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 | 小风小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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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发现，如今稍微有点热度的国产言情都不太敢拍BE（bad ending，即悲剧结尾）了？
上一部在结局把观众虐得死去活来的现象剧还是《东宫》，那也是两年多前的作品了。
《东宫》悲剧的来源是男女主角感情中间掺杂的国仇家恨。
男主角李承鄞杀了女主角曲小枫最亲的人，灭了她全族，但爱意让她无法对仇人下狠手。
曲小枫自刎那天，正是两国即将交战的时候。
一边是爱人，一边是亲人，她站在哪一边都是背叛。
于是她选择用自己的一条命换李承鄞一个“有生之年中原铁骑不再踏入西州半步”的承诺。
然后手起刀落，这一生的纠缠，最终化成了一滴泪和一句原谅。
这个结局当时劝退了很多观众。
甚至进一步，还引发了一些网友自发避雷BE作品。
悲剧结局如今在爱情题材的影视作品里变成了一种需要疗愈的伤疤。
不像从前，遗憾收场是爱情题材国产影视剧的拿手好戏。
专注打击观众泪腺的唐人，拍过的《仙剑1》《天外飞仙》《步步惊心》每一部都能看得人心梗；
前半段给糖后半段捅刀的《春光灿烂猪八戒》，结局更是让人悲伤得能把长城哭倒。

但这样的结局如今越来越不受欢迎。
影视剧里的HE（happy ending）就好像童话故事里那句充满魔力的标志性结语：
从此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观众也为此获得了爱情的代偿。
他们殊不知，在一起之后，生活才刚刚开始。
1
电影《如果·爱》里，男主林见东（金城武饰）和女主孙纳（周迅饰）的故事起初看起来也是一段浪漫的爱情。
一个是穷困潦倒的歌舞团临时工，一个是郁郁不得志的导演系新生。
两人在彼此最落魄的时候相遇。
林见东雪夜出门吃饭，孙纳趁他去结账，溜进店里偷吃他剩下的面。
因为孙纳的大胆奔放，两人搭上了话。
一来二去，两个一无所有的北漂开始蜗居在地下室，畅想未来。

那个时候的北京总是下雪，两个人围着仅有的一口锅吃简陋的火锅。
天是冷的，心却是暖的。
但孙纳一心想做大明星。
她离开林见东，辗转在不同导演的身边，最终遇上导演聂文（张学友饰），成了他的御用女主，顺利走红。
林见东后来心死回乡，却阴差阳错因为出众的外貌成了一名演员。

十年之后，两个当红大明星因为合作一部电影再次相遇。
之后故事并没有那么浪漫。
孙纳利用身体走上人生巅峰，换取成功的代价是爱情，所以爱情对于此刻的她来说已经是遥不可及的奢侈品；
林见东看似对孙纳念念不忘，但这份爱已经和恨编织在了一起，早已没有了当初的那种纯粹。
正如电影里唱的：
“残酷的天地，一只小蚂蚁，没有叹息权利。
饥饿永远是主题，爱情是个道具。”
从前的孙纳处在困顿之中。
那时候陪伴在她身边的是林见东，于是“爱情”就这么自然而然发生了。
但这份爱在现实的利益和改变命运的野心面前，根本经不起考验。
10年前，林见东说他爱着孙纳。
但当孙纳决定跟制片人去美国的时候，他不敢说一句挽留。
这种自卑在一无所有的少年人身上很常见。
10年后，林见东成了大明星。
再次遇上孙纳，他一心要让对方想起他们多年前的感情，再将她狠狠抛弃。
林见东真的爱孙纳吗？
可能就像电影里孙纳所说的那样：最爱你的人，永远是你自己。
我们可以爱着别人，但最爱的其实还是自己。
电影的最后当然是BE。
他们是时代的洪流中两粒不小心相遇的尘埃，现实让他们退回到各自的轨迹。
其实满世界都是这样的普通人。

他们生活在都市丛林的最底层，满身的力气都被用来生存。
爱情不是生存的必需品，自然很容易在现实的考量里被抛弃。
但爱情故事最动人的从来不是那个结局，而是两颗心在滚滚红尘中的相互试探和靠近。
在他们还没分开的时候，为了省钱，两人搬进了老旧的工厂地下室。

搬家那天，孙纳蹬着三轮带着他们全部的家当，嘴里哼着齐秦那首《外面的世界》。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
满眼都是对新生活的向往。
两个孤独的灵魂在寒冬抱团取暖，这样的温情难道是假的吗？
电影的最后，林见东拨通了孙纳的电话。
他抑制住自己的哭腔跟孙纳道别，让她“忘记北京”。

