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苏圆纠结许久，终于心一横，踏进了整形诊所。
这家诊所有名，是因为主刀医生是周子墨，在整容圈及各大贴吧，他的名声如雷贯耳。
他做的双眼皮，好看又不夸张，他做的鼻子，小巧精致，从他手里出来的女人，美的千姿百态，绝不雷同。
周子墨怕是有一双上帝之手，随意将女人的皮肉、骨骼打散重造，又从不失手。
所以当他从整形医院出来单干时，诊所生意即刻红红火火。
坐在狭窄走廊里排队的女郎，统一翘着二郎腿，玩着手机，头也不抬——做手术要素颜，届时她们将以最真实的面目，躺在手术台上，面对那个拿手术刀的男人。
2
终于轮到苏圆，她手脚冰冷，忐忑地躺在那里，仰头看着周子墨，他戴着花帽子，口罩遮住半张脸，看不清样貌，但一双眼垂下时，睫毛浓密，睁开时深邃迷人。
苏圆心中一荡，焦虑消散，平静下来。轻声说：我想做那种韩式小清新双眼皮，看起来不那么夸张。“
周子墨停下准备工作，绕到她身边，细细看了她一会儿，突然说：“你的眼睛偏圆，可以开个外眼角，双眼皮要比正常的略宽2mm，这样和开的眼角呼应，做出来好看又有神。”
苏圆眯着眼望着上方的白织灯，很是心动，但还是轻轻舒了一口气，“可我没有那么多钱，还是只割双眼皮吧。”
周子墨附身用镊子在她眼皮上夹出了形状，深不可测的眼睛打量着双目轻闭、睫毛抖动的苏圆，说：“真的不要考虑开眼角么？”
他的嗓音低沉，富有磁性，呼吸清晰可闻，钻入她的耳际，苏圆全身绷紧，没有睁眼，在黑暗中说：“嗯。”
“我免费给你做。”
苏圆睁开眼，惊讶地望向他，不明所以。
她看到周子墨眼中闪过一抹光，又转瞬即逝，他解释着说：“哦我是为顾客负责，要做就做出效果，当然也不是完全免费，术后需帮我拍一组宣传对比照。”
苏圆心怦怦直跳，似乎要进行一场惊险的旅程，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好。”
话音刚落，周子墨迅速吩咐助理，“消毒，准备开始。”
3
术后半个月，苏圆捱过肿成鬼的时期，无神的双眼开始明波流慧，真如周子墨所言，好看又有神。
苏圆信守承诺，恢复好后到周子墨诊所来拍宣传照，去的时候他正在做一台大手术，前台说：“周医生已连做四个小时。”
她坐在休息室等，桌子上有一张周子墨身穿白大褂的照片，明明是抿嘴微笑，却透着一股子清冷。
她慢慢踱步看墙上贴着的整形对比照，突然余光扫到身后一个人影。
连忙转身，是周子墨。
他不知何时到的，双手插兜，神情疲惫，看清她的一刻，眼中却绽发夺人的光彩，不知是否是苏圆的错觉，竟看出了浓烈的……爱意。
这是她第一次见周子墨真人，比网上流传的照片帅了太多，他没有戴口罩，粗眉大眼，脸型棱角分明，眉宇间略显阴郁，在他精锐的目光注视下，她匆忙移开视线。
“很美。”他开口说。
苏圆抬头，诚恳地道谢：“谢谢周医生，我来拍宣传照。”
“跟我来，”他收回视线，潋回精光，重现疲态，点点头说。
走至外间，对前台女孩说：“小瑶，带这位美女拍术后照。”说完也不看苏圆，径直走开，步伐急切。
5
夜晚，苏圆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成眠，索性起来拿了镜子，看向那双陌生的眼，简直换了一个人，开过的外眼角延长了眼睛，斜视时会有种妩媚的感觉，清晰的双眼皮，让她的眼生动无比。
欣喜之余，脑中闪过周子墨的脸，心跳快了几分，身体微热，心中暗道：“想什么呢？”随手关灯，闭上眼睛想工作的事，繁杂的工作即刻让她进入梦乡。
但此时，周子墨独自一人待在诊所，桌上放着一张照片，正是苏圆白天拍的术后照——她怯生生站着，略羞涩的脸微微笑，眉眼清纯又妩媚。
他忍不住将手抚上了那双眼，眼眸迷离深情，过了良久，他站起身走到前台的位置，翻起了登记薄，很快找到苏圆的记录。
掏出手机，记下了她的电话后，这才换下衣服，关掉灯，走出诊所。
苏圆是广告公司的文案，每天绞尽脑汁想创意，写完后还要面临客户一遍遍的修改，忙起来也就淡忘了做双眼皮的事，包括周子墨和他的诊所。
她本来就没有再次整容的打算，做双眼皮也是心心念念了好多年。
她的五官精巧，只是眼睛是单眼皮，每个认识她的人，都会对她说相似的话，“苏圆，你就眼睛不太好看，其他五官都很美。”
况且现在做双眼皮太普遍了，大街上到处是后加工的眼睛，实在不算什么，所以她工作后，拿着攒了几个月的钱，去把眼睛整了。
