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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BO出品的夏日档美剧《白莲花度假村》
低开高走,成为了很多人心中的年度最佳。


它古怪又迷人,是高度类型化的美剧市场上一个特立独行的异类。
开篇像极了格式工整的好莱坞推理片——一具不明身份的尸体。

通过富二代夏恩的复杂的目光,我们看见了一尊棺椁正被缓缓运送。而从旁人的非议中,我们得知夏恩刚刚结束了为期一周的蜜月假期。

死者是谁?和他有什么关系?


剧集没有明示,而是迅速把时间轴拉回7天前,好戏正式上演。

白莲花度假村位于夏威夷,闭塞幽静,是富人们经常光顾的圣地。
一艘游轮缓缓靠岸,带来了本周的有钱客人们。

夏恩和妻子瑞秋来此地度蜜月。

女强人带着丈夫、女儿奥利维亚、儿子昆恩来此地短暂休憩,女儿还带上了自己的闺蜜宝拉。


单身富婆唐雅来海边处理亡母的骨灰,也入住了酒店。


与之相对的另一阶层是酒店的工作人员,他们的脸上永远带着假笑,不知疲倦地满足客人们的挑剔需求。


打工人一号是男经理,他八面玲珑地应付着来客,把工作视为人生的头等大事,还严格要求着手下的员工们。

打工人二号是理疗师,她手艺精湛,性情温顺,擅长做SPA以及听别人倾诉烦恼。

打工人三号是小土著,他的家族地盘被白人征用为土地,其他土著纷纷离开谋生,他因没什么特长而留在度假村里打工,平日的工作是以土著装扮载歌载舞、给富人们表演佐餐节目。


白莲花度假村同时住着富人和穷人,他们以消费者和服务者的身份安然处之,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这样的设置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寄生虫》《冷酷祭典》《下女》等一系列描绘阶级差异的电影。

但《白莲花》无意揭露阶级对立里刀剑相向、血肉淋漓的一面,它的视角相当轻盈诙谐,让人一时分不清是在演喜剧还是悲剧。
在“死者是谁”的悬念下,大部分观众疑窦重重地追看下去。

前四集的剧情不温不火,也没有在三个家庭中建立强有力的连接,而是通过一些不痛不痒的事件松松散散地进行一些人物白描。讽刺的镰刀没有放过任何一个人。

夏恩是最常见的那种富二代白男,被家族安排好了人生的每一步,足以让不知情人士夸一句“年轻有为的高富帅”。但正如奥利维亚对他的轻蔑,富人们总能判断出对方有几斤几两。

夏恩被金钱赐予的光环,曾短暂迷惑过未婚妻瑞秋,而后者恰好也是夏恩母亲勉强能给出绿卡的女孩。

到了度假村以后,夏恩发现经理分给他的套房并非母亲初始预定的那一套。经理摆出熟练的组合拳话术,连连否定了自己的责任,想让夏恩放弃换房。

夏恩却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先是打探出套房的责任在于经理,后来又搬出了母亲来救驾,最后彻底和经理杠上了。

从这个小小的事件中,瑞秋发现夏恩小肚鸡肠、斤斤计较、恶意挑事、傲慢且偏见的一面,迅速对其祛魅。而夏恩母亲加入他们的蜜月行后,夏恩的妈宝男本性暴露无遗,瑞秋开始厌倦这段婚姻关系。


而瑞秋这个角色是否是绝对正面的呢?当然不是。

她自认为自己是
(虽然外貌出众但仍追求事业的)当代独立女性,是笔力入木三分的撰稿记者,是为高尚的爱情婚姻放弃事业的豪门知识女性。

然而,通过她和女强人的对话以及背后骂人的行为,我们可以发现她的专业背景也不过了了,也没有什么提升的空间和谦逊的态度。比起独立女性,更适合她的职业是富二代身边的花瓶。


女强人一家更是鸡飞狗跳,她在经济上的强势地位让丈夫有些郁郁寡欢。女强男弱的关系投射于他们的子女身上,姐姐奥利维亚永远压制着自己的弟弟昆恩。

女强人具备事业女性应由具有的优势与缺陷,活色生香地吞噬了丈夫的话语权。而那个总在小声嚅嗫、在不恰当时刻话痨的软弱丈夫,也是个让人喜欢不起来的神经质角色。


奥利维亚和闺蜜宝拉同仇敌忾,以一种大学女生特有的同盟式关系,轻蔑地非议着身边的每一个人。


但正如宝拉看穿的一样:奥利维亚摆出叛逆的样子,无非是想和她所在的阶层划清界限,然而这是不可能的,她始终属于特权阶层。


至于宝拉本人也好不到哪儿去,她寄生于奥利维亚一家,又看不惯他们所代表的“富人行径”,占尽了他们赐予的好处,却仍要在内心与之划清界限,说一句又当又立也不为过。


她觉得自己和小土著一样,被肤色和资产划入了下流人士/少数群体,因此她怂恿小土著偷走富人家的珠宝,从而酿成了更大的悲剧。在小土著被抓以后,宝拉维持着风轻云淡的样子,再一次划清了界限。


我们很难说女富婆唐雅是一个坏人,但她依然带着自私自利的虚情假意。为了走出亲人离世的阴影,她将理疗师视为救命稻草,向她倾吐所有的负面情绪。

她许诺会投资理疗师做生意、开创新的事业,诚恳地声称她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但转眼间,她就抛弃了这根稻草,去寻找下一个情感寄托,之前的激情画饼也统统不再作数。


导演最后的温情留给了宅男昆恩,他从沙发土豆/屏幕甲虫进化为了另一种人——会体恤穷人苦痛、感受自然力量的人,于是免不了会想逃离自己身处的阶层。

但再往后想想,短暂逃离以后呢?昆恩还是会回归以往的生活。就连逃离的勇气都是资产带来的底气。


看到最后,你会慢慢忘记了《白莲花度假村》在开篇处抛出的尸体。有没有死人,已经变得不太重要,重要的是
剧中的穷人总在以各种形式牺牲:失去工作、失去人格、失去自由、失去性命。

而富人们总能抽身而退,挥一挥衣袖不带走半片云彩。就连彼此间关系的修复,也是踩着穷人的尸体完成的。

《白莲花度假村》想表达的主题很重,涉及了
贫富差距、种族歧视、历史伤痕及精神崩塌
;但表现形式却很轻,它套在黑色幽默的外壳下,几乎每场戏都引人哂笑。


配合着节奏和风格难以形容的bgm,剧情整体呈现出奇诡的质感。

(欣赏一下片头曲)

剧名把“The White Lotus”直译为白莲花,冥冥之中对应了中文网络语境中“白莲花”的意思
但它背后的含义,或许和“Lotus land”(安逸乡)“Lotus eater”(食莲者)的典故有关。

在希腊神话中,俄底修斯带领士兵启航回乡,途径了一个好客的小岛。岛人们捧出了当地美食Lotus(忘忧果)招待他们,结果士兵们吃了以后流连忘返、乐不思蜀。因此Lotus eater可用来形容安逸度日的人。

毛姆就写过同名短篇小说《食莲者》,丁尼生亦有名为《食莲人之歌》的长诗。

对于剧中富人而言,白莲花度假村的确是Lotusland,他们毫发无损地把烦恼转接给了穷人,如没事人一般回归了原有的生活轨道。一具尸体、一桩误杀案,对冷酷又天真的他们根本不算什么。

也许飞机还未在都市落地时,他们就已经忘记了岛上的服务者和牺牲者;而岛上活着的人已经整理好了职业微笑,收拾好了烂摊子,继续迎接下一批食莲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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