但在这句话之前，他无声的加上了一句“不要”。

“不要，不要忘记北京”。
不要忘记1995年的北京。
不要忘记我们共同拥有过的记忆。
电话那头，孙纳已经泪流满面。
她无声地回答了三个字：不会的。
爱情或许会在现实面前一步步败退，但两颗真心的结合总会留下点什么。
结局？
真的没那么重要。
2
如今一部影视剧一旦透露出BE的苗头，观众便按捺不住弃剧的冲动。
主创也只好默默替一出悲剧“逆天改命”，重谱浪漫甜宠故事。
年初的《山河令》在最后一集隐晦地表达了主角身死的剧情走向，但还没等观众哭出声官方就上线了一版付费彩蛋。
只要花3块钱，就能看到温客行原地复活。
从此世间除了BE和HE之外，还多了一种Hebe。
真正把这种“圆滑”发挥到极致的是任嘉伦和白鹿近期的新剧《周生如故》。
剧本身讲了什么不重要，在最近一堆高浓度的甜宠剧里它并不出彩。
我之所以会注意到这部剧，是因为它虽然号称全员BE，但实际上是把原著《一生一世，美人骨》的两世剧情拆成了上下两部。
下一部《一生一世》据说是完完全全的撒糖剧情，会在《周生如故》完结之后无缝衔接播出。
所以这部剧的结局虽然并不美好，但热爱 happy ending 的观众一点也没有感觉被冒犯，只当它是个先苦后甜的铺垫。
过程虐不虐不重要，结局一定要圆满收场。
彩蛋、续集甚至主角的剧外营业，观众迫切需要一切可以冲淡悲伤的糖。
比如电视剧《阳光之下》脱胎于一个近乎变态的“反甜宠”爱情故事，改编时也保留了原著的虐心结局，所以观众干脆去剧外的花絮、宣传期的真人活动里找糖。
网上有一段很火的花絮是男主发狠掐女主脖子时两人突然破功笑场，配文是“《阳光之下》剧外好甜”，观众对此也很受用。
但没看过剧的人只会叹一句“大可不必”。
甜宠成了时下的刚需。
网剧《双世宠妃》光靠主角胡乱接吻就能拍到第三季，虽然剧情支离破碎，但收视率依然能排到同时期的全网前三。
虐到观众的结局则容易被“寄刀片”。
我曾在网上看到有个网友控诉某部电影的悲剧结局，说这个故事让人心里堵得慌。
“人生本来就艰难，有钱无钱，有权无权，其实哪个都不会好过，哪个都是哭着来。
你个编剧怎么知道平凡人的爱情就会悲哀？”
说的是《我要我们在一起》——那部改编自豆瓣神贴《与我爱情长跑十年的女友明天就要嫁人了》的电影。
整个故事实际上非常老套且粗糙：坏学生和乖乖女、穷小子和白富美、一见钟情、全世界都在阻止我们在一起……
但男女主角所面对的学历差距、阶级鸿沟、买不起房、父母反对……
这些浑浊复杂的矛盾都可以跟现实世界一一对照。
男主角为给女友理想生活所做的徒劳尝试，其实早就隐隐预示着两人之间的矛盾不可弥合。
原帖当初给了这个故事三个结局：两人破镜重圆，男主意外去世，爱情败给现实。
电影选择了最戏剧化的那种，安排男主大雪天出去测绘，最后冻死在了雪地里。
这种BE确实算不上高明，但爱情被现实一点一点摧毁，最终完全湮灭的故事，每天都在上演。
那些从头甜到尾、欢欢喜喜大团圆的故事之所以被一些人需要，是因为它们回避了这些现实因素，只展现最理想化的爱情。
3
影视剧里圆满的爱情给渴望爱情、却又不敢相信爱情的观众提供了一个做梦的空间。

想起某天下班时，我在地铁里看到一个姑娘在刷短视频，一个男女主的吻戏镜头她刷了三遍，最后心满意足地双击点赞。
某种意义上，那些HE的结局确实是一种令人逃离庸常的麻醉剂。
因为工作原因，我需要看大量的新剧和新片，有时候2倍速拉完一些小甜剧，会觉得轻松没有负担。
相反在看一些BE的故事的时候，看完要惆怅好久。
有种说法是“现实生活已经很苦了，所以作为观众不想再看剧里的意难平”。
多数年轻人在工作、家庭里很难获得掌控感，难免对爱情有更高的期待。
他们需要稳定、省心、治愈的亲密关系。
我想起《甜蜜蜜》里，李翘对黎小军说：
 “黎小军同志，我来香港的意图也不是你，你来香港的意图也不是我啊。”
元宵夜两人擦枪走火，事了李翘拂衣去：
“昨天晚上……风大雨大嘛。
两个孤独的人糊里糊涂吃了顿团圆饭而已。”
他们是两个连未来都不敢谈的港漂，更不要说是谈恋爱了。
我想这也是现实世界很多年轻人越来越不想谈恋爱的原因。

除却小情小爱之外，总有更重要、更艰难的东西需要他们耗费精力。
迪丽热巴和杨洋刚刚完结的那一部《你是我的荣耀》，讲的是大明星和航天精英的爱情故事。
为了把剧情拽回现实一点，杨洋饰演的主角于途在剧里被设计成了一个郁郁不得志的航天人。
他和很多普通人一样，困于狭窄的上升渠道里。
为了所谓的理想放弃了优渥的生活，换来的是父母紧巴巴的日子和投行同学的嘲讽。
但这些现实的困境很快因为恋爱被一一弱化甚至解决。
甚至因为女主大明星的身份，男主经济上的困窘也变得微不足道了起来。
我愿称之为国产剧底层消失之后，很多矛盾都变得站不住脚的多米诺骨牌效应。
不要试图用偶像剧里无瑕的爱情抚平现实的褶皱。
它最多是人们对现实世界失望之后聊以自慰的蜜糖，短暂地刺激大脑多巴胺的分泌。
但这种爱情注定只是一种空中楼阁。
多吃无益，甚至会让人对真实的爱情过敏。
* 作者：冯美丽，来源：小风小浪（ID：vistawenyu）。Vista看天下资深娱记创办。一个因为只说真话，差点被半个娱乐圈封口的号。致力于扯开娱乐圈前襟，袒露人生真相。姐里姐气，浪不唧唧。捡书姑娘经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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