这下她再无遗憾，心满意足，熟悉新眼型后，竟觉得自己本该这般模样！
6

所以，这天她坐公交车下班时，收到周子墨的微信好友申请时，惊诧极了，他的申请备注写的是：你好，我是周子墨。
苏圆坐直身体，拿着手机看，等着添加后他的回话，但是没有，直到她下了车回到家还是没有。
她临睡前看了一眼手机，空白的聊天对话框，安静的似乎从没加过此人。
苏圆心有期待地盼了两天，终是不了了之，渐渐的也就遗忘了微信好友中有他的存在。
一日，到了午饭时间，同事12点前就已结伴吃午饭，苏圆写完一个脚本后才下楼，买了热干面欲带回公司吃。
阳光白亮，她急匆匆走路，不小心撞到了人，手中的面掉落，洒在地上，狼狈不堪，心情糟透了。
还没来得及看撞到的人，一个因为独特，在心中记忆犹新的声音响起，低沉且冷静，她烦躁的心如吹过一阵凉风。
“你没事儿吧？”
单凭声音，就让人如沐春风，所以当她羞涩抬眼看到周子墨时，看到他穿休闲服装的模样，眼中惊喜更甚，一时有了人潮涌动，游离恍惚之感。
他咧开嘴笑了一下，然后说：“我们一起去吃饭吧，我也没吃。“说着捡起地上的饭盒，扔进垃圾桶，如同多年好友，自然地说：“走吧。”
苏圆有些迷糊地跟着他走，竟忘了拒绝。
7
西餐厅内，苏圆正襟危坐，斯文地喝水，想说些什么，又不知说什么。
周子墨姿态洒脱地坐着，说：“我叫周子墨。”
“我知道……”她急忙说。
他浅笑：“谢谢你愿意帮我做宣传，看到你的眼睛，我很开心。”
“应该谢谢你周医生，我也很喜欢我现在的眼睛。”
“叫我子墨。”他脱口而出，意识到唐突后，又补充道：“哦我是说不用那么严肃，朋友都叫我子墨。”
牛排端来，他将她的盘子拉到面前，用熟练的刀法切好，又推给她。
苏圆有些拘谨，又有些飘飘然，她身边很少有这样优雅的人物，说了谢谢，慢慢吃了起来。
一顿饭直至吃完，两人都未曾再言语，临分别时，他朝她挥挥手说：“苏圆，再见。”
她条件反射般告别，一路心怦怦跳回到公司，回到座位上，还觉得刚才是梦一场。
她和周子墨共进午餐！她用力闭上眼睛，摇摇头，拍了拍脸，打开电脑，鼠标无意识点着，心中嘀咕：想什么呢，只是碰巧遇到，又一起吃了饭而已。
她没想到碰巧会再次发生。
8
相隔数日，她在公司附近站台苦等公交车，一辆黑色奔驰停在她身边，车窗放下，周子墨的脸露了出来，对她说：“苏圆，来，我送你。”
她挥着手说：“不、不，公交车马上来了。”
他继续说：“上来吧。”
苏圆已等了十几分钟车，犹豫了一下上了车。
“59路公交车，和我家的路线一致，我顺道送你，不必客气。”他看出她的紧张，解释着说。
“你怎么知道我坐59路？”苏圆惊讶。
“我见过你在这儿上过车，所以……难道不是么？”
“原来是这样，谢谢你周医生。”
“叫我子墨吧。”说着他放了一首粤语歌。苏圆知道是黄家驹的《喜欢你》，她眼珠转动打量车内，一尘不染，车内没有任何味道和装饰。
他突然说：“喜欢这首歌么？”
“哦……我不怎么听粤语歌，比较喜欢听女生的歌，”她连忙说，“其实，我不怎么听歌的。”
“你应该喜欢的，这首歌，”他停顿了一下，说：“女生唱起来很好听。”
9
苏圆不知怎么到的家，包里放了客户的资料，她本来打算晚上构思下文案，多想几个创意出来，可脑子却像浆糊一般。
她打开手机账单，看了看银行存款，心安静下来，给自己打气，“好好工作吧，没有钱下个月的房租还有伙食费还有……”
苏圆打开台灯，认命般绞尽脑汁想创意。
周子墨在苏圆下车后，调转车头，朝相反的方向开去，开了许久，到了郊区一栋别墅内。
他放下公文包，换上睡袍，来到一间房里，那里堆着许多完好或残缺的女体石膏像，其中一具刚刚雕刻了雏形。
他上前，拿起美工刀接着刻着，刻着刻着，脸部不小心破裂了一处，他一把将刀叉在脸中央，接着用力拔下来，在那具石膏像上疯狂地乱划，情绪躁怒起来，用力踹倒破碎的石像后，又环视了一圈其它石像。
突然发了疯一般，将所有石像推倒，践踏，手中的美工刀挥舞，空中弥漫着浓重的石膏味，他浓密的头发落了一层白灰，整个人似隐在一团雾中。
他慢腾腾走出那间屋子，关上门，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照片，看了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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