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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笼罩下的赴美漫记
文/天外客
神聊的空姐
从北京至金边,我们乘座的是国航的航班。看的出来,疫情当下,出国的人已明显减少,飞机上乘客不是很多,大约三分之一不到。负责我们所在区域的空姐,是一位眉清目秀的姑娘,看上去二十四、五岁的样子。飞机起飞后,她先是给乘客们送水、倒茶,送一次性消毒巾等用品,忙碌了一阵后,就在我们旁边的空姐专座上坐了下来。
姑娘很健谈,嘴也很甜,一口一个“阿姨、叔叔”地叫着。她问我们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当我们询问疫情对她工作有什么影响时,她打开了话匣子。从开始的恐慌,到现在的逐渐适应,从航空业效益下滑对个人收入的影响,到现在效益逐渐回升,滔滔不绝地聊了起来,我们几乎插不上嘴。她聊的很多,有三件事印象特别深刻。
第一件事:发烧乘客让她崩溃。新冠疫情刚开始爆发时,人人处于惊恐中。空姐天天与南来北往的乘客打交道,更是处于高危前沿。特别是对于她来说,经常飞国际航班,情况就更危险。一次,在从德国法兰克福飞回北京的途中,有位乘客出现了发烧症状,并伴有剧烈咳嗽,疑似新冠患者。这位乘客正好是在她所负责服务的区域内,而且几次给这位乘客近距离送水、送饭。当时,她整个人一下就崩溃了。
待轮到她休息时,一头钻进空姐专用的小床上,嚎淘大哭。她想,自己才二十几岁,大学毕业后刚参加工作没几年,也还没有结婚,人生才刚开始就这样结束了,老天为何这么不公啊!还有,父母就我一个孩子,如果自己就这么没了,今后父母可怎么过啊!越想越伤心。惊恐万状中开始边哭边写遗书,交待后事。从自己的存款到个人物品的处理以及银行卡号的密码,从父母含辛茹苦对自己养育之恩还未来得及报答,到今后二老生活的安排等等,能想到的全写上了。遗书快要写完了,飞机也到达了首都机场。发烧乘客被接送到定点医院检查,结果只是普通感冒发烧,排除了新冠嫌疑。
尽管是虚惊一场,但对她的心灵冲击很大,她用“是有生以来最刻骨铭心的一件事”来形容。她开始考虑是否还继续从事这份职业。父母也劝她辞职,说暂时找不到工作就把她养起来,不能再这样提心掉胆。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挣扎,最终还是决定坚守岗位。她说,自己今后的路还很长,不能遇到一点困难就打退堂鼓,应该学会面对,学会克服,学会成长。
第二件事是,吃腻了封闭的饭菜。作为空姐,每次飞完一个航次后,不管飞行时间长短,都要全封闭隔离14天。她告诉我们,这次飞到金边后,接上乘客就连夜返回,飞回北京后马上又住进酒店进行隔离。由于隔离的次数太多,时间太长了,现在一看到隔离酒店的饭菜,就条件反射地想吐,有时候只能勉强地喝点牛奶、稀饭。怎么想办法吃下点饭,已经是自己生活中面临的一个很大难题。和所有的空姐一样,她目前的生活状态基本就是:飞行——隔离——再飞行——再隔离。自新冠疫情以来,几个月甚至半年都不能和父母见上一面。爷爷奶奶都在安徽老家,已经快两年没见到他们了。前不久,爷爷奶奶说是太想她了,最近要来北京看看,也不知这次回北京隔离结束后,能不能有时间和爷爷奶奶见上一面。
身着防护服的空姐  图源网络
第三件事是,不得不穿的防护服。疫情以来,空姐面对的另一个挑战,就是飞行期间必须全程身着防护服。防护服穿在身上,密不透风,行动不便,一活动就全身冒汗。每次飞行下来,内衣就全部湿透了,一拧都是水。还有就是,穿上防护服后不能上厕所。有时候飞国际长途,一飞就是十几个小时,对生理的挑战可想而知。
所以在飞行时,空乘人员都是强迫自己尽量少吃饭、少喝水,甚至不吃不喝。尽管这样,每位空姐也要穿上尿不湿,以应对坚持不住的情况。她说,这次飞金边还好,乘客不是很多,而且大家都是在国内做过核酸检测的,她们不用穿防护服,但从金边返航时,乘客就会满员,全程必须穿防护服。难怪自北京起飞以来,只见她一直不停地说,没发现她喝过一次水,原来正在为返航做准备。对她们这种奉献精神,敬佩之情,由然而生。
听着姑娘的神聊,不觉不知间,飞机已飞临柬埔寨金边国际机场。姑娘说,她要为返航做准备,去换防护服了。不一会儿,她又全副武装地来到我们面前,送给了我们一叠一次性的消毒巾,并叮嘱我们,疫情下出门不容易,要勤洗手、勤消毒,一路保重。
多善良的姑娘,我们默默地为她祝福,好人好报,一切平安!
