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进入后默克尔时代 | E闻美政（附音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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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4 篇

德国联邦大选结束了默克尔时代

By | Eric

德国联邦大选于周日进行。现任总理默克尔放弃参加竞选，从而结束了自己长达 16 年的总理生涯。在施行议会制的德国，一个总理能够任期长达 16 年，这确实很罕见，也说明了默克尔的政治能力和领导才能。事实上默克尔在国内民调中的支持率一直很高，长期处于 60% 甚至 80% 的支持率之间，从来没有低于 50%。在西方民主国家的各位领导人中，默克尔的支持率是最高的，没有之一。

默克尔被称为是欧洲保姆，并成为实际上的欧盟领导人。默克尔在任期间，德国经济发展稳健，失业率达到最低点，国债率稳步降低，通胀却控制得很好。这是默克尔的继任者需要仰视的一个目标。默克尔在促进全球减排和对抗气候变暖方面起到了重要作用，同时，在对抗 Covid-19 上，德国的表现也比大多数其他国家要好。默克尔受批评最多的方面主要来自对于英国脱欧和希腊债务问题上过于强硬，另外在处理 2015 年欧洲难民危机上，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这被认为是德国右翼崛起的一个重要契机。

默克尔所领导的党派，在德国被称为是“联盟党”，这是由基督教民主联盟 CDU 和巴伐利亚基督教社会联盟 CSU 联合的一个党。由于他们长期稳定的联盟关系，一般德国人均把他们看作是一个政党，即所谓联盟党。这一次大选，联盟党遇到了从没有过的挑战。这一挑战来自德国社会民主党SPD。

如果说联盟党是一个中间偏右或者温和右派的党的话，那么社会民主党则是一个温和偏左的政党，它的前身实际上是德国工人运动中产生的工党。这一政党的早期领导人之一，就是马克思主义运动中最著名的那个修正主义分子伯恩斯坦（revisionism 这个词可能最早就是描述伯恩斯坦的）。伯恩斯坦主张放弃武力斗争而采取议会斗争的形式实现社会民主主义，而不是彻底推翻资本主义。这一思想遭到列宁强烈的批评。当然，今天的 SPD 则已经是一个现代民主的参与者和实践者了。

为什么说这一次大选联盟党遭遇了滑铁卢呢？这是因为自二战之后，联盟党在历次大选中的得票率就没有低于 30% 的，而这一次，他们最终的得票率可能只有 25% 左右。其中最主要的原因，被认为是联盟党所选的候选人阿明·拉舍特 Armin Laschet 缺乏个人魅力，联盟党中很多默克尔的支持者没有太多激情来支持拉舍特。另外一个重要的改变是传统的大政党都在失去选票，而一些原来边缘性的小政党，如极左的自民党绿党和极右的另类党AFD都在获得更多的政治份额。

另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 SPD 的领导人奥拉夫·肖尔茨 Olaf Scholz 个人的吸引力较强。他曾担任过 8 年的汉堡市市长，2018 年之后，作为默克尔的副总理和联邦财长，之前还担任过劳工部长。在抗击 Covid 19 的疫情中，肖尔茨作为财长，果断决定施行一个 1300 亿欧元的经济刺激计划，并且采取各种措施保证工厂和企业的运转，避免了大批的失业。这可能是肖尔茨的支持率较高的原因。大选之前的民调显示，支持肖尔茨做下一任总理的人高达 35 %，而联盟党的拉舍特只有 13%。

但无论如何，联盟党依然是一个具有绝对实力的政党，SPD 即使战胜了联盟党，也可能只是 1% - 2% 的微薄优势。我们之前讨论过很多次议会制的特点，一个政府要想稳定，必须要自己党员所占席位数超过议会席位总数的一半。否则，就必须建立党派的联合，和另一个或几个党联合执政，必须要保证自己这一方的总票数过半，否则政府会经常性地面临议会的不信任投票而被迫解散。就本次投票的结果来看，SPD 最有可能联合的党是绿党和自民党，其中绿党大概能获得 14% 的选票，而自民党则可能获得 12% 的选票。SPD 是 25%，三者相加，超过了 50%。虽然肖尔茨本人是一个相当温和的左派，但如果和绿党自民党联合执政，德国总的执政方向，可能会比现在更加左倾，有一点几乎是肯定的，SPD 政府会给富人加税。

这里需要说明一下，因为在默克尔任内，德国的两大政党联盟党和 SPD 一直处于联合状态，所以一些人会认为他们会继续联合以抵御小的较为极端的党派的进攻。但我的观察是，在两党十多年的联合中，内部矛盾不断，往往需要默克尔超强的协调能力才能勉强维持这个联盟。因此默克尔的退休也基本上宣告了这两个大党的分裂。他们再继续联合执政的可能性是很小的。

最后简单介绍一下德国的一个极右翼的政党，另类党 Alternative for Germany (AfD) 。这个党在全面反思纳粹主义的德国，确实是一个另类。这个党成立于 2013 年，最初是一群新自由主义的经济学者建立的，目的在于反对欧盟，反对欧元而要求德国保持自己的货币独立性。但这一运动很快发展成为民族主义运动，增加了大量的反移民，反穆斯林，甚至是纳粹主义的色彩。在本次大选中，该党的政纲是要求封锁欧盟和德国的边境，严格审查试图进入的难民，遣返所有非法移民。弘扬德国传统文化，反对穆斯林文化对德国的侵蚀。同时，不相信全球气候改变和人类活动有关，反对新能源政策等。

AFD 在本次大选中，获得了 10% 左右的选票，这比他们的鼎盛时期略有下降，但 10% 的选民依然是一个可观的数字。不过值得欣慰的是，在今天的德国，没有一个政党会选择和 AFD 联合执政。在政坛上，他们只能作为一种另类存在，至少在联邦议院的层级上，AFD 实际上力量不大。因为我们前面说过，在议会制下，只有党派之间的联合，才能达成自己的政治目标。一个完全无人联合的小政党，其影响力是很小的。

在这个党身上，我们看到一个有趣的现象，就是这个党所获得的权力份额，或者说民众的支持度，和他们的党员数量出现脱节。一般来说，一个党获得的支持越多，成员也就越多。但 AFD 不是这样。AFD 的党员人数不到 4 万人，不到联盟党或者 SPD 的十分之一，也远低于绿党，左派党等其他小党派的人数。但是，它曾经一度成为德国联邦议会中的第三大党派，获得了 94 个席位。本次大选他们可能可以获得 84 个席位，虽然在总数为 730 个席位的德国联邦议院中不算太多，但和他们的党员人数相比，其比例远远超过 SPD，联盟党这些传统的大党派。另外，这个党还有一个特别的现象，就是男女比例严重失调，该党中只有 17% 的成员是女性。

这也许说明这样一个问题：一些德国人羞于被认为是一个极右翼政党的成员，但是，他们内心却支持极右翼政党的一些做法。比如德国第一，不要去援助处于困境中的希腊，封锁边境，不要让难民进来等等，这些都是 AFD 的政纲。这说明虽然 AFD 很极端，但依然有广泛的民众意见基础。另一个有趣的现象是：支持 AFD 的地区，基本上都在德国的东部，也就是前苏联控制下的东德地区。我的观察是，在极权统治之下过来的人，很容易倒向极右，这是一个很有趣的现象。

AFD 在目前，还不是德国的威胁。但不应该忽略其所代表的，极右翼的民族主义的思潮。毕竟，德国，这是一个产生过希特勒的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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