“我只是张爱玲的读者，怎敢相提并论。”
虽然李碧华也写痴男怨女，人间悲欢，但李碧华的真实人生跟张爱玲一点都不像。
她跳脱、犀利、明慧、黠智，不喜风头，最讨厌拍照。
如果有人要拍她，她就伸出手，挡住镜头说：“不要拍不要拍，大哥，拜托你！”
没了那么多关注，李碧华的人生就乐得自在。就算去书展，认识她的人也不多，她常是悄悄逛上一圈，跟熟人打个招呼就走。
而且她从不交际，也不应酬，甚至连当面采访都一一拒绝。
有一次李碧华夫妇和梁朝伟、刘嘉玲一起出现在北京王府井，梁朝伟和刘嘉玲被围得水泄不通，半步都动弹不得，这边李碧华却和老公在小吃街吃了一个爽，大快朵颐。
但李碧华也不是游走在世外，当年她开了新浪博客还点评过不少娱乐圈的事件。
她批评偶像，批评耍大牌。

也吃明星们的瓜，这是在写刘恺威和杨幂。


但李碧华和这个圈子的关系也就仅此而已。
在香港文坛，李碧华也是一个神秘存在。
香港有一档深夜节目《今夜不设防》，倪匡在节目上谈到李碧华时，也只说：“我只见过她一次，她打开背包拿出一把很大的剪刀，说是用来自卫的。”
李碧华就是这么一个奇女子，她总说：“别那么好奇我的面貌，和外界的人和事保持适当的距离，对我来说是好的，才可以潇潇洒洒地写。”

我看李碧华已经是读书时候的事儿，最后一次是看她的两部电影是2013年，《迷离夜》《奇幻夜》，怪力乱神，非常李碧华。
这些年，很难再看到这样的鬼故事，更难再有《潮州巷》和《饺子》这样的巧思。
比如《饺子》，那些血淋淋的情节不是最吸引人的，反而是结尾引人思考——一个女人回想自己结婚那天，那时最美丽的她，还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一个如此担忧的女人。
批评的是为了保有青春和爱，做出荒唐至极的举动，又残酷又现实。
《饺子》讲的就是一个女性怎样看待自己，就决定了她一生的行为和选择。
而这也大概是李碧华一生一以贯之的东西，有人喜欢前呼后拥，但她偏安一隅，这么些年才能在“才女”的名头下，乐得逍遥自在。
△ 《饺子》剧照
自成一派的港产恐怖故事已经成为历史，《霸王别姬》《青蛇》也成为时代的绝响，而李碧华的神秘人生还会继续下去。
据说，李碧华一有空就坐车去罗湖城按脚，千人万人之中，谁知道那个与你擦身而过的，长相普通的女人是不是她。
@如果你竟然看到了这里，希望能点个“在看”，分享给更多的朋友。
-END-
作者：谷小歌 好莱巫
图源网络，侵删
部分参考资料：
1. 南方都市报《香港才女李碧华的懒婆婚姻》
2. 新京报《李碧华：不敢与张爱玲相提并论 我喜欢当普通人》
3. 世界华人周刊《香港最神秘的女作家》

4. 华西都市报《作家李碧华数十年不拍照：作风低调 活得逍遥》
5. 扬子晚报《李碧华谴责芦苇 称其无霸王别姬剧本版权》
谷小歌清华小姐姐，韩寒【ONE.一个】APP作者，写小说，写娱乐。
万小刀工作室特约主笔，专注于用小说的笔法，创作深度人物故事。

继续阅读
阅读原文
关键词
《霸王别姬》
电影
张国荣
陈凯歌
徐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