酒店女经理
到达柬埔寨集中隔离一天一夜后,我们住进了在国内预定好的一家酒店。
酒店的老板是一位年轻姑娘,不到30岁的样子,英文名简称SD。她自我介绍是上海人,是辞去在国内医院的工作来柬埔寨的。在这异国他乡,语言不通,举目无亲,看到酒店老板是位女同胞,心里踏实了许多。
在住下后的第二天下午,我们在一楼大厅见到了她。当询问接下来的安排时,她很神秘地说,本来不想过早告诉你们,既然大家这么着急,就简单介绍一下。她说,总共为大家准备了三套方案,简称A计划、B计划、C计划。A计划是最简便的,因为现在柬埔寨王国已修改了出入境政策,A计划只能舍弃,眼下我们已启动了B计划。柬埔寨王国的出入境政策随时都会调整,如果未来还有什么变化,就会立即启动C计划。介绍完后,她不无神秘地说,这些计划的具体内容不便多讲,其他地方和机构是无法做到的,只有我们酒店能根据不同情况,适时启动不同方案。只要大家能按照要求去做,该提供什么材料就提供什么材料,该交什么费用就交什么费用,其他的不要多说多问,一定能保证让大家顺利离开柬埔寨。
转眼在柬埔寨就要住满14天。接下来就是大家翘首以盼的时刻——启程赴美。
近几天来,SD经理不断地在微信群里推送一些柬埔寨和美国出入境信息,也索要一些入美邀请函、签证等方面的材料。突然有天下午,她在群里发了条信息,大意是由于柬埔寨近期防疫政策调整,B计划已无法实施,现在开始启动C计划。请大家不要紧张,只要按照她的要求做,就不会有大的麻烦。具体做什么,她会“一对一”发到个人的手机上。并再三重申,一定要保密,有什么疑问可单独和她本人联系。
看到消息后,妻子半开玩笑说,什么C计划,是不是又要收钱。话音未落,手机里收到短信通知,明天到酒店总台每人再交160美元。并且明确告诉,没有收据、没有发票,主要是用于接下来的核酸检测和协调有关的关系。看了消息,我和妻子会心地笑了。
这时,妻子的手机又响了一下,一看是北京陈女士的信息,询问是否收到交钱通知。妻子说,正好有个填表的事情不明白,顺便去陈女士房间请教一下。
陈女士是南方人,在北京工作,也是去美国探望女儿。在隔离酒店结束来预定好的酒店时,我们合打的一个车。她性格开朗,待人热情,英语还好,一路上都在和驾驶员用英语不停地交流。我和妻子英语都不行,于是和陈女士约好,在柬埔寨期间我们外出时,一起结伴而行。
金边市区街景  作者拍摄
我们住的是三楼301室,陈女士住在五楼,没想到的是,妻子的这一趟五楼之行,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一个多小时后,妻子从五楼回到房间,人还没座下,就收到SD经理的信息,说是由于你们对收费有质疑,对她不信任,明天不用到总台交钱了。明确告诉,你们也不用按C计划随大家一起去做核酸检测了。随即发现,她已把我们俩从核酸检测微信联系群里移出。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我们手足无措。
妻子解释说,刚才去五楼找陈女士时,她正好在邻屋的一位女士房间聊天,便也去该女士房间坐了一会儿。一同在该女士房间里的还有几个人,互相都不是很熟悉。聊天中,该女士对再交160美元很有意见,有些话说的也比较激动,碍于面子,大家也随着附和了几句。不知怎么的,这么快就传到了SD经理耳朵里了。
被点名进入黑名单的共3人,那位情绪激动的女士和我们夫妇。我们深知,SD经理这是心虚,要杀一儆百,用这种方法堵住众人的嘴,不允许对她的所谓C计划再说三道四,特别是对一些额外收费更不能有异议。
