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申请美国大学时,我因为看了唐娜·塔特(Donna Tartt)所写的《金翅雀》(The Goldfinch),便执意申请圣母大学(University of Notre Dame)。

在我们这个三线小城市,几乎没人知道这所大学,我更自认为是这座城市第一位踏上这所美国知名学府的人。比较遗憾的事情是,当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姨得知我申请上这所大学时,私下里第一反应是“这是美国的『野鸡大学』吧?”
其实,它是全美第一的天主教学校,其橄榄球队曾多年称霸球坛,更是电影《RUDY》(中译:追梦赤子心)的拍摄背景。最新的2021年USNews全美最佳大学排行中,圣母大学排名19位,和康奈尔大学、UCLA等名校在一个层级。
在《金翅雀》原文 900 多页的书中,提到圣母大学的其实只有短短一句话:"My grandest boyhood ambition was to be a professor of history at Notre Dame. Although what I do now is just a different way of working with history, I suppose."(年迈的古董店老板,是故事主人翁小男孩在丧母后的避风港,而他年轻时的梦想,便是去 Notre Dame(大学)教历史。)
就因为这本书,这么几个字,让我对这所坐落于密西根湖南湾的学校,抱有无限憧憬。
进了憧憬中的学校,才发现这里的(宗教)「深度」与(同温层)「厚度」
我是一个土生土长的中国人,但对我来说,琳琅满目的美国大学介绍与招生官、留学中介说词,却如各类奶茶店的菜单,大同小异得令人心烦。
对18 岁的我来说,除了前面讲到的莫名向往之外,也想着既然都要跋涉到异地,不如去一个知名度低一点、独特一点、亚洲人少一点的学校。毕竟,谁旅游时喜欢去挤满了观光客的地方?
但后来才发现,圣母大学这里既没有东岸的人文历史,也不敌西岸满街的麻辣火锅配珍珠奶茶。冬天体感零下20度,唯一的消遣是写作业,写完了可以喝几杯伏特加暖暖身子......
不过,比下大雪更可怕的,是几乎如出一辙的学生背景。
浓厚的天主教气息,与运动至上的「橄榄球主义」,加上校风极度严谨,在特朗普执政时期的美国,这里确实有许多人公开保持着「反对移民」与「反对同性婚姻」的保守思想。
同学们大多数来自邻州,从小到大一路读的都是私立天主教学校。我是许多同学此生的第一个亚洲朋友。
有一次,宿舍的「寻宝游戏」是比赛谁能与最多「Katie from Chicago」合照(这里同学们最常见的名字与家乡)。而当大家切心地争论家里的可卡犬是否能上天堂,身为「邪恶无神论者」的我,一点嘴都插不上。
即使同学们的家境多半十分富有,但大多数人从没到过亚洲,也不知道如何面对不同的思想。
室友们友善温柔,但无形的隔阂反而让人加倍痛心
我有三个室友,分别来自俄亥俄、肯塔基与密西根,确确实实地「包围」了学校所在地印第安纳州。她们要回家,妈妈会直接开车来帮忙收拾完行李。对她们来说,家,不过是周五下课后,两个小时的车程:一部青春电影的距离──对我而言则不然。
而她们对我来说,是感恩节的南瓜起司蛋糕、密西根湖的夕阳、有点太甜的手工布朗尼。她们会开心地逼我在万圣节去邻近宿舍要糖果,帮我挂上"baby's first christmas"的圣诞袜,耐心地讲解橄榄球规则。当我调皮地说,在我的国家,没有巧克力饼干时,她们会轻轻一笑,去厨房帮我烤一盘。
但正是因为她们对我如此温柔,所以无形中的文化隔阂,反而让我格外痛心。
“到东京转机十分危险,因为日本人不会说英文。”
“亚洲的食物除了炒饭跟寿司都很nasty。”
而我看的韩剧,对她们来说不仅“画面奇怪”,更不能理解的,是我还需要看翻译字幕。“如果看电影还要看字幕的话,那跟看书有什么两样?”来自俄亥俄的室友说。
“难道你都不会好奇,国外有什么电影或影集吗?比如说欧洲或南美的?”我真心好奇的发问。
"We have enough in English already, we don't need other countries' entertainment."(我们不需要来自其他国家的娱乐,英文(美国)的就很够了)她回。
面对上述这些无比从容自信,毫无半点质疑的无知言论,我反而不知从何反驳起。
毕竟我飞过了太平洋,为的是跳脱自己的舒适圈与以往的思维。而善良的她们选择的,是重返爷爷、舅舅与堂哥读过的学校,坚定自己从小到大的信仰。
有时候,当然有点羡慕他们互相打造出的「Notre Dame Bubble」──整个太阳系是由橄榄球队、有机化学期中考,与周日弥撒后的巧克力奶昔所组成。
可是,我真的想要他们的生活吗?
当然,圣母也有许多本地学生对世界充满抱负。但我所认识的多数人,却依旧守着一颗安好的心,走着家族铺好的路,简简单单地相信着爷爷从小说到大的故事──而最可怕的是,他们对异地异事完完全全没有好奇心。
与许多留学生相比,他们的路是轻松的。
与许多留学生相比,我走了一条诡异的路。
其实许多国内大学生强多了
一开始,我后悔、甚至鄙视这个选择。
我既无法从这群美国学生身上学到更国际化的视野,也无法像国内的学生感受到家庭的温暖。飞了23个小时,以为住进了一个美丽庄严的童话故事,却忘记我不是金发碧眼的公主,更连恶姊姊都当不上。
但在这样极端的环境中,我不仅必须跟土生土长的美国人结识,并确确实实地走进他们的生活。更重要的是,我学到完全无知的可怕:“你连自己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在中国,至少仍有一部分的本地大学生,隐约地了解国外存在着许多他们尚未接触过的文化。而单单是这点,就比我在圣母大学见到的“理直气壮”,强太多了。
我常常想:我会不会建议学弟妹申请这所学校?毕竟要只身前往一个几乎没有同乡人的地方,还是需要一点傻、一抹奋不顾身。何况,这所学校在国内大部分城市几乎没有知名度,更别指望在校园周边能吃到牛肉面。
不过,如果不是圣母大学的话,我大概一辈子也不会体验到正宗的感恩节火鸡与餐前祷告,更不会意识到身为中国人是多么大的骄傲。在我发现他人的无知同时,也一点一点地消除自己身上的蒙昧。
“去一个哥哥爸爸还没去过的地方,会有不太一样的风景──不仅是为你自己留下足迹,更是为你的家乡开拓一个新的舞台。”爸爸总是这样和我说。
当然,做少数派也是有代价的。记得大一暑假回国旅游,跟民宿老板聊天时,表明我在圣母大学读书。结果聊了两杯啤酒后,才发现对方以为我在法国的巴黎圣母院搞宗教。
真是不好意思啊,其实我只不过是在美国中部的穷乡僻壤读一所高级“野鸡大学”而已。
注:本文综合整理自网络,作者罗轩轩,仅作信息分享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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