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赶紧想办法缓和关系。我到总台询问SD经理在哪里,总台告诉,经理在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直到晚上9点多钟的时候,得知SD经理回到酒店,正在一楼大厅用餐,我拿上从国内带去的一包月饼当面耐心解释。我说,我们绝对信任你,正是因为信任,才选择住在你这里。我妻子是去找陈女士请教填表的事宜,绝没有其他意思。尽管我说的很耐心、很诚恳,但她始终表情冷漠,最后撂下一句,既然怀疑我的C计划,那你们就等着按正常程序走吧。你们可能无法按时离开柬埔寨了,做好改签机票的准备吧!说完,起身走向电梯。
我还想跟着她做进一步的解释,但电梯门关上了。我询问总台,SD经理住哪个房间,总台说经理不让告诉。无奈,只好先回到房间。
妻子看到我的表情,就知道了结果,很内疚,说是不该去和她们瞎聊,惹来了这么多的麻烦。我知道她心脏不好,故做镇定地安慰她,既然问题出了,就不用内疚,想办法解决就是了。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再给SD经理发个信息,做最后的争取。她很快回了短信,咬住说,既然对她不信任,就没有什么好商量的。看了她的信息,我们的心就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地翻腾。
至此,原以为在异国他乡遇到老乡而高兴的心情,已荡然无存。
北京的陈女士对我们的事也很着急,专门到我们房间安慰,还直接帮着给SD经理发信息求情。但都无济于事。
下面是两人微信交流部分截图:
尽管着急上火,还得抓紧想办法解决。我们即刻接通儿子的电话,把大体情况向他做了通报,让他从美国那边直接联系一下,看看同学、朋友中,有没有柬埔寨这边熟悉的机构和朋友,能够紧急提供帮助。儿子听到消息后,很快通过同学联系上了柬埔寨当地一家酒店的老板。这位老板也是华人,疫情以来,一直在做接待国内从柬埔寨过境服务的业务。不一会,这位老板就打来电话,详细询问了酒店的位置等情况,答应第二天给我们安排个专车过来,接我们去做核酸检测。他把驾驶员的电话传过来,让我们主动和驾驶员约好时间。我们千谢万谢。
就这样折腾了一夜未合眼,待天亮时总算有了眉目,心里才稍稍踏实了一些。
吃过早饭,我们准备和驾驶员联系。出乎意料的是,又接到了SD经理的短信,说是不跟我们计较了,到总台交钱吧,跟大家一块去做检测好了。对这瞬息万变的情况,我们有些发懵,赶紧到总台确定信息的真实性。总台告知,经理已经交待过了,你们交钱后,同大家一起去做核酸检测。
我们和儿子商量,既然这边问题解决了,而且后期还需要酒店出具住宿证明等材料,就还是随这边做核酸检测吧。并告诉儿子,一定要和那位老板做好解释,谢谢他在危难时刻的热情相助。
在金边国际机场办理赴美登机手续时,又遇到了那位和我们一起列入“黑名单”的女士。她告诉我们,当天晚上她就搬到同学那里去住了。她多少会些英语,交流没有问题。核酸检测是自己直接联系医院做的,费用从入境时交的2000美元押金中扣除,根本不需要再另外缴纳检测费。她说,什么B计划C计划,就是换个名目收钱罢了。这样变着法子发“疫情财”,良心上也能过得去!她越说越气愤。
我想,SD经理之所以又把我们拉回来,或许是怕走的人多了影响酒店的声誉,或许是怕到手的钱飞了,也或许二者兼而有之。无论如何,能顺利离开金边,我们已经觉得幸运。
~the end~
作者简介
天外客,男,山东莱芜人,已退休。码字是业余爱好,发表有30多万文字,著有《求职考试攻